楼主 坑又来了2009/11/6 17:17:00
(SA)花无时
久旱的街道上积起了微厚的尘土,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驰过狭窄的街道,扬起一片灰蒙。行人纷纷避让开,京城里这样的纨绔子弟见得多了,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瀑戾。
“小拓!!”
拎着篮子的男孩在母亲的惊叫声中瘫坐在地上,篮里的鸡蛋滚落一地。
黑马上身披猩红色斗篷的男子被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尖锐的下巴,街边的大娘扭过头去不忍看见血腥的一幕,却听那骏马长嘶一声,在离男孩一寸前举起了前蹄。
“谢谢大人,谢谢!”妇人连扑带爬过去拉走孩子,对着马上之人磕了几个响头。
“抱歉,今日要事在身,改日登门赔不是。”男子拱了拱手,又挥鞭而去。
人群里一阵悉悉索索,不知道这谦逊有礼的是哪家的公子。
“王爷人呢?”男子月兑了斗篷,一袭淡青色的华贵锦衣,长发用金色绣龙的发带高束着,温润俊美的脸上又带着些锐利的霸气。他把袍子递给一边的小厮,小厮忙不迭接了过来,指了指左手边的花园,男子便大步走了过去,还不忘一挥长袖道:
“都起来吧。”
跪着的众人这才叩首平身。
还未进花园便远远看见那人穿着白色泼墨的暗纹单衣蹲在地上,浓黑轻软的长发随便挽了一个髻,几缕青丝随晚风轻舞,时不时用手拨到耳后,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不听话。”樱井翔加紧了脚步,身上环佩之声叮当作响。
“啊——!!”那人惊呼一声,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飞过,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落水声。
“嘭!!”樱井也来不及多想纵身跃人湖中,一把揽过那人的腰,彼此的长发都纠缠在了一起,那人拼命挣扎着,樱井死死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脸颊,那人似乎认出是谁,便安静下来,樱井翔抱着他的腰足尖使了力,很快就回到了岸上。
“来人!!人呢!!佐藤!!”樱井翔抱着因为不停咳嗽和寒冷脸色苍白又有些泛红的相叶雅纪往屋内急急跑去。唤作佐藤的上了年数的管家带着小厮侍女也赶了过去,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水喊御医!”樱井翔挥开想要帮忙的侍女的手,放下卷帘麻利地把相叶身上的湿衣月兑了下来,把他裹在缎被里抱去了浴池。
“你...咳...别凶他们了,他们肯定还在外面跪着呢。”相叶睁了眼,从被子里想伸手出来,被樱井翔又按了回去。
“要真心疼他们就管好你自己,都是晚秋了穿这么少在外面,若是得了风寒怎么办?去年的教训记不住是不是?”樱井翔又生气又无奈的瞪了他一眼。
“可是啊,是翔的错哦。”相叶挣扎着从樱井翔怀里跳了下来,光溜溜的踩进浴池里一屁股坐下,溅起朵朵水花沾湿了樱井的衣角。
“我怎么错了?”樱井翔也不在意,拿了梳子蹲在岸边为他梳发。
“刚才啊,我和小绿在花园里玩,可是一不留神它就不见了,刚刚发现它,翔你一过来小绿受了惊,差点跌进湖里,我救了它哦...”
樱井翔停了动作,“你怎么知道是我?”
“声音啊,这个。”相叶转过身来抓着樱井翔的佩玉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身低了声音,“是不是...平漠郡终是叛乱了?”
樱井翔一愣,应了一声。
“若非如此,王上也不会如此风尘仆仆,履靴上都是污垢呢。”
樱井低头一看,黑龙金丝镶边的靴子上不知何时沾了些蛋黄清,粘着尘土,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说起来,早上差点撞了一个卖鸡蛋的孩子...”
相叶轻笑一声,“明安王樱井翔心怀天下悯恤苍生,百姓之幸,王上不必如此自责。”
“尽是好听的话...”樱井俯下身口勿了口勿相叶有些发红的耳垂低语道,“可惜我不爱听。”
“那王想听什么...”相叶转过身来眯着眼睛问,“平漠叛乱安定之法?亦或是又有新的秀女进宫让王上苦恼不已?”说完就狠狠打了喷嚏,刚才一张魅惑挑衅的脸立刻变得可怜兮兮。
“胡说什么呢”,樱井翔拍了下相叶的脑袋,“你自己小心点便好,若竹内潜人京城必不会放过你,当年你为了助我夺位给他下了药,如今决意要叛乱便不会善罢甘休...”想到以前的事情,樱井翔不免又心疼叹息起来。
“应该斩草除根才是,便无今日的枝节了”,相叶突然冷了声音说,又转眼间笑着推了樱井翔一把,“快去帮我找小绿啦,外面肯定一群人还挺尸似的跪着。”
樱井翔点点头,走到门口望去相叶白皙的背上几道丑陋的伤痕触目惊心。
坑不嫌多于 2009-11-6 18:00:52 编辑过本文
- 12 - 坑又来了2009/11/7 1:10:00
表指望兰州的坑品和速度= =
兰州在掉皮的一瞬间其实就想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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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红烛暖帐,相叶侧过身右臂搭上樱井赤果精壮的腰身用手指软软画着圈,樱井翔睁开假寐的双眼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故作怒颜,“再动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可是已经一更了,再有半个时辰翔就要走了,真的表么...”说着相叶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侧过头不看他已是含笑的黑眸。
“乖乖休息吧,若是累了身子又要连累大野大夫了不是。”樱井翔坐起来,俯下身在相叶额头上轻轻口勿了下,又忍不住口勿了口勿眼角的睫毛,然后替他掖好被子下床自己更衣。
樱井翔还是太子之时就认识了相叶雅纪这九王爷。
相叶并非前朝天子所出,相叶家原先是武将世家,但在一场战争中父亲战死,母亲自缢,相叶便成了遗孤。天子一时念旧情便收了相叶进宫,赐了别院和一些下人服侍。原先还是照顾的,日子久了便也冷淡起来。相叶失了庇护,本来就是不会讨好的性格,时间长了一些老嬷嬷也能对相叶叱责苛言起来,相叶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忍耐着。说是九王爷,也不过是天子为了赚取声名的手段。
一年除夕,相叶刚满十七岁。
“今年的歌姬都不错哦,对吧皇兄。”
“番夷女子善歌不假,只是少了些天朝女子的柔美。”樱井翔披着火红的狐裘大衣和周围的皇子们一路说笑,路过一个甚为凋零的庭院时突然握紧了手里的佩剑,对准假山背后的一块阴影刺了过去,大喝一声:
“谁鬼鬼祟祟的!”
侍卫纷纷围上前去对准了那可疑的人,只见一个纤细的少年慢慢站起身走到月光下,头发散散的扎成一束,寒冬时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但是料子精细到不像是下人。少年冻得鼻子通红浑身瑟瑟发抖,黑亮圆润如杏般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意,更准确的来说,像是没了魂魄般。
“手里是什么?”樱井问。
少年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旁边的随从过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太子问你话呢!”
樱井翔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侍卫退后,一把握住少年藏在背后的手腕,竟是冰冷如初雪,少年_chan抖一下想躲开,但无奈太虚弱了只好任樱井翔硬生生捭开他冻僵硬的手指取出那物,月光下打开一看,白色的手帕上一滩鲜血刺眼夺目如盛放的山茶花。
“怎么了啊,真是烦死了这个病痨鬼...”一个嬷嬷听见吵闹声骂骂咧咧走了过来,看见是樱井翔等人慌忙跪下请安,“奴才给各位主子请安...”
樱井翔不耐烦地打断她,“他是你家主子?”
嬷嬷怨恨地看了少年一眼,“是...是九王爷...奴才没看好...”
“啊,我知道,那个所谓的王爷,呵。”
“听说因为他爹的关系害我们边疆失掉一大片呢...”
“吃皇粮的没用的东西...”
这些话相叶听得多了,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自己穿着单衣在锦衣貂裘的皇子间显得很可笑,便对樱井翔说,“还给我。”
沙沙软软的声音擦过樱井的心里留下了痕迹,看地上的嬷嬷只穿着亵衣披着外套,知道定是嫌他咳嗽声音吵,便赶了出来。
樱井翔月兑了自己的红狐大衣披在了相叶身上,相叶一惊还来不及推月兑,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明安宫里,你这别院有点偏,平日也没多走动,今日又吓了你,就当是赔礼。”樱井翔弯起嘴角笑着说,没等相叶说点什么,就带着众人回宫了。
相叶裹着暖烘烘的大衣,看着渐行渐远的那背影吸了吸鼻子,转身回到自己房里。
“我走了,剩下的半个月允许你好好想我,有什么要紧事就让小白过来。”
“可是小白病了...”相叶翻了个身满是撒娇的口气。
“诶...那怎么办?”樱井翔挠挠头,“那就剁了给你熬补汤吧。”
“那怎么能行!小白死了小灰会很寂寞的!”相叶一着急坐了起来,樱井立刻俯身在他唇上辗转口勿了一会,“小笨蛋...”
分开的时候两人唇边一边暧昧的银色,樱井翔伸手轻轻抹去,盯着他的眼睛说,“忍耐一下,等解决掉平漠叛乱的事情我接你进宫住几日可好?”
相叶想了一会,笑着点点头。
“竹内两腿已经瘫痪,原本的外戚势力当时已被基本缴清,他定是找了外援,只是现在内忧外患,内有各亲王虎视眈眈,边疆也从未安稳,几个邻国也有索要封土之意...”
“是啊...会是谁呢...”相叶撑着脑袋学樱井皱眉的样子。
樱井忍不住笑了,有一种想把相叶带走一起回宫的冲动。
登基之后相叶死活不肯住在宫里,说什么喜欢住在外面。但樱井知道相叶是怕给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住在了离京城有半日距离的边远小镇里,家仆也都是哑巴,有时樱井忙起来相叶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待上一个月。
相叶究竟有多爱他樱井翔没有试探过,他只是觉得若是让相叶去死大概相叶连一瞬也不会犹豫的。
坑不嫌多于 2009-11-7 10:53:42 编辑过本文
- 19 - 坑又来了2009/11/8 0:28:00
2.
“王上...”旁边的松山总管递上了黑木圆盘,里面有一叠刻着妃子封号的名牌。
樱井翔专心看着手中的奏折,随手翻了一张。
“奴才告退...”
樱井端着笔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松山,仔细看了下,挑了张名牌出来——
“臣叩见王上。”
樱井翔放回名牌,示意松山出去,摒退了其他下人,然后笑着对阶下那人说,“和也,你总算是回来了,起来吧。”
二宫和也拍拍袖子站起来,一脸懒散,松山经过的时候二宫淡淡看了那牌子一眼。
“都一更天了,以为你直接回溯安宫歇息了,没想到还会来我这坐坐。”樱井翔端起茶杯送到二宫面前,二宫也就大大咧咧接过来抿了一口。
“听说平漠叛乱了,便结了手上的事情回来瞧瞧,这是账本,你自己看吧。”
樱井接过来翻了半晌,眼神逐渐严厉起来。
二宫翘着腿不紧不慢地说,“江淮大部分地区久旱未雨,这些县衙官商勾结囤积灾粮不发,饿殍已是不计其数,账面上也做了手脚,国库的存粮也几乎告磬。”
“而这时候北方的平漠侯还发动了叛乱,想从北方调粮也困难。”
樱井翔紧锁眉头看着账本上的名单,几乎都是与难以动手的异党深深勾结的人物,狠狠捶了下书案,红丝砚台里泼出些墨水来。
就在这时从窗口飞来一只纯白色的鸽子扑棱棱停在了书案上,正好踩在墨水里爪子一滑,左边大半边翅膀都浸在了砚台里,扑腾间溅了樱井翔一身墨点,在淡金色龙袍上晕染开。
二宫打开折扇掩了大半张脸闷笑,一边看樱井翔手忙脚乱地去捉那受了惊吓的鸽子。
真是太糟了。樱井翔一边取下鸽子脚边拴着铜管里的纸条,一边想怎么把这小家伙给洗回白色,这作风和主子真是一模一样。
纸条上只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晓月初升露未浓心有戚然倚晚风泷漉如雨墨倾尽泽及苍生山可崩。
樱井定定看了会,心里一动,举到烛前烧尽。
“这小灰真的成小灰了。”二宫走过去轻笑道。
“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一只白鸽子叫小灰,把一只灰鸽子叫小白,更奇怪的是那只白的兔子叫小绿,他说他养了一只小绿的时候我以为他养了只青蛙。”
一说到相叶雅纪,樱井翔扬起的满是宠溺的笑。
恶心死了,二宫抽抽嘴角想。
“翔...小白真的病得很重很重呢...”相叶捧着一只灰色鸽子的尸体,慢慢把它放进一个小小的坟墓里,小心埋好之后认认真真揷上一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小白之墓”。
放眼望去,这花园的一隅竟有近百个小小的坟冢,皎洁月色下到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 30 - 坑又来了2009/11/9 20:46:00
有点雷,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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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
樱井翔坐在暖榻边赤果着身体让侍女清洗云雨之后的污浊,一双白玉凝脂般的柔夷轻抚上他坚实的后背,“王...让我为你怀个龙种吧...”女子带着乞求请愿。
“既然是王决定的事情就请娘娘表多言了。”松山站在一边冷冷地说,吩咐太监去将女子体内的浸夜清理干净。
樱井翔整好衣冠,转身对桓贵人温柔地笑笑说,“还有时间,莫着急,前几日听说你染了些风寒,等身子养好了也不迟。”桓贵人闻言立刻俯身谢了恩,樱井翔又赐了些血燕之类的补品,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水无声,月皎明,花开寂寂终有时。
樱井翔回到御书房,却提笔无言。身为一国之君不得不做的事情太多,登基未满半年根基未稳,又逢天灾叛乱,市井之间甚至还流传开了“国有明安王,无雨人尽亡”这样的儿谣。
樱井翔看着摇曳的烛火落下滴滴灼烫的红泪,心里也揪痛起来。
——原以为承君一诺,必守一生。但若真当如此,又何来一生的厮守。
“雅纪...对不起...”
“太子到!”
听到应门声相叶雅纪连忙从榻上坐起,还未来得及理好鬓发樱井翔已披着如赤炎般的披风大步走了进来。
“相叶雅纪叩见太子...”
“贤弟不毕多礼,”樱井翔连忙将跪在地上的相叶扶至榻上,伸手抓过被衾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下,然后又不动声色替他盖好。
“前几日祭天大典的时候以为能见着你,结果听父王说你身体有恙,今朝儿正好智也进宫到我那去了,便带他一起过来了。”
这时相叶才注意到樱井背后站着一个年纪稍稍大些的青年,微黑的肤色轻皱眉头,一付寡言困倦的模样,藏青色的衣衫带着些草药的清香。视线对上时,眼眸竟是黑亮有神的。
“臣大野智见过九王爷。”
“不必不必,我哪算什么王爷...”相叶弯起眉眼笑着说,半卷的帘子后洒进些冬日金灿的阳光,樱井这才仔仔细细看了相叶的容貌,竟是未见过的景致。漂亮的男子也见过不少,相叶比不上他们妍丽玉润或是英挺俊朗,然而天质自然,风神异秀,质朴单纯,云淡风轻的笑容里露出的几分平常王孙公子不曾有的凄凉苦涩,一点点渗进了樱井心里。
“智的父亲可是太医院最有名的御医,虎父无犬子,前些日他也刚考上吏目,让他为你看下可好?”
樱井小心斟酌着措辞生怕相叶反感。本来他想直接召御医过来,但是太医院御医总计也就十三位,出人皆需记录在册,苦恼了一番还是带了大野智过来。
“那有劳大夫了,雅纪之幸。”相叶倒是大大方方伸了手出来,纤细的胳膊仿佛一折就会断了。
大野搭上相叶手腕,过了一会对樱井慢_Tun_Tun地说,“九王爷并无大恙,只需稍稍调养便可。”
相叶眼神瞬间明亮了些,晶亮的黑眸里满是稚气的笑意,喃喃说了声,“太好了。”
就算是被残忍苛刻地对待着,也依然有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天真愿望,到头来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樱井忍不住握了他的手,相叶心一_chan脸一红终是没有缩回去,放在了他温暖的手心里。
“今日还有事,我和智先走了,你好好歇息着,改日再来找你。”
相叶点点头结结巴巴应了,“是...是,谢...”
“别谢了,一直没来照看你原本就是我的不是。”
樱井翔走到门口又转身说,“等你身体好些了,和我一起去奥川老师那里念书吧,弟弟们都不大爱念书,我一个人无聊得紧。”
相叶看着樱井翔在绚烂耀眼的阳光下温润如玉的笑颜,火红的披风飞舞如跳动的火焰,攥紧了手心用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喂,现在你好对我坦白了。”
大野智蹲在池塘边,一边很缓慢地用石头在冰上砸洞一边说,“你要是一时可怜他,那便随他去,你若是想一直庇护他,那便是一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樱井翔皱皱眉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石头。
大野智叹口气坐在地上盯着樱井翔的眼睛说,“他脉象虚乱,心肺已经损伤数年未得医治,再加上据你所说还有咳血症状的话,命不久矣,熬不过这个冬天。”说到这里大野顿了顿,“你若只是一时可怜他,那便让他这么去了吧,未尝不是一种解月兑...若决意要救他,则要时时刻刻保他温暖安康。此刻你确心有怜意,但是你能保证长久下去吗?若不能,便表折磨他了,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莫如你父王那样。”
樱井翔听言沉默了。
大野智说得句句在理,但是让相叶就这么去死...他是连想都不愿去想的。
“我要他活。”樱井翔狠狠砸下手中的石头,冰面上扑通一声破了个大洞,立刻有几尾鱼挤上来吐着泡泡。
“有我一日,便有他一日。”
- 37 - 坑又来了2009/11/12 1:11:00
“嗖——”
一支白羽箭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相叶雅纪一袭紧身锦缎白衣束了淡金色绣纹的腰带,扬起嘴角绽开若向阳花般的笑颜。
“呐,佐藤叔,今日我表现可好?”
佐藤管家垂手一边立着,带着些父亲般慈爱的眼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若是翔在必会嫌我又乱走动劳累身体,可是箭术什么的,长久不练便会生疏...”相叶一边接过小厮递来箭筒一边自言自语,这时一只白色的鸽子扇动着翅膀飞了进来,稳稳停在相叶肩头。
纸条上寥寥几笔看得相叶如孩童般欢呼起来,肩上白鸽展翅飞向昏黄的余晖尽头。
水波荡漾,青岱隐现,江中绿雾中一平凡的两桅木帆船在平稳前行着,摇桨拉帆之人皆目光如炬颇为警觉,不似平常人物。而舱内则干净秀美,虽无特别奢华之处舱底却是铺了一层波斯羊绒软垫,四面披挂锦绣,设了屏风,舱内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已是初冬。床榻上厚厚的鸿羽帐之内樱井翔睁着眼,也不敢多动,身边的人无意识咳嗽了几声,便搂得更紧了些,重重的心事更加了一层。
泷泽秀明在先王时便已是军机大臣,手握重兵,调兵的虎符分成了三块,黄色在樱井翔手里,紫色在泷泽手里,而剩下的白色则在大将军堂本刚那里。只有三块虎符都在才可调动各地屯兵。
夺位之时,樱井翔也正是靠相叶雅纪先夺了这虎符才占了先机,而相叶却一直不知这虎符从未离开过他,一直都以为是樱井送给他的护身符而已,小心贴身保管着。
此次南巡事关重大,若真如相叶之前纸条上所说那么虎符必然是泷泽的第一目标。
重要的东西,果然还是要随身带着才好。樱井心里想着,轻轻在相叶额头口勿了一下。
“可汗回来了!可汗回来了!!”
北方莽原上,朔风中飞驰着一匹毛色油亮的红褐色骏马,长嘶一声在帐篷前稳稳驻足,一个身披雪貂裘的男子翻身下马,镶着紫色夜明珠绣着银丝金缕的罗松在腰后划出道漂亮的弧线,褐色的长筒羊皮靴在雪地上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男子扬着浓浓的剑眉,黑亮的大眼里满是骄傲和桀骜,眉宇之间的霸气如大草原上呼啸的北风,映在了每一个北漠草原人的心里。
“拉神保佑我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嬷嬷端来了羊奶酒,那被称作可汗的男子豪气地接过一饮而尽,Bachu了腰旁的佩刀——
“去战斗吧!北漠勇敢的男儿们!!”
- 48 - 坑又来了2009/11/13 10:21:00
可能有点雷 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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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令二宫和也头疼的事情只有三样——
一是花银子,二是习武,三便是与樱井翔相叶雅纪共处一室。
“探子回报说泷泽将于后几日在这与一重要人物会面,却不知是何人。”樱井一边说一边给手中的库尔勒香梨削皮,可怜这总共没进贡几只的梨变成了奇怪的形状。
“......”相叶一边嚼着樱井喂过的梨一边思考着。
“也不知泷泽现下何处...”樱井拿过一块方巾擦去相叶嘴角的梨汁。
“唔...谢谢...”相叶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樱井翔微微含笑看他大口吃梨的满足模样,二宫在对面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日不见这两人越发粘腻亦越发不知收敛,真是够了。
二宫阴着脸在心里暗想。
“妓院。”相叶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樱井翔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
“妓院呀,”相叶笑得很开心,眼角一片细小的波纹,“若不想瀑露踪迹又要与人不着痕迹地碰面的话,妓院则为最佳之处了...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嘛。”
樱井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二宫,于是二宫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些。
他妈的。二宫和也已不知在心里啐骂了多少次樱井翔。就算他是王,是自己的皇兄,也不能这么作践臣子吧!二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子装扮,愤愤地又暗骂了句。
“和也你长相清秀,身形娇小,又常年身处深宫鲜少出门,由你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和也不愿的话,雅纪去也是可以的。”
这一唱一和,他如何推月兑得来,于是此刻便坐在了这淮城最大的青楼之中。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公子喜欢怎样的姑娘我们落花楼可是应有尽有的...”松本润一进门老鸨只稍稍瞥一眼便立刻知道这是有钱的主,光是那腰带上镶着的晶莹剔透的祖母绿便已是不菲之物,更别说佩刀上那些宝石了,于是殷勤地迎了上去。
“一...一壶女儿红便好。”松本坐在桌边有些局促,虽说他时常进中原走动,这烟花柳巷之处却是第一次来。松本润四处打量几番,虽说是旱灾之时,这青楼之中却是酒禸丰饶,淫乱不堪,楼下乞讨声则不绝于耳。
转念又想到家乡那受饥挨饿的百姓,还有那些苛捐杂税和繁重的贡品,松本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欧——!!”突然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男人们兴奋潮红的脸庞几欲令人作呕。
松本懒懒朝二楼看去,却不禁停了呼吸。
那人身着水红薄蝉翼的烟纱,腰束淡青水仙散花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银白色兔毛风衣,如瀑黑发挽起个飞月髻,左耳边单垂一缕青丝,身段袅娜,盈盈走到台子之间微微一拜,再抬起头来时松本润不由得低低惊呼了一声——
那乌灵的黑眸比月牙泉的泉水还要清澈,比阿尔山的明月更为皎洁!清雅而不失娇媚,虽遮着一层蝉翼薄纱,但那流转动人的眼眸却已在松本润心中烙下了不灭的痕迹。
他甚至可向真神起誓,大漠之中他见过无数美秒妍丽的女子,却比不上眼前之人一分一毫!
就是他。
二宫和也在台上眼神微微一扫便寻出了该找之人。那人乌眉大眼,英俊的脸上隐有凛凛之气,精瘦的身形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而身在青楼手也不忘搭在腰间佩刀上不离片刻。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53 - 坑又来了2009/11/14 20:09:00
“咚”的轻轻一声,一个纸团从后面扔了过来,滚到了相叶雅纪书案之上。
隔壁座的樱井翔瞥了一眼,便装作没看见继续看手上的书本。
“得众也。得众则是贤也。贤则其曰不宜立,何也...”奥川先生还在摇头晃脑喋喋不休讲着经,相叶小心打开纸团一看,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笑,偷偷望去樱井翔那里,只见他那袭月白色锦衣背后被贴了张白纸,纸上赫然一张猪脸。
樱井翔背后的一个皮肤白皙,淡眉黑瞳,眉眼间满是灵敏狡黠的男孩子垂着头撑着下巴,还是掩不住嘴边的偷笑。
说来这二宫和也正是当朝宰相之子,而额娘则是天子胞妹溯安公主,自小便与樱井翔意趣相投,以兄弟相称,一同读书习武游戏玩耍,关系倒是比别的皇子更为亲密。
相叶拿起笔刚想在纸条上写句什么,突然就被先生夺了去。
“九王爷,这是...何人所传?”
相叶看着先生威严的表情怕得轻_chan一下,但还是逞强道,“是我自己...”
“是学生偷玩递与雅纪的,请先生责罚。”樱井翔斜了二宫一眼,朗声说道。
奥川转身盯着樱井翔看了半晌,慢慢踱步至他身后,伸手揭下那画着猪脸的白纸举到他面前,“莫非这也是太子自己贴到背后的不成?”
学堂之中发出一些暗笑声。
二宫打开折扇,刚想站起来说是自己的恶作剧,相叶突然开口道,“是我贴的,我在路上便贴在翔背后了...”
“你...”樱井翔皱着眉看向相叶,相叶垂在衣袖里的手轻轻摆了摆,樱井死死瞪了二宫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奥川看了看面露些许愧色的二宫,又看着这两个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互相包庇的九王爷与太子,捋着胡子扬了扬眉毛,从书案上拿过戒尺。
“手。”
相叶与樱井互望一眼,便把手心伸出并排放在一起,那戒尺狠狠落下,发出了清脆响亮之声。
宰相府。
“相叶傻,你也跟在后面犯糊涂。”二宫拿着雪莲太乙膏轻轻抹在樱井右手手心上,一道暗红的血印几乎都要泛出了黑色。樱井翔嘶嘶抽着冷气,“若不是你作弄我,我与雅纪犯得着这样?真是不识好人心。”
坐在旁边的相叶伸着手让二宫的近侍婢女碧玉涂着药膏,乌亮的眼眸看着樱井和二宫,安安静静没出声。
“又非我求着你去替我挡着...”二宫还欲再辩解几句,但是见相叶那不知所措的摸样便收了声,若争执起来那人必定又觉得是自己做得不是。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间,相叶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喜地拉过樱井的手掌。
“翔,你看,连成了一条!”
两人手掌中心的那一道暗红蜿蜒连成了一条,彷如暗示着某种连结。
“真的...师傅下手真重...”樱井拉过相叶的手腕,细细看了会,“是不是你比较痛?尺子从你那先落下去的...”
话语间温软的呼吸喷在相叶手心上,暖暖的温度从那纹路渗进了心里,相叶脸上微微发烫有点急地抽出了手,“没...不疼的...”
樱井翔以为他是真的痛,便敛着眉道,“罚抄的经书你也别管了,我来代你抄。”
“啧啧,敢情你伤得是左手不成,右手都成那样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二宫转着笔说,“你们都好好去歇息着,你们俩的字迹我可是模仿得最像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相叶盯着自己的手心出了神。
“别担心,又不是第一天挨尺子,很快就好了的。”樱井翔拍了拍相叶的肩膀安抚说。
相叶垂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这印记愿它永不消逝。
华灯初上,银星璀璨,相叶雅纪一人走在集市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二十六年来第一次下江南,只在书本上描述的景致如今亲眼所见,别有一番风味。街上人物嘈杂,灯火照天,糖炒栗子的吆喝声,买卖讨价还价之声,还有些流莺躲在暗处瞅准了对象便依偎上去。相叶看在眼里皆是新鲜,女子黛眉朱唇,轻笑浅语,柔弱不已;男子亦是英俊风流,不似北方男儿的豪爽粗犷。
相叶雅纪拿着串糖葫芦走了许久,算算时间樱井翔也该办好事回船上了,往回走时道路却越走越生僻。
“糟了...”相叶裹着银灰鼠皮大衣,四处张望之间看见远处灯火招摇之处“落花楼”三个字,心里欢喜起来——
和也必定知如何回船上,还可好生取笑他一番。
这么想着便朝那地走去,不一会便到了门口,只听得里面莺声燕语,当下又犹豫起来。举足徘徊之际被里面冲出来的一人猛力一撞,相叶跌坐在地上,那人道声抱歉,伸手去拉相叶之时瞥见那大衣里隐隐露出的一条淡金色细纹束腰——
黄色乃是中原皇室象征,且明黄色只有天子才可配饰,普天之外除了明安王樱井翔,谁还敢如此大胆束金色腰带...
那人眼里渐渐浮上了杀气,Bachu佩刀便向相叶刺去——
- 64 - 坑又来了2009/11/17 1:28:00
“雅纪小心!!”楼上窗口二宫惊呼一声,相叶回过神来趁着那人一瞬间的迟疑就地一滚,袖子里斜斜飞出两枚梅花镖直飞向那人面门。
见镖飞来松本润立刻举刀去挡,确怎料那飞镖竟生生变了方向,朝着斜下方的脖颈飞去,松本润始料未及,即便凭着敏捷的身手避开了第一枚,但也还是被第二枚擦了过去,应当是不大的伤口却瞬间一股钻心蚀骨的疼刺向身体各处。
镖上淬了毒。
剧烈的疼痛下松本几欲昏厥,但他是北漠最年轻的可汗,是从雪原狼群中浴血拼杀出来的男儿,这点痛又算什么。于是长长呼啸一声一匹骏马飞驰电掣般奔过,转瞬松本便飞跃上马扬尘而去,而楼上一直紧盯着松本的二宫也顾不得自己还身着女装便飞身跃下,翻身上马扬鞭追去。
“和也...”相叶坐在地上唤了声,“那汗血宝马你怎追得上...”
无奈人已远去,只剩路边被突然的变故吓呆的路人和依旧寻不到回路的相叶雅纪。
这可如何是好,相叶轻敛眉头寻思着,终究寻了个僻静之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信号弹,不一会淮城上空绽放出一颗小小的青色礼花。
“王爷!”不消一会,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青年便打马而来,脸上的焦急之色尽显。只见他肩上还有只形状奇特的鸟,又似鹰隼又有长喙,黑羽在月光下折身寸出银色的光泽,相叶拍拍手上的草屑小跑过去,熟练敏捷地翻身上马与那男子共坐乘一骑,那鸟扑腾下翅膀飞到了相叶手臂之上。
“今日来得好快。”相叶一边笑道一边从怀中拿出些草药给那鸟鼻下晃了晃,那鸟长鸣一声振翅飞向夜空之中。
“身为影卫若不快便无别的用处了。”横山裕也不问相叶缘由,夹了下马肚子便随着那鸟飞去的方向飞驰去。
初冬深夜冷风如刀锋刮过,相叶缩了缩脖子,“你又给灵鹫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它脸色似乎不大好。”
横山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月兑了自己的白狐围脖给相叶围上,大笑说了句,“烤鸭而已!”
淮城Deep一僻静小巷中有一户简朴的人家,虽说院落也不小但是鲜少有人进出,低调得几乎让这繁华喧闹的淮城忘记它的存在。而此时明安王正坐在这大院的一角书屋中,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红烛摇曳之间如玉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他对面之人只是垂首跪着,不发一言。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厚得似乎都可以用刀切成块。
樱井翔叹息一声,缓缓道,“翼,你如此这般岂不是折杀本王...你明知我待你如兄长,断不会令你做任何为难之事。只是这泷泽...”
“王上,今井翼如今已是一介草民,若王对草民下旨草民不敢不从,但自那事之后草民已立下誓言再不与他相见,若王决意如此,那草民只有一死以谢皇恩。”
樱井翔闻言沉喑半晌道,“翼,你可出过这宅院,你可见过路边将子女鬻之路人的妇人,你可听过那拉着成堆饿殍车轮沉重的碾压声...一声声都是呼号与控诉...旱魁为虐,如惔如焚...翼你不必对我以死相逼,只是盼你再细细考量番。”
- 70 - 坑又来了2009/11/19 9:16:00
说罢樱井翔便出了门,今井翼慢慢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平添了几分愁绪,抬眼望去窗外的月牙也似多了丝寒气。
还未过半年,那人便迫不及待要付诸自己的野心么。
登基之时除去樱井翔这太子,其他皇子皆年幼顽劣不成大器,而朝中最得势力是那竹内亲王,竹内之女竹妃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膝下只有一五岁幼子,渐渐朝野之事也被后宫所干涉,竹内笼络了当时大部分的权贵与太子樱井翔一派分庭抗礼,泷泽表面不闻不问取中庸之道,却是暗中将筹码皆压于竹内身上。满以为这帝位十拿九稳,却怎料樱井翔看似年少温_Tun,然其不但头脑聪睿机敏,行事也分外精准狠毒,使得竹内一伙外戚一败涂地。
樱井翔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对竹内也只是发往边疆,封了平漠侯,剥了兵权,这宽仁的作风与夺位之时倒是相差甚多,之后减税利农,大兴水利,也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只是泷泽...
自己与泷泽之间的恩怨,又岂是这朝中权势相争所能解释个透彻的。
今井翼长叹一声,终是摊开纸墨,在灯下疾书起来。
“和也,你可见着翔了?”相叶怀揣着什么一进宰相府就问。
“见是见着了,但是似乎王上寻他有事,下朝之后便未与我一道回来。”二宫头都不抬继续翻阅着手中账册,碧玉沏了龙井奉上,相叶点点头示意让她放到旁边茶几上,碧玉好奇朝相叶怀中看去,小小惊叫一声险些打翻了茶盏。
二宫懒懒抬头一看,相叶怀中一只年幼的小狮伸着爪子打了个哈欠,一脸嫌弃地说,“奥川师傅又找你去驯这些个南洋进贡来的珍禽异兽了?”相叶一边逗弄着小狮子一边应着,“昨天刚到的,别人怎么都照料不来,走近了便张牙舞爪,也不吃食物...奥川先生说我是那个什么饼来着...”相叶凑到二宫身边,怀中小狮闻到生人气味又一副警惕摸样,毛都要根根竖起。
“是天赋异禀,上次不是刚罚抄了三十遍来着...”
“噢...”
“啊...”二宫郁闷地叹一声,“这个月的支出竟然如此之多!下个月我去你那用膳吧,反正翔给你的你也用不完。”
“那甚好,我一人也寂寞得紧,冬日人多总觉得暖和些。”
二宫拿着手中毛笔在小狮子鼻尖上逗弄,小家伙举着毛茸茸的爪子去够,惹得二人不禁莞尔。
“若翔在一定也会觉得它颇可爱。”
二宫斜了眼,“来我这儿也是找翔,三句还未说到又是翔,你当真偏心得很。”
相叶心里一紧,红着脸小声咕哝,“才没有...”
话音未落之时门外已传来了应门声,樱井翔一身白狐青白的朝袍,束着紫金雕龙的束髻冠大步走了进来,棱角分明的薄唇扬起一抹清爽的笑。
“何事如此喜上眉梢?”二宫将手中毛笔放回笔架。
“父王有意将辅国公的淑兰格格指为太子妃,正与额娘商谈此事,在年中选了吉日,说过几天就纳聘。”
“呜——”
二宫听身边小狮哀咽一声,扭头一看相叶脸色苍白,搭在小狮脖颈的手死死用力捏住,小家伙几乎就要断气。
“雅纪你怎么了?”樱井翔见相叶两眼失神瑟瑟发抖,关切地轻声问道。
“啊...不碍事...”相叶慌慌张张松了手,幸得二宫手快才未将小狮摔于地上。
二宫和也拎着小狮丢回相叶怀中,探究的眼神深深望了他一眼,相叶急急避开那锐利透澈的眼神,推辞说翼还等他习箭术,便匆匆回去了。
“雅纪可是身体不适?”樱井问道。
二宫摇摇头,“怕是心有不适。”
- 80 - 坑又来了2009/11/26 14:39:00
丢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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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正是秋风送爽的好天气,碧空如洗,白云如絮,金灿耀眼的阳光洒在御花园的内湖中,水光潋滟泛出晶石般动人水泽,锦鲤甩尾嬉戏,岸边几株姹紫嫣红的夏花趁着这最后的花期尽力吐蕊绽放。这般美丽不似人间的繁华景致中,相叶抱着小狮在怀中在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小径上缓缓前行,心事重重。
相叶雅纪一直并未和樱井翔说起,他第一次见他并非是那个除夕。
“娘,爹何时会回家来?”
十三岁的相叶趴在书桌上撑着头看娘亲细细剪着跳跃的烛花。
“雅纪,你可知你爹平生打了多少仗?”
相叶撇撇嘴,“娘总挂在嘴边,‘自平明二十六年来五十八场战役,完胜五十八场,可谓镇国大将军’...”
女子停了手中动作,爱怜地摸了摸相叶的脸颊,面容姣好的脸上荡起一抹温柔的笑,纤纤素手推开微启的轩窗,望着远处繁星闪烁,漂亮的眼睛里浮起淡淡的思念与期待,“南蛮完败之时,便是他归来之时...”
“爹总是一去就好久,娘一人不觉无聊嘛...”
“我的儿,爹从未离开我们啊...”
——平明五十一年,西蜀之战天朝完败,以黄金千斤,白银万两,牛羊数万匹议和。镇国大将军相叶胜久战死沙场...
“雅纪...爹爹他回不来了呢...”
“爹为何不回来?爹在哪里?娘你去寻爹爹回来可好?”
“...是啊...娘这去寻你爹回来...”
——...其妻自缢而亡,天子仁德,收其独子相叶雅纪进宫,封九王爷。
相叶瑟缩着小小的身体伏在金銮殿天子脚下,怀中三尺白绫贴着心脏的位置,冰冷得让眼泪都冻结在了血液之中,再也流不出一滴。
“听说相叶胜久是叛了国,结果事情败露自煞的,什么镇国大将军,呸!害得我们天朝颜面尽损,赔了那么多财物。”
“不但是莽人,还是个懦夫,啧啧。”
“还是王上有仁有义,不但不追究还接了那崽子进宫。”
“那种人随他死了便是,国有如此善心的王上真乃百姓之福啊...”
几乎每日他那别院中都可听到这般恶毒的闲言碎语,相叶只是捂紧了心口,柔软的白绫却似毫无温度的利刃般刺人,刺得相叶浑身疼痛战栗,如被地狱炼火包围_Tun噬,烧尽了一切温暖如初的美好,面前只是漆黑如朔夜的暗色绝望。
他跌跌撞撞奔出门,跑尽了力气跌坐在花园一隅的草丛中。
娘,你为何不带雅纪一起走...
他记得爹爹用长满茧的宽厚手掌把他高高举起,大笑说我的儿,日后我教你骑马身寸箭,教你舞剑弄枪,让你与爹一样勇猛骁勇!他记得爹身披银盔手持长羽弓在曜日下百步穿杨,众人抚掌叫好,说相叶将军如后羿再世神勇无人可出其右;他记得娘亲煮得一手好汤,金丝枣酒酿圆子,松茸枸杞参鸡汤,他记得娘轻抹去他嘴角的油迹,指尖点着鼻头微笑道,如此贪吃真与你爹一个模样。
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他蹲下身在草丛中咬着嘴唇,抱着自己的双臂蜷缩成一团,眼睛像是被什么撕裂般血红,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了。
他被抛弃了,被他最爱的爹娘抛弃了。
如此这般苟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相叶从靴子里慢慢Bachu一把匕首,纯金包体,身缀着七彩宝石熠熠夺目,这是在他十岁生辰之时爹爹赠给的传家之宝,刀刃由昆仑琅玕木所制,坚逾精钢,通体如碧玉晶莹剔透,寒气逼人,削铁如泥,饱含精气,嗜血如命,不食血不回鞘。
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匕首,唤作无花。
生命如花,见此匕花便无时可开。
相叶心如死灰,紧紧握着刀鞘刚要Bachu,忽然一阵悉索之声,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披着暗朱色的披风匍匐着从前方草丛中探出头来,白净的脸上沾了些泥土草屑,却也挡不住那小小年纪就暗藏着的英挺和傲气。
“太子!太子爷!”
听见呼喊声男孩赶紧堵住了相叶的嘴,举起一根食指比在唇边,“嘘...”
相叶愣着没出声,见他着衣精良原以为是哪个王公贵胄的公子,却不曾想是当今太子。
人群走远之后,男孩松了口气,放下捂着相叶的手,仔细打量了他半晌忽然道,“你可是被人欺负了?为何眼睛那么红?和兔子一般了。”
相叶悄悄放好匕首,只是摇了摇头。
你有爹有娘,锦衣玉食,日后这天朝江山都是你的,你怎么会明白我这凄苦悲绝的心情。
男孩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块用帕子包好的糕点塞到相叶手中,“这是我本想带出来去给和也和智的樱花糕,听说是从东瀛那得来的,只是他们其实也不爱吃这些个新鲜玩意,便给了你罢,表难过了,吃饱了去,受了伤便讨回来,自个儿便不难受了。”
说着男孩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草灰,眨了眨眼睛又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走了,莫与别人提起见过我。”说罢便熟练地翻身上树跃出了宫墙。
相叶望着手中淡粉色糕点,轻咬一口,甜腻中又是说不出的苦涩——
“受了伤便讨回来”
是啊,“自平明二十六年来五十八场战役,完胜五十八场,可谓镇国大将军”...这是爹与娘的荣耀,他必定要手刃那些辱没了爹爹的南蛮子,和那些轻贱了爹爹的势力之徒。
他怎么能死,他还未讨回来。
他收好那绣着“翔”字的帕子在怀中,与那白绫放在一起,蹒跚着步子走了回去。
之后的四年他忍耐着,只是每到冬天那冷如硬铁的被衾,粗如沙砾的饭粒都深深煎熬着他原本出生时就不大强健的身子,御膳房的供给一日不如一日,本就不多的月钱也都被那些个心狠贪婪的嬷嬷剥了个干净,相叶心里怨恨,却终究还是个干净纯粹的孩子,那些个宫里心狠手辣的卑鄙手段他也未学得,只是一遍遍和自己说——
时机还未到。
只是凭着自己这残破不堪的身体能等到怎样的时机,全是未知。
岁月慢慢碾过这寂冷的别院,每逢过年佳节,相叶只是远远望着那辉煌的灯火,听着飘渺虚幻的锣鼓喧闹声,坐在台阶上与地上蚂蚁说话,与树上鸟儿低语,渐渐地,连话也不愿多说了。
他已无话可说,只是抚着手里的白绫与帕子暗自出神。
可供回忆的温暖那么少,每想一遍心里的苦痛就更深一层,他欲讨回这些伤痛,却无能为力,更加让他煎熬痛楚。
平明六十八年,除夕夜。
“吵死了!要咳给我滚出去咳!”嬷嬷拿着拨火棍恶言道。
相叶穿着层单衣便被赶出了门,躲在一块假山背后捂着嘴咳嗽,突然就被一人给用剑指着。
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月光下一看,那手持龙泉宝剑之人,眉目清明,脸庞白皙如润玉,火红的狐裘大衣尽显王者高贵。
是太子樱井翔。相叶雅纪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和翩翩的风度姿态,他是怎么也忘却不了的。
“手里是什么?”樱井翔问。
原来,他倒是不记得了。那是自然,天朝的太子爷怎么会记得一个面色难堪衣衫破旧的孩子,他又在胡乱期待些什么。
当年他无意一言救了他一命,他心存感激;但他留着这一命,却未得解月兑日日煎熬,他心里亦有隐隐的恨意。
手里,手里是当年你包着樱花糕送我的帕子。相叶在心里说,手上却攥得更紧了些。突然樱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如岩浆般灼热,烫得相叶_chan抖一下,帕子终是被樱井夺了去。
帕子上一滩血刺眼夺目,让樱井翔压根就没看见那角上的“翔”字。
“还给我。”
樱井翔把帕子折好放进他手心里,又月兑了自己的红狐大衣披到相叶身上,“我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明安宫里,你这别院有点偏,平日也没多走动,今日又吓了你,就当是赔礼。”
大衣里全是他残留着的体温气息,温暖如春,相叶心里却是生出了别的心思——
太子樱井翔,是否能成为一个时机。
此后相叶一直思忖着要去利用这樱井翔,只是那夜受了凉大病一场,高烧不止,几近命归黄泉,只拼着一股执念稍稍好转,却又见着了樱井翔和大野智。
“九王爷并无大恙,只需稍稍调养便可。”
“太好了。”
相叶脸上喜悦,心里却只是冷笑,这身体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日日咳血的身子岂能“并无大恙”...都不过是擅于做些假仁假义表面文章的伪善者,和那用他凄苦的人生赚取了人心的帝王一样。
正想着,樱井忽得握住了他的手,还是一样滚烫如斯,而他竟觉脸上也热了起来,想要挣月兑却又不自觉留恋了那久违的温暖。
“今日还有事,我和智先走了,你好好歇息着,改日再来找你。”
“是...是,谢...”
“别谢了,一直没来照看你原本就是我的不是。”
“等你身体好些了,和我一起去奥川师傅那里念书吧,弟弟们都不大爱念书,我一个人无聊得紧。”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在阳光下长身玉立,披风如烈火般在清空中飞舞灼烧,一股炽汤的热流贯穿了全身,原本冰冻着的眼泪似乎被全部融化了般,一股脑涌上了眼眶,心脏从未跳得如此激烈似要挣破胸膛一般——
他竟是把他平等对待的...
他竟是把他这“罪臣之子”“窝囊废”“病痨鬼”当做自己同伴般对待的...
相叶硬忍着喉咙里的梗咽之声点点头,他懊悔内疚,他拳拳好意昭如日月,他这般恶意地揣测,他明明救了他一命,他却恨他厌恶他要利用他,实在是太无耻卑鄙了...待樱井与大野走远之后,他趴在榻上狠狠嚎啕大哭了一场,每一声都撕心裂肺,眼中几乎要哭出血来,将这四年的悲苦孤独和凄凉委屈哭了个干净透彻。
自那之后,他谢樱井翔如恩人,敬他如兄长,可是今日为何如此失态不安...
“嗷——”
怀中小狮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扭动挣扎了一番,伸出了尖利的爪抓破了相叶的衣袖,趁着相叶一恍神跳到地上,蹒跚了几步便撒开了腿朝前奔去。相叶也来不及管那去年生辰之时,樱井特意为他在江南贡衣店定制的这一身玉白云锦衣,跟着小狮急急穿过林荫小道,绕过东御花园,闯进了一间庭院。
庭院中间摆着一张长凳,凳上结结实实绑了个侍卫模样的青年,已是被打得皮开禸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难怪小狮如此兴奋,扒着凳脚嗷嗷直叫。相叶赶紧过去扯了小狮抱进怀里,从随身带的锦囊中掏了粒丹丸给小狮_Tun下,不一会便如猫般安稳睡了。
相叶舒口气,这才看见那长凳旁站着些女眷,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细细看了会,认出那着一身浅蓝色繁花宫衣外披一层淡紫色云烟纱,云髻峨峨娇媚明艳的正是宁妃,她脚边一个宫女伏在地上满眼含泪,双目已是哭得如核桃般红肿,扯着她的衣角不停低声嗫语,“求娘娘开恩...求娘开恩...”这深宫后院之中用私刑的主子多了去,相叶一向深人简出只与樱井翔等人交游,从不过问这些个闲事,于是微微一欠身道,“在下相叶雅纪无心误闯娘娘宅院,还请表见怪,雅纪这就告退。”
宁妃不屑地假笑了下,“九王爷好走不送。”
相叶正要走时,忽听门口应门声,“淑兰格格到——”
- 85 - 坑又来了2009/11/26 22:00:00
不一会只见一个年约二八的女子一身绛红色长裙,腰束九孔玲珑玉带,低低挽了个朝凰髻,斜斜揷了支吐翠雕花水晶钗,盈盈含笑,腰身袅娜,有着少女的纯洁天真,也别有一丝妩媚动人。
相叶看着心里也不知是怎样复杂的情绪,樱井翔在之前秀女进宫之时也纳了几个侍妾,他也并未如此在意,樱井翔已二十有一,与之相仿年纪的王孙子弟早就妻妾成群,只是这淑兰格格以后便是他的妻,会与他举案齐眉,与他执手待白首,与他同心共甘苦...相叶皱了皱眉,压制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淑兰格格勉力微笑道,“在下相叶雅纪见过淑兰格格。”
淑兰格格款款一拜,开口如黄鹂鸣晓清脆明亮,“淑兰见过九王爷,常听太子殿下提起王爷,一直未去拜访王爷是淑兰的不是,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非同一般...果真将门无虎子...”
相叶听言脚下一阵虚软,翔原来早就和这淑兰格格认识了,却从未听他提起...
好一个两厢情愿,才子佳人...
突然那宫女见了淑兰格格如见了救命稻草般,拼了命爬过来抓住她的裙角哭喊道,“格格救救横山大人吧...求求格格了...救救他吧...”淑兰格格忙把那宫女扶起来,细声温柔劝道,“紫妍莫哭了,表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自会为你做主。”
那唤作紫妍的宫女抽噎几下便真的安静下来退到了一边,一会满怀希冀地看着淑兰格格,一会又心疼悲伤地看着那凳上被绑之人。
淑兰格格盈盈走过去,牵了宁妃的手笑道,“何事惹得姐姐如此恼怒?姐姐一向心慈仁厚,这在庭院里就打板子甩鞭子的事儿还真是头一回见呢,说来给妹妹听听,别到时候外人说些有的没的,妹妹也好为姐姐辩白几句。”
宁妃一直冷着的脸见了淑兰便笑开了,“我的好妹妹还是那么会说话,前些日我随着王后去天童寺理佛吃斋去了,丫鬟奴才们原本都要带去的,这横山侍卫说是染了风寒,我便让他一人留着看守院子,结果今日一回来就发现王上送我的那西域进贡来的波斯猫眼儿手珠不见了!过几日就是金秋赏花宴了,心里焦急,这奴才又怎么不招,才用了刑污了妹妹的眼,真是罪过。”
相叶在心里嗤笑一声,这吃的是什么斋念的什么佛,一回来就为了个链子用了如此酷刑,瞧那鞭子上还沾着盐水,混着血丝显得分外惊悚可怖。
他原本是不愿管这闲事的,但是这宁妃竟是淑兰格格的表姐,便也不由得莫名多了分厌恶的情绪,听了事情始末也仔细观察起这庭院来。这宁妃所住的晴黛斋比相叶的别院要大上一圈,但是厢房布置也差不离。相叶眨着浓密的睫毛,眼神流转,又抬首望了望天空,心里豁然明朗。
“姐姐,说来这链子啊,前些日子那些个南洋人送了些珠宝首饰到府上,有根珊瑚链鲜妍夺目,璀璨明亮,可衬姐姐这雪白的皓腕了,颜色又喜气,刚想给姐姐送来,就碰上了这茬,兴许那猫眼儿手珠就是塞翁之马呢。再说了,王上可是时常来这晴黛斋走动的,要是见了这模样可怎生是好?照妹妹的意思,就赶了他出宫去吧。”
这一番话说得妥妥当当,得体贴心,既不拂了宁妃的面子,也救了这侍卫一命。只是身为侍卫被赶出宫去,也做不得其他差,大多潦倒街头生活困窘。而这人也不出声辩解,手指死死抠着凳板,指甲里都嵌进了木屑,倒是条汉子。
“那就依妹妹的话这么着吧,来人呐,给我拖出去。”
“娘娘且慢,”相叶向前一步道,“雅纪斗胆向娘娘讨个人情,可否将这人送与雅纪的桂花楼?”
宁妃柳眉一竖,刚要发怒,却被淑兰拦了下来,对她摇了摇头。
宁妃便冷笑一声道,“也好,什么人就该跟着什么样的主子,横山,你可愿跟着这九王爷?”
相叶忍着羞恼,微微一笑朗声说,“在下这桂花楼虽比不上晴黛斋宽敞舒适,每日也尽是些粗茶淡饭,但决计不会做些滥用死刑冤枉人的事情来。”
“冤枉?!你说我冤枉他?!!”宁妃红颜大怒,挥着手中绢帕恨不得上前就给相叶一个耳刮子。
“雅纪以项上人头做保,在赏花宴之前将手链原样奉还...横山,你可愿随我回桂花楼?”
横山裕艰难地睁开被冷汗浸湿的双眼,背上的伤让他痛不欲生,五脏六腑都被狠狠践踏鞭笞了一般撕裂地作痛,他微微侧过头一看,那人抱着一只沉睡的小狮,在晃眼的阳光下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如九天的仙子一般,内外澄澈,坚定地用性命来担保他这素未谋面的一个区区侍卫的清白。
“小人...誓死效忠...九王爷...”
宁妃狠狠瞪了相叶一眼,冷哼一声便带着众人进了里屋,咬牙切齿喊了声,“送客!!”
相叶解开绳索,一手抱着小狮一手扶着横山吃力地往前挪去,忽听背后有人喊,“九王爷留步!”
相叶回头,竟是淑兰格格。
她微微喘着,吐气如兰,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双颊微红,更显得娇媚可人。
“姐姐今日身子不大好,脾气焦躁了些,今日让九王爷见笑了,还请多多见谅。”说着便垂首拜了下去。
相叶赶紧说,“没有的事,淑兰格格不必挂心。”
淑兰浅浅笑了,“九王爷大量,那淑兰先回去了。”
相叶点点头,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眼神黯淡了些。
宫闱之间的事情他是不怎么了解的,惟独这淑兰格格他时常听人提起,辅国公林家是京城中最受景仰的名门望族,书香世家,而这淑兰格格不但有倾国倾城貌,且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相叶以前总是一笑置之,今日一见却当真是完璧无暇,温柔善良,识得大体,又如出水芙蓉清新娇俏...
相叶越想越是烦躁,如芒刺在背,细细密密的一层痛。
“茗儿!茗儿!”
走到别院附近的时候他唤道,一个圆脸凤眼的小丫鬟跑了出来,见这情形赶紧过去搭了把手,“主子你可回来了,大野大夫等了许久了。”
- 98 - 坑又来了2009/11/27 23:57:00
樱井翔借着王后的名义,在那年冬天就把相叶这桂花楼的下人换了个彻底,那些嬷嬷或是打发出宫或是发配洗衣局,又亲自令内侍府挑了人送来,给他过目之后才送到桂花楼的。而这茗儿格外乖巧伶俐,便做了相叶的近侍婢女。
庭院之中晒着大大小小各种被褥,还放了些火盆烘烤。一到冬天这些锦衾被褥便成了头等的事,西域的上等长绒棉芯,淮地的丝绸锦缎被面,皆是御用的上品,全部都是樱井翔逢年过节就差人送来的。
屋内大野智听见声响迎了出来,见着这情形皱了皱眉,过去帮着将人送进了阁楼里。
“我这院子小,只余了间储物的阁楼,你暂且将就着...”
横山想说即便是露宿庭院也无妨,张了口却只剩了疼痛难忍的呻喑。
大野看了看伤口,缓缓道,“只是皮禸之伤,没伤到筋骨,休养几日就好了。”
相叶翻来找去尽是些润喉止咳滋养补身的药,便唤了小厮,“到明安宫去,就说桂花楼要点好用的金创药。”
小厮答应了转身欲走,相叶心里忽得一滞,“慢着...还是去宰相府拿吧...”
大野从背后拎着一个包裹敲到相叶头上,“你傻了麽...去我那儿取不就好了...”
相叶摸摸头,恍然微笑道,“说得是...我都忘了有你这御医在了...”
安置好横山之后,大野打开那包裹,里面几本书和一堆纸包。
“上次你说起的,我替你找来了。”
相叶拿着纸包凑到鼻子前闻闻,笑得一脸满足,“多谢,今天就在我这儿用晚膳吧,我烧豆腐给你吃。”大野一惊立刻摆摆手,“别,豆腐就算了,这些个《死生谛》《人正念》你慢慢看吧,草药不够了再来和我说,你这么有天分倒不如来太医院了。”
相叶腼腆笑笑,“我胡乱看看的,别的书我是怎么都看不进去的,惟独这些草药典籍倒是一看就懂了。”
临出门的时候,大野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翔和你说了纳妃的事情麽?”
相叶表情一僵,牵动嘴角笑了笑说,“知道了。”
“他...也有他的打算。”
辅国公在京城的势力如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木,娶了淑兰格格将林家纳人自己党羽,一举两得的事情,多好的打算。
“他打算什么总归是与我无关的,我也不会计较。”
大野转过身,盯着相叶的眼睛慢慢说,“花草可成药救命济世,也可变成毒祸害人命,这道理你是懂的。”
相叶浓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慌乱,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笑着点点头。
是夜。月华如练,鸿声哀哀。相叶早早就上了暖榻,恍恍惚惚看见娘捧着他的双颊轻柔抚摸,一双明眸却冷如寒星,喃喃说着,“我的儿...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他伸出手想去抱抱娘,想问她为什么不带自己走,那人影却渐渐淡薄稀释了,模模糊糊幻成了另外一个身影,而双颊上的手的触感还一直在,一路温柔地抚摸着,如羽毛轻拂,又如灵蛇软绵缠绕着缓缓蜿蜒向下...
“翔...”
一阵销魂蚀骨的战栗之后,相叶微微喘着惊醒了。望着头顶上方的八角帐
,眼前一片如皑雪苍白,紫檀香静静散发着缥缈的香气。他轻轻_chan抖着将手伸向腿间,一片濡湿。
相叶咬着嘴唇,脑子里一片轰鸣晕眩,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嘴里一片浓重的血腥味这才回过神来。
“茗儿...”
睡在外间的茗儿听得有些虚软的喊声赶紧批衣坐起,赶到相叶榻前。
“把我的衣衫递来...”
“这...”隔着帘子茗儿犹豫了一下,“奴婢替主子更衣就是了,而且已经三更天了,主子这是要上哪儿?”
“别问了!”相叶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跟着相叶三年从未听得他用这般语气说话,赶紧将衣衫递了过去。
相叶急着往身上套,手却抖得屡次系不上衣带,茗儿看着急得跪在了地上,“让奴婢替主子更衣吧!这夜深霜重,若是主子有个什么闪失,太子殿下不会放过奴婢们的!”
相叶听到“太子殿下”几个字,呆呆立了一会,突然狠狠摔了旁边的水晶灯盏,一地零落破碎之声吓得茗儿立刻红了双眼嘤嘤哭了起来。相叶看着自己的手,掀开帘子就冲出了厢房,到水池边拼命搓洗着自己的双手。虽然是秋天但是夜里水也是冰冷,相叶将手浸在水中死命搓着,恨不得把那一层皮都搓下来,转眼两手就已是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破了皮,碰到冷水钻心的痛。相叶丝毫不觉得一般,依旧如木人般还是用尽力气搓揉,水里甚至漂了些血丝出来。
“主子!!奴婢给主子磕头了!!求求主子表这样了!!!”茗儿跟着跑出来,伏在地上不停磕着头,咚咚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主子若还是如此作践自己,那奴婢便一直这么磕着!”
听到这话相叶愣了半晌,最后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茗儿哭着抬起头来,却发现相叶脸上已是两行清泪,寂冷月光下如鲛人绝唱般透着凄苦的气息。
相叶把脸埋进手掌之中,蜷缩成一团。
他知道,他的确是爱上了樱井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