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只穿裤子2009/11/25 0:57:00
剧情老套,文笔幼稚,如有雷同,纯属抄袭||||
头回发文,砖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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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所及——无处不是鹅毛般形状大小的雪花飘洒着,漫山遍野一层一层的覆盖,方向
彻底模糊起来,天地间只剩下刺眼的白。
堂本刚很想应景的赞叹一句,生长在南方的他头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回看到这样北国风
光。已经无法再迈出哪怕一步,双腿深深的陷进了雪里,索性干脆躺下来,等着被这白
色_Tun没。不断打在睫毛上、落进眼睛里的雪花让他只能不停的眨眼才能看清从天而降的
六角天使。他努力地抬起右手想去接住---为什么会死在那么温柔美丽的它们手里呢?
说不后悔那肯定是骗人的。如果没有逃跑,他现在应该在虽然冰冷但至少不会冻死的营
房里,啃着大战前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顿的干硬馒头。他不是英雄好汉,留下来打仗定
无生机。逃与不逃简直就是死路两条,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身体渐渐变得没有知觉,这样,反而轻松……刚恍惚觉得自己应该
在死前想起些什么,只是脑中不停晃过的片段却怎么也抓不住。打从出生就没见过面的
父母?也算相依为命的酒鬼师父?朝夕相处一起混吃骗喝的师兄弟?甚至因为自己而死
掉的她?
下意识的念着与自己同姓的那个名字,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为什么不努力活
下来呢,应该再努力一点的,刚狠狠的后悔了。
心里默默哼起了熟悉的小调,那是他和他学会的第一出戏,本是用来练嗓子学着玩的,
曲调和唱词却意外动人。再没机会唱了,意识消失前,刚这样想着。
1.堂本刚从小就常听戏班里的人说起自己的师父是个情种,版本多种多样。
“中居年轻时跟府台大人的五夫人勾搭成姧,后来让人发现,被下了毒,所以现在嗓子
是沙哑的,没受迫害之前,人家那唱腔华丽的......别提了都。”
“中居年轻时诱拐了城中首富家的大小姐,后来让人抓住,被打折了腿,所以现在长不
高,没受迫害之前,人家那玉树临风的......没法形容了都。”
“中居年轻时霸占了进京赶考后来还高中头名的状元爷的寡妇娘,后来让人围观,被拔
光了头发,所以现在老扣着顶棉帽,没受迫害之前,人家那黑缎子一样的......跟你说
了你也不明白。”
无论什么版本,归结起来就是,当年红遍南方十六省的杰家班第一台柱中居正广最终为
了不知是一个还是很多个的女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只落个“情种”的虚名。
每次听完了故事跑到师父房里看着此人一身邋遢醉醺醺的哼着淫词艳曲,刚总是难以把
眼前的人和传说中的中居联系起来,他的嗓子沙哑是没错,他的身材不高也没错,趁他
喝醉摘了他那从不曾见洗过的棉帽,稀黄的头发也确是难以遮挡露出的头皮。难道传说
都是真的?倒不是想为故事中没人品的师父平反,只是怀疑真的会有女人喜欢中居?
甚至,虽然听无数人提起过,但也只有在中居给自己说戏的时候,刚才相信师父是真的
很红很红过,人戏不分,所谓如是。
对于传说里的师父的疑问一直伴随着刚,直到他七岁那年。
那日傍晚师父从外面领了个孩子回来,才跨进院子就嚷着:“刚,过来。”
刚抬眼一看,愣住了,夕阳的余光从那孩子身后照过来,将她笼罩在一片微微泛红的晚
霞里。长发松松的束在脑后,垂下的刘海遮得本来就小的脸更显秀气,细眉凤眼,口鼻
小巧,线条柔和,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孩子吗?咽了咽口水,刚不自觉的走过去。
自从还是婴儿的刚被师父捡回来就一直待在戏班里,没上过街,除了进府给内眷唱堂会
时偶尔在戏台后偷偷看一眼隔着老远面目模糊的小姐夫人们,从没有距离这么近的看过
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不看我呢?害羞吗?虽然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按规矩先
拜师为大,以后就是师兄妹了?
正想着,头上挨了师父重重一鞋底:“臭小子,把爪子拿开。”
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人家姑娘的脸,“那个,师父,师妹脸
上有点脏,我给她擦干净。”说完又在人家脸上蹭了蹭才收回自己的手,皮肤真滑啊…
…
想当然的又挨了两下,师父差点气乐了,“你说你个臭小子到底像谁?”
刚也乐了,心说那还用问吗,这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差不多都在您老的传说中“路人”
了一回呢。
但实话却不能实说,刚抬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中居,甜腻的撒着娇,
“师父辛苦了,出门两天您肯定累坏了吧?”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洗热
水澡最解乏,井水太涩,小刚去打泉水,烧热了给您洗澡,好不好?”
中居明知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但还是败在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睛讨好的注视下,干脆放弃
了拆穿徒弟小伎俩的打算,“天冷山里凉,别去了,师父用井水就好。”
刚笑着点头,扭身冲着师父身边的人甜甜的问:“师妹也洗洗?”
中居拎起刚的后领,向门外轻轻一送,“快打水来,烧两桶。”
往师父的木桶里倒好热水,试了试温度,刚提着空桶正要向外走,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上
低着头的女孩,转头问:“师父,师妹在哪屋洗?”
中居一边月兑衣服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把你的桶搬到这屋里借他用一下,明天我上街
给他买个新的。”
“哈??”刚心说我再傻也明白男女有别呀,难道路人真的不是冤枉你?
“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弄好了洗澡水刚头也不好意思抬赶紧往外面跑。
“别走,帮他洗洗,在那鬼地方弄的身上都是虱子。”中居懒懒的声音钻进刚的耳朵。
师父真的老糊涂了?不过……话说回来,都是师兄妹,帮个忙也没什么关系吧?
刚红着脸转过身走到床边上,拉起那双纤细白嫩的手,“走……洗澡去……”
那双手缓缓从自己掌中抽出,刚看着她开始解衣服,头仍是微微低着。下意识的赶紧背
过脸去,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到听见水声,才敢回头看。
中居扔过来一条毛巾,“你别扭个什么劲?两个小子搓个澡怎么了?磨磨蹭蹭的。”
两个……小子?刚跑到木桶前面,低头往桶里看去,嗯,水很清……
刚觉得被骗得很彻底,尽管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定人家是个女孩,但还是对方的错,为
什么男人要长一张女人脸?更可恶的是刚才自己那么师妹师妹的喊,他也没出个声解释
一下。无法原谅,第一次对女孩子的憧憬和心动竟然给了这个骗子!
“我累了。”刚把毛巾扔进水里,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屋。
中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臭小子,平时那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心思
呢?不过是个七岁的毛孩子,逗逗你而已嘛。
回到给戏班学徒们住的大屋,刚的心情还是很差,干坐着也不理人。过了一会,小井推
门进来,一见他就凑过来,“刚,中居师父回来了?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拿出来分分。”
“好吃的?大活人好吃吗?”看着小井张着嘴愣住的表情,刚笑了,小井还真好吓。
想要跟他解释清楚,门开了,中居领着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的男孩走了进来。孩子们都
静下来看着这两个人。
“他叫堂本光一,从今天起就是咱们杰家班的人了,是你们的师弟,要好好相处。”
4 只穿裤子2009/11/25 2:08:00
2.堂本光一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学戏。
以前或自家或亲戚家,赶上婚寿嫁娶、逢年过节什么的,总要请戏班进府,大大小小的
戏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出,不成想自己日后要以此为生,就像他不明白怎么一天之内他就
由总督府的少爷变成了阶下囚。
生在官家,对“抄家”还是不陌生的。其实那个家,抄不抄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总督
父亲的小妾光接进府的就能组个护卫队了,他也只是不知排行几夫人生下的无关紧要的
少爷之一。母亲早已失宠,白眼从小到大都不缺,对于光一来说,无视别人和被别人无
视已经成为生命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直到抄家那天光一才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也有好处。连奉旨抄家的大人都无视了
自己,受宠的房头全都跟着父亲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光一和母亲只是被关进了县
城的牢房,给点钱就放人。
母亲用仅剩的一枚戒指买通狱卒给娘家人送了信去,求他们把光一弄出去。没有回音是
在意料之中的,谁会傻到跟犯官家眷扯上关系?尽管他们一直以来的衣食住都是拜这牢
里的母子所赐。到第十天,母亲郁郁而终,十六岁被总督大人看上接进府里,短短的一
生都在唉声叹气里渡过,就连到最后也没有留遗言。
直到母亲被抬走,光一也没有哭,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可怜。
又过了三天,一个叫中居的男人把光一从牢里赎了出去。至于他和自己母亲是什么关系
,怎么得到了消息又出于什么目的把自己带出去,光一懒得去想,死者已矣,何必为难
自己。
赶了两天路,途中这个男人除了“多吃点”之类的话什么也没说,光一甚至想难道这个
中居只是个人贩子,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母亲?
进城前,俩人在茶棚歇脚时,中居突然开口:“我没进戏班之前跟你母亲是邻居,我们
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家里穷,后来我就被父母送进了杰家班学戏,再后来你母亲就进了
总督府。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三年前去你家唱堂会……”说到这里,中居停顿了一下。
光一心想,再怎么厚脸皮,跟情人的儿子说起和他母亲曾经这样那样的过往也会难以启
齿吧?于是“体贴”的抬起头很傻很天真的看着中居,对方倒也面不改色:“听说府上出事的消息我就准备去接你们,
可是我手上没钱,耽搁了些日子,没想到她就……现在你也没地方去,就跟我回杰家班吧,至少有口饭吃。”
光一对于这种含糊的解释并不怎么感兴趣,听到最后中居说出要自己跟他回杰家班,悬
着的心才放下来,至少他不是要把自己卖去哪里,眼前除了跟他走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师妹!”这声音怎么这么甜?快把人给喊化了……小禸手摸上自己脸颊的一瞬间光一皱起了眉,虽然不受宠,但除了
母亲以外,也没人敢随便碰他,如今,算了,忍着吧。
被触摸的皮肤间传递着对方的体温,暖暖的,令人舒服的热度,只是意外的粗糙,那么小的孩子手心怎么这么多茧?
最后被对方的手在脸上使劲蹭了两下,光一很想笑,很想看看这个小色鬼,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抬头,对于自己尚未
了解的人和环境,光一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也是在那个已经被抄的家里的生存法则。
小鬼把毛巾甩进自己的木桶里,转身走了。光一抬起头只看到他的背影,胖胖圆圆的,
小屁股一扭一扭,是生气了吧?中居师父也真是,人家“师妹师妹”喊得那么亲,他也
不出声解释一下,这下连累自己得罪了人。
“堂本光一?”听中居向孩子们介绍自己的时候光一才明白,师父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
母亲未出嫁之前的“堂本”,这样也方便隐藏自己的身世,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了。
光一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终于抬起头,眯起眼睛,露出自己压箱底的烂柿子笑容。仿佛点燃了一室的光华,温
暖的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看着一屋子男孩们发愣的表情,光一很满意,虽然只有八岁,好歹老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大牢你们蹲过吗?蹲过吗?
瞄见角落里有个包子脸上圆圆的眼睛冷冷看着自己,光一心里一凉,没得罪过谁呀……是他??
只是一瞬,包子脸马上绽放出一点也不输自己的灿烂笑容,颠颠的跑过来拉住自己的手
,“光一就睡在我旁边吧,好不好?”
未等光一作答,包子脸扭头对一个闭着眼的孩子吩咐:“小井帮忙铺被子,要厚厚软软的哟~~~”
这黏黏腻腻的声音,说不好是撒娇还是命令,却像有种魔力驱使着让人不得不照做,被
唤作小井的孩子虽然没睁眼但手底下却是忙活了起来。
仍然保持完美笑容的光一用最小的幅度皱了下眉,隐隐觉得自己有点前途未卜的意思。
包子脸微微歪着头看看光一又看看中居,最后笑得天真无邪的说:“怎么师父带回来的
孩子都姓堂本呀,真有意思,我叫堂本刚,光一以后叫我刚就好。”
虽然已经听中居喊过他的名字,早知道他叫刚,但是听到他也姓堂本,光一还是禁不住
一愣,拥有这个姓氏的人在它们这个小地方实在少之又少,西边的天朝就更加没有,怎么会他也姓堂本??
中居看了刚一眼,也不好说是因为我老情人姓堂本所以我捡了个孩子就给他安上了。
挥了挥手,“咳,不早了,都睡吧,明儿早起还得练功。”说完转身回自己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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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格式对了?
19 只穿裤子2009/11/27 2:46:00
3戏班的规矩,天不亮就要起床吊嗓子,然后是基本工拉筋翻跟头摆身段。
堂本刚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没准儿就是个唱戏的,听师傅说,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能跟着师兄弟们一块起早,从不哭闹。
这习惯到现在也是一样,时辰到了肯定是他第一个醒过来。
一睁眼很意外看到的不是小井的八字眉,才反应过来旁边换了那个同姓的小骗子。
还在睡,呼吸很轻,在呼噜此起彼伏的屋子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
默默的盯着他看,尽管讨厌,还是觉得这人是真的好看,不自禁伸出手指描上他的细眉,心里嘀咕着,就算活生生的女孩也没有他美吧?要是个女孩真的会娶你哦。
这么想着,嘴角就翘了起来。
堂本光一早就醒了,在陌生的地方身边躺着陌生的人,屋子里还飘着一股子他无法形容的潮味,怎么可能睡安稳?
可是先醒了也不好就起来,又不懂这里的规矩,不敢轻举妄动,索性继续装睡吧,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准不会错的。
被摸的时候马上就认出了那双手,这孩子还真喜欢摸他,光一心里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不过看他昨天的态度,应该是已经不生气了吧?
小手从自己的脸上离开,转而搭上了自己的肩,轻轻推了两下,堂本刚的声音混着他被子里的热气一起传过来,“起床了,光一。”
堂本光一的总督父亲以前是个武官,无关紧要的仗也打了两场,所以家里个把高手还是有的。光一少爷混在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哥哥们里面,倒也学了些皮毛,功夫不行,摆个架子到还过的去。
所以当他看到所谓的基本功无非是拉筋翻跟头之类,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表面上不露声色,装得笨到家的样子,由着师父一边教一边喝骂。看师父的藤条快上身的时候才一撑手勉勉强强翻了个跟头,末了没忘了故意屁股着地。
揉着屁股呲牙咧嘴的站起来,抬头看到另一边正吊嗓子的师兄们被自己的狼狈相逗得捂着肚子大笑,光一一脸羞涩的抬手抓了抓头发,心里很满意现在的一切,不出头,不落后,刚刚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刚把光一拉到角落里,拿出两个煮鸡蛋偷偷往他手里塞,光一只是一个劲的躲,就是不肯接。
刚小脸一沉,“表?”
光一无奈的摊开手心,被竹板打的一道道红檩子鲜红刺目,“鸡蛋太烫,疼,你放我口袋里吧。”
刚摇头叹气:“你怎么翻个跟头都不会呀,赶紧吃,别让人看见。”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咱俩都是中居师父带回来的,我自然待你不同,别想多了。”
光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叹气,这小鬼一付大人样,我难道不知道挨板子手疼?我要是来的第一天就什么都比你们做得好,恐怕比现在还要惨,挨两下打换个安宁罢了。
想坐下来把鸡蛋吃了,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叫小井的孩子,眯着眼盯着自己的口袋看。
光一掏出一个鸡蛋,“接着。”扔了过去。
小井接过鸡蛋头也不回的跑了,剩下光一站在原地纳闷,他都不用看路的吗?
往后的日子,光一努力让自己在不挨或者少挨板子的情况下缓慢进步着。
刚每天中午都会给他送两个鸡蛋过来,而每次刚一离开,小井都会冒出来分走其中一个。
从来不知道吃个鸡蛋都这么难,只有在这里他才体会到,原来自己以前过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不知道堂本刚从哪里弄来鸡蛋给自己,明明大家分到的都是一样的饭菜,不管怎样他还是很感激刚,堂本光一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里,第一次对活人有了感情。
偶尔看着刚的眼神也与看别人不同,发自内心的温柔,只给了他。被看的人经常脸一红就赶紧避开了,从不回应自己,时间长了光一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伪装得太多都不会正常流露情绪了?难道自己的示好表露在脸上就变了味道?
无论如何,在戏班的日子总算安定了下来,光一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
待得时间一长才知道现在在这里住着的孩子们只是杰家班的一部分学徒,年纪较小,没登过台。
这些孩子大多是有家的,只是家境不好被父母送到这里奔个前程。
孤儿只有两个,都姓堂本。
不过既然送进来签了契约,就要守规矩,学徒期间不得回家,亲属不得来戏班探望,怕难受于是大家就干脆不提父母兄妹,所以倒也显不出刚和光一有什么特殊。
熬到十二三岁基本就能登台了,不过也只是户外搭建的野台子。
正经能进了戏园子唱,才能拿到包银,正式月兑离学徒身份。
杰家班在南方很有名气,每年都受邀到各省巡演,十几个省,转半圈下来,一年也就过去了。
光一听说班里有名气的前辈们都跟着班主演出去了,剩下他们这些孩子在家里学戏,学好了,过个几年也是有机会去各地演出的,师兄们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眼睛里都是亮的。只要是人,怕都是盼出头的吧,除了自己以外。
至于中居为什么没跟去,光一能猜到,反正不是为了留下来“传道授业解惑”。
那一日,从来都是睡到下午才起床的人居然中午就坐在院子里吃饭,当然桌上没少了命根子酒壶。孩子们也都见惯不怪,谁也没多看一眼就进了饭堂。
刚一脸了然,进屋倒了碗热水将中居的酒壶放了进去。
“师父,外面冷,进去吃吧。”说着端起菜要送进屋。
中居摆摆手,“放下放下。”说完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昨儿晚上喝多了,头疼,不在外面吹吹风醒不过来,你去吃饭别管我。”
刚坐在中居身边,拿筷子把吹落在菜里面的残叶夹出来,“班主他们要回来了吧,临走时交代您的事是不是一样还没办呢?”
这徒弟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中居咧开嘴:“小刚,吃过饭陪师父去转转?”
准是忘了定做行头的店铺怎么走。我也只去过一次呀,还好记得。
“对了,把光一也带上,自打进了戏班他还没出过这院子呢。”中居没注意到徒弟的表情,自顾自说着。
自打进戏班我也只出去过一次……刚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情绪。
22 只穿裤子2009/11/27 6:31:00
吃完了宵夜回来继续更,我怎么觉这么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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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帐,店家承诺明天中午以前送货上门,老板笑脸送客的同时也在心里嘀咕,这东西放着半年多了怎么才想起来取,要不是合作十几年的交情,早找上门去了。
从店铺出来正好碰上从前师父的戏迷,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想的就是不醉不归。
“刚,你和光一先回去。”中居掏出一袋碎钱塞到刚的手里,摸摸二人的头:“买点吃的,逛逛就回吧。”
刚和光一对视一眼,眼底都涌上藏不住的笑意,无论哪一个,长这么大,都是头一回这么自由。
刚伸手牵上光一,见对方有点不自在,便道:“怕你跟丢了,走吧。”
大街上人也不是很多,近了黄昏,摊子也少了,偏这两个人看什么都新鲜,逛得天快黑了才往回走。
出了集市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才到他们住的村子。天没全黑,路程倒是不远,但还是要走快点。
才进了林子刚突然想起给师父买的酒落在了酒铺子没去取,便让光一留下等他。
“很远吗?要不一起去吧。”光一拿起大包小包吃食,就要跟上。
“你留下看东西吧,拎来拎去太麻烦,我很快回来。”
“刚……没什么,你去吧。”突然搂了刚一把,马上就又松开来。
光一靠坐在树下,把所有东西抱进怀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刚的胃像被人用手抓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感觉,突然好想改变计划。不过这念头也只有一秒闪过,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口气跑回了戏班,谁也不理,坐在床上生闷气。
“光一呢?”“怎么自己回来了?”师兄弟们一人一句把他的头吵得更疼了。
有点佩服自己还能笑得这么天然无害,“光一还不想回来,说是给大家买吃的去。我给师父打酒,所以就先回来了。”
“光一还真有心。”“既然是这样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周围安静下来刚反而更心烦,光一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一色一样的烂柿子笑容,看的刚坐立不安,只好跑到院子里去练功。
过会儿,吃完晚饭的人都回来了,刚在心里期待着,只要有人问一句光一,他就自告奋勇把他找回来。
大伙说说笑笑进了屋,谁也没多看他一眼,更没有人问起光一。刚苦笑,也对,这个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是聪明人,小小年纪,却早已看透。
又忍了半个时辰,屋里已经有人都睡下了,连平时像膏药似的粘着自己甩都甩不掉的小井今天也出奇的乖,早早上了床。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要到天亮?
回身走进屋里,看到自己和光一铺的整整齐齐紧紧相靠的两床被褥,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冲出了屋子。
小井抬头看看他的背影,又躺下,顺手给自己塞了塞被子。
偏偏今晚上月亮躲在云里,刚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多远就摔了两跤,右手心被石头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肯定在流血,不过他顾不上,跌跌撞撞冲进树林。
“光一!堂本光一!”直到喊到嗓子沙哑了,也没有回应。
像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刚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其实他很怕黑也很怕鬼,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比起再也见不到光一,那些一点也不可怕。
一身狼狈的走回家,进门就看到光一站在院子里,微笑着看着自己。
“光一,你……没事吧?”半天憋出这么句话,回来就好,他现在只想的起这件事。
“东西都放进屋里了,我烧水给你洗澡。”光一转身要走。
“你几时回来的?”
“回来有两个时辰了。”
“你根本没迷路?”
“你也根本没去买酒。”
刚笑了,“师父喝的酒从来都是在村口打,不必出去买。你怎么回来的?”
光一也笑:“你把腰上那个袋子拿来看看。”
刚拎起别在腰上的袋子仔细一瞧,是下午上街替师兄买回来上妆用的水粉,袋底有个小洞,袋里的粉已经漏得一点不剩。
“你知道我要把你扔下?”
“刚,下次再干这种事,表让人看你的眼睛,除了这个以外你做的很好。”
“就是说你早就回来了?”握紧了拳头。
“是啊,我看着你冲出去才进的门,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怕热水也放冷了,你等会儿,马上就烧好。”其实正准备出门去找他。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今天不扁你老子肯定睡不着觉。
“其实不知道,就是想在门外等着,一直等到你出来找我。”
烂柿子笑又来了,一阵无力感袭来,刚轻轻闭上眼睛,懒得看他。
“听小井说你没吃晚饭,洗澡吧,洗过了吃鸡蛋。”光一自顾自去烧水了。
没挨扁不许走!刚追了过来,看见光一手里拿着一碗煮鸡蛋:“哪来的?”
“从我嘴里掏出来的呀。”光一拨了一个顺手塞进刚的嘴里。
“咳……”在被噎死之前一定要动手扁他!
“我每吃一个鸡蛋下一个就留着给你,攒了好多,都藏在后院院墙上缺了块砖的墙洞里。”说完又拨了一个就要往刚的嘴里塞。
还好手疾眼快拦住接了过来,刚眼光一闪,“光一,你知道这鸡蛋是怎么来的吗?”
光一摇头。
“这是中居师父给的,他说你以前过惯了好日子,怕你吃不了苦,所以让我每天从他那里拿鸡蛋给你,早中晚各一个。”刚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鸡蛋,“你不知道吧,我每天扣一个,只给你两个,还嘱咐小井每天找你要一个吃。”总算有你没料到的事吧?
刚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哼着小曲把鸡蛋送进嘴里,刚嚼了两口又吐了出来,“怎么是臭的?”
光一斜眼看他,“都说了是在墙洞里藏着,通风肯定就不怎么好喽。”
俩人对望着,实在憋不住,同时笑了出来。
光一看着刚,“这回真扯平了?”
刚点点头,“扯平了。”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早已摊开。
29 只穿裤子2009/12/13 5:51:00
堂本光一从来就不相信世间上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那天所说的,什么看到刚的眼神猜到他要把自己给甩了,什么一直等着刚回去找他,其实全都是扯谎。
根本没有相信过谁,堂本刚提出要去取酒的时候光一已经决定要给自己留后路了,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首先要确保自己能够回去。所以在刚的水粉袋上做了手脚,然后顺着痕迹走了回来。
到了门口却没有急着进院子是因为想到既然人家特地把他丢下肯定是为出口气,何不顺了那个人的心意,干脆装成真的不认路很晚才找回来,一次把戏做足,省的对方下次还来这招。
看到堂本刚急急忙忙的从里面冲出来,光一心里摇晃了一下,虽然觉得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去猜测他是不是去了树林?既然故意害他干嘛又要回去找他?
把买来的东西放回屋,不知不觉的就坐到院子里望着大门。从来不探究过程只关心结果的堂本光一破天荒的以为如果不把堂本刚究竟是不是回去找自己的事情弄明白,这一晚上是别想睡了。
直到刚跨进门的一瞬,光一清楚的听见自己在心里松了口气,随后还有点小窃喜。暂时忽略掉这些莫名奇妙的陌生情绪,光一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拎起水桶打算给刚烧水洗澡
与刚对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感觉对着眼前之人说出自己编好的谎话会如此困难。幸好鸡蛋千真万确是为刚攒的,早就怀疑这东西的来路必有蹊跷,不知内情的光一只好藏了一部分留给刚,是感谢,也是收买。
这一次是真的和好了吧?光一想。
人了三月,正当中居还在忙着处理班主临行前交待的事情,出外巡演了八个月的大队人马却已经回来了,和他们一起进城的还有与“杰家班”同一个东家的“喜家班”。
若说杰家班是名气大过实惠,那喜家班则刚好相反。杰家班的戏多是在戏院演,进园子看戏的三教九流都有,却始终红不过江。戏子们再出名也只是拿契约里的包银,少有其他进项。而喜家班的戏是进府进宫,看客非富即贵,名号即使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里也是响当当的。名角一场下来的赏银有时候甚至抵得过别人半年的包银。所以相比之下,同样是红,在杰家班则是传名,而喜家班却是取利了。
两个戏班虽同属一个老板,却分处西、东两城。杰家班出生角,喜家班出旦角。
最初的时候,两个班的师父是一色一样的教,但不知何故,杰家班唱红的大都是武生,而喜家班唱红的多是青衣和花旦。于是后来便如同有了默契似的,教戏的师傅也自己分了类。待出师后再由两个班的班主自行筛选调配,互相交换以便组成搭档登台。
中居也是杰家班出身的武生,后来被换去喜家班唱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在正当红的时候失了嗓子,于是退到杰家班教戏。东家本是想让他接任班主,被他抵死推月兑,于是换了城岛茂——杰家班首个唱旦角的班主。
堂本刚从小就知道,喜家班的学徒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看客的身份特殊,所以一般送进喜家班学戏的孩子都是梨园世家出身,钱,都是不缺的,只是承继家业罢了,地位虽远比不得官宦富绅的子孙,却比杰家班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要高级些。
刚自会说话起就会喊智也的名字,打有吃饭的记忆起就记得智也的脸。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世家出身的长濑智也会投到城岛茂的师门下,喜家班的众多名伶里,随便挑一个也是够身份教他的。
而长濑智也从来都不像个腰里随时揣着大银子的少爷,他会和刚为了一块哈密瓜而大打出手,全然不顾自己崭新的衣服上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虽然相处已久,但是刚却是从那个时候起记住智也待见智也的,这个人,意外的适合这里!
所以当他们一起跪在院子里受罚的时候,刚自然地摸着智也的头,“其实我根本不爱吃哈密瓜。”
对方没有他高没有他壮却使劲儿伸手够上他的头也摸了两下:“我明白,是看我不顺眼。”
后来,智也就成了刚在杰家班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经常会被他的天然鲁莽气着,但一看见与他那性情格格不人的精致五官,刚就不自觉的原谅了他,果然自己对着漂亮的脸怎么也狠不下心,发不了火。
对于年初城岛班主把智也带去巡演的决定,刚并不觉得惊讶。智也比自己大一岁,已经正式学了两出戏,世家出身的他早晚是要回到喜家班的吧,身为师父的班主肯定也是想让他早一点见见世面。
临走的时候智也难得善解人意了一次,把刚平日最喜欢吃的桂花糖买了一大包,放在了他的枕头边,捏了捏还在熟睡的刚的鼻子,转身走了,却没见身后床上的人坐起来揉着哭红的眼睛,羡慕、嫉妒、不舍的看着自己的背影。
一晃八个月过去,看到智也和喜家班一起回来的时候刚就了然,两年一次的甄选来了。
眼前的师父正在跟喜家班班主坂本昌行叙旧,刚偷偷打量着规规矩矩站在城岛班主身旁的人。从前只到自己耳朵的智也如今和自己一边高了,从前又黑又瘦的智也如今长了禸,皮肤也变成了麦芽色,扮上妆应该依稀有女子的摸样了。
那边智也仿佛也感觉到了刚的目光,抬起头来冲着刚的方向一呲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果然还是没有演旦角的自觉,刚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庆幸外面的花花世界并未将智也改变很多。也回报了同样的笑容,却见另一边的光一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长濑智也顺着堂本刚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了直到很久以后还被自己称作晚娘脸的堂本光一。
只穿库子于 2009-12-14 6:28:35 编辑过本文
30 只穿裤子2009/12/13 6:00:00
为什么我的格式永远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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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笑起来大嘴占了半张脸的人挖苦自己是晚娘脸,光一感到很委屈。
无论是少爷还是戏子,举凡见过光一的无不对他的相貌称赞有加。尽管一向无视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从不觉得自己好看,却万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会被别人说他丑!!!
依然努力维持着笑容的光一发现,眼前的长濑似乎都懒得看他,只一个劲儿的跟对面的刚絮叨着外面的趣闻轶事。
“刚你知道吗,天朝人打春的三四月都要去赏桃花,就和咱们赏樱花是一样的。有个传说,如果在花开最盛的桃树下许愿然后围着树干转三圈,这一年都会交桃花运的哦。”智也一边说一边围着桌子比划着转圈,脸上还泛着红光。
虽然杰、喜两班如今所学的戏都是从天朝传过来的,按理这些孩子自然也能讲一口官话,不过毕竟有限。这次智也回来,话中带出许多刚从来没有听过的词,就像现在……
“什么是‘桃花运’?”刚两手撑着下巴嘟起嘴皱着眉。
“就是……就是一年都会身体健康!”其实长濑也是偷听师兄们聊天听来的,后来人家就放低了声音,他也没听到下文。
“噗,”光一忍不住一口水喷出来,他生在官家,三岁进学,自然官话讲得好。
桃花运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若放在平时,以他不干己事绝不多言的性格是不会揷嘴的。可是今天这个叫长濑的人连他仅剩下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优点也给否定了,光一突然很想和他作对,仿佛只有证明他是错的才能挽回自己的一点尊严。
“其实……桃花运的意思是,”光一凑到刚的耳边低声说,“会有女子钟情于你。”
明知光一是不想给自己听见长濑还是厚脸皮挤了过来,说完听完随后三人脸上都是一片潮红。
“那个……”刚的嘴嘟的更高了,吐字含含糊糊的,“咱们这儿附近有……桃树吗?”
长濑双眼放光:“有是有,不过出去一趟可不容易,要从长计议。”
光一叹了口气,果然是春天到了……
侧目望去,刚也是一脸非去不可的坚毅表情,眼睛亮的快发绿光了,于是光一琢磨着要表帮他达成心愿。
“你娘真的托梦给你了?”长濑咽下一口水又问了一遍。
光一突然觉得很佩服堂本刚——对长濑的话只选自己想听的听,对长濑的问题只选自己想答的答,剩下的一概过滤掉。
“已经出来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好脾气,光一心想,要不是为了堂本刚,我会出此下策?
刚牵着光一的手,走路都要跳起来似的,嘴里还哼着小调,似乎压根没听见身边这两个人的对话。
光一不时的侧过头打量刚,自他进了杰家班还是第一次见刚这么高兴,光一顿时觉得自己撒的这个谎实在是值得的。
那天长濑走了以后,刚在床上翻来覆去,光一知道他是心痒睡不着,于是起身拉他到院子里坐着。刚也不说话,抬头看着星星发呆。
光一忍不住问他:“就那么想去?你才多大呀,就想姑娘了?”
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刚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
“什么意思?”光一皱了眉。
刚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光一,有娘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光一想了想,许是他和母亲原本就不亲,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刚好像也没打算等他回答,“我总是心慌,世间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一直待在这儿的话,就永远都不会有了。”
光一觉得自己明白他,可是下一瞬间又觉得不明白了,再一想又纳闷我为什么要明白他?
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任何伪装和隐藏了——在自己的面前。
只为着这一样,光一无法淡定了,想为他做点什么,虽然靠他自己也能做得到。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向中居扯了慌,他知道没有寻回母亲的尸首一直令中居引以为憾。所以谎称母亲昨晚托梦给自己,要在附近的庙里立块牌位,由和尚们念经超度,才好再人轮回。
果不其然中居毫不怀疑,当即决定初一那日去临近的庙宇为母亲立碑超度。
光一自然是要跟着的,刚也抓紧时机的缠上来,磨叨着要跟去。中居没办法,只得应了。
至于长濑,出个门比他们要简单得多,没费什么口舌就准了。
祭拜完毕,中居留下跟庙祝说话,他们三个就跑了出来。问了路,不多时就到了。
此处与天朝不同,桃树种的不多,长濑只打听到有一户曾在天朝经商的富绅家里种了几株。
两个武生一个刀马旦,虽没练到家,这矮矮的院墙倒也难不住他们。
桃树就种在后院里,正值晌午,小院很安静,想是主人家都在歇晌。
毕竟是不请自人,光一感到与刚相握的手心湿湿的,俩人都出了汗。
刚原本是望着桃树,似乎感知了光一的紧张,回头一把拉过光一将他的手心摊开,往自己的衣服上使劲儿蹭了两下,抹干了汗水,随后抬头冲着光一笑弯了眼睛。
应季桃花开的正盛,粉嫩动人,此刻却比不上这一张笑脸,光一第一次觉得,堂本刚,是个很好看的人呐。
长濑走过来捅捅他们,低声说:“快点!转完了走人!”
刚转到第二圈的时候,院子月亮门里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大喊:“是谁在那?”
循声望去,见对方也是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刚心里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应对,那边光一已经动手了。
毕竟曾经习过武,制住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人倒也不是难事。
捂着那孩子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光一抬头看着刚,“打晕他?”
刚面露难色,毕竟他们进来也没做什么坏事,真把人打了才是惹麻烦。
正犹豫间,一旁的长濑边拉扯光一边嚷着,“自己人,放开放开。”
光一放了手,那孩子指着长濑说话还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长濑智也……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他们又是谁?”
长濑赔笑:“小准,这个事吧,说来话长了。”
只穿库子于 2009-12-14 6:39:26 编辑过本文
37 只穿裤子2009/12/14 6:46:00
32L,可能我表达有问题,244对智也只是兄弟情,此喜欢非彼喜欢。。。。我还是去换个词吧。PS:这文里只有KK
34L,不会坑的,LZ只是去勤加练习了,不过第二次补考还是没过,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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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是喜家班的?”刚很意外,看这院子,也算富庶,怎么舍得将孩子送进戏班呢?
被智也唤作小准的孩子往廊上的台阶一坐,揉着被光一抓过的胳膊,好脾气的回答他:“我家祖上也是唱戏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去天朝做小买卖,后来发了家,就干脆丢了吃饭的手艺。不成想到我父亲这儿……如今也只剩下这祖宅,一家子人还要吃饭,不得已拾起老本行来。”
可能是久居天朝,小准的官话讲得特别好。
长濑走过去揽着小准的肩拍了两下,对着刚和光一说:“他叫冈田准一,前些日子跟喜家班合演时认识的,坂本班主的徒弟。人不错!”
“我还奇怪你怎么会知道人家家里种了桃树,原来认识的。”说完刚就走近了盯着准一的脸来回看。
光一和智也弄不懂他的意图,也对着人家上下打量起来。
被这三个人盯得浑身不舒服,准一刚要开口,一双禸禸的小手就摸上了自己的脸。
“又不上戏,你涂个大红脸干嘛?”
喜家班来了没多久,刚和光一就被中居叫去学新戏。
刚听智也说过,坂本跟中居要人,想在他和光一两人中选一个去喜家班给冈田准一搭戏。
在大屋常听师兄们闲聊,说在喜家班唱戏赏钱丰厚,如能被选中就离出头之日不远了。
刚和光一与别人不同,进戏班签的就是终身约,跟卖身契没两样,若是离开,必要赔偿一大笔钱。
刚也私下算过,即使能在杰家班唱红,他们所得的包银也远远不够用来换取自由之身。
能去喜家班,他不是不动心,奈何对手偏偏是光一。
明明相处的时间最短,却好像比小井、长濑更明白他,刚讨厌这种感觉。
对着别人是上了戏一脸假笑,对着刚则是卸了妆一派纯良,望着刚的眼神好像一切了然于胸似的。每每看到这样的光一,刚的心里就涌上一腔无名火。你到底懂什么?谁又要你来了解?于是狠狠的瞪回去,让你自作聪明!可是转念一想,对于光一只对自己坦诚的态度又明明很受用,顺理成章把光一当成了自己人,百般照顾着。
如此翻来覆去,时近时远,对这样的自己刚开始厌恶起来。
另一边光一也被他搞怕了,不明白刚怎么一看见自己就满脑门官司。怕惹他生气于是不敢看他不敢跟他说话,结果人家更不高兴了。虽然刚还是会半夜起来给自己盖被子,被师父罚错过了开饭刚也会给自己留菜,只是态度却仍旧忽冷忽热。
临近了甄选的日子,刚和光一戏也学的七七八八了。
那天两人在中居面前对罢了戏,刚要收拾东西回屋,坂本班主推门而人。
刚给班主奉了茶,抬头对上师父的眼色,便拉着光一出了房门。却并不离去,两人趴在窗户外面听着。
“才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果然是刚这孩子更出色些。”坂本以前是唱正旦的,嗓音很好,听他说话只觉得舒服。
“我倒是觉得光一比刚更有天份,只是他人门时间短,欠些火候。”平日里听惯了的哑嗓,此刻吐出的字字句句却让刚觉得分外刺耳。
“光一也不错,不过我更中意刚,你是他师父,若无非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坂本放下茶碗,就要起身告辞。
“慢,”中居拦下他,“事关两个孩子的前途,这么轻率决定可不成。我看还是等甄选那天由东家来定吧。就唱我刚教的新戏,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坂本早已看出中居是想让光一人选。
若是不做限制,刚可以随便挑一段自己拿手的来唱。而这出新戏是两人一起学的,进度一样,对于刚来说便不占什么优势了。
虽然很是好奇光一与中居的关系,但这种话毕竟问不出口,更何况自己也没必要去管这个闲事。至于谁会人选,坂本相信自己的眼光,大老板是行家,不会走眼,刚肯定会人选。
“那就这么说定,让他们准备吧,后天就到日子了。”
回去路上刚的脸色很不好,光一拉过他的手一摸,冰凉冰凉的。
“刚……”这次光一不想陪着他闹别扭了,“我就一句话,中居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刚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光一。
对方没有回避,坦然与他对视。
半晌,刚叹了口气,“我知道……”
光一来了脾气,“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一个人胡思乱想……”他平生第一次发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算了,先回去吧,明天你自己找师父问清楚。
翻腾了一夜,好容易挨到了天亮,刚爬起来去找中居。一定要问清楚!去不去喜家班谁会在乎?只要师父开口,他愿意让给光一。
中居不在房里,问过师兄才知道,老板到了,班主及各位师父正在跟老板叙话。
整整一天,其他人都忙着准备明日的甄选,只有刚坐在中居的院子里等着他回来,一步都没离开过。
天擦黑的时候光一来了,默默的靠着刚的身边坐下,两人谁也不说话。临走的时候光一说给刚留了饭菜,让他一会回去饭堂吃。
胡思乱想了一天都没顾上饿,经光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过东西。肚子一饿人就冷静了下来,刚回想起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想通了心情好了肚子也干脆叫了起来。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溜小跑往饭堂的方向去了。
才进院子香味就扑面而来,饭堂亮着,里面有人正在忙活。
闻出来是鸡汤,刚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谁在这里煮汤?走近了从门缝里看进去,师父?!
里面的中居正小心翼翼的把煲汤的锅从火上撤下来,生怕烫着自己似的,拿锅的胳膊伸得老长。浇熄了火,把汤盛到碗里。这才松了口气,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刚捂着嘴使劲憋着笑,看来师父平时并不经常偷吃,可巧这回让自己赶上,怎么也要分一半去。
正要推门进去,突然见师父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中居往门的方向看过来,刚就地一滚躲到窗户下面,心脏“咚咚”的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中居没有出屋,只是从里面把门关严实了。
刚捅开窗纸,果然看见师父将白色粉末挑了一些撒进那碗鸡汤里。
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刚跑回大屋,一路上无法抑制的满脑子都是师父往鸡汤里撒东西的诡异画面。那包里的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最重要的是那碗鸡汤要给谁喝……
“刚?”光一的手在眼前晃,“发什么呆?不是要找师父吗?他在院子里,喊你呢。”
刚浑身一震,所有的神经都在叫着“表去”,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屋外走。
不敢抬头看他,刚盯着中居的鞋,“师……师父,找我有事吗?”
“刚,怎么了?不舒服吗?”看着徒弟脸色泛白,浑身的冷汗,中居伸手去探他的头。
“没,没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师父的手,刚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天晚了,师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是个大日子。”
中居拉着刚坐到院子里的石墩上,把石桌上的东西往刚的眼前一推:“喝了这碗鸡汤,明天……好好唱。”
抬眼看到那个白瓷碗,刚只觉得全身像掉进了冰窟,彻骨的冷。
“师父,也有光一的份吗?”不对,这不是自己想说的!
“他没有,你千万表分给他喝,这可是师父为你做的。”
“是吗?”刚抬头看着中居扬起嘴角,“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师父的心意。”
看他笑得奇怪,中居心里一紧,可是自己也正烦闷,就没有深究,“师父都是为你好……乖,喝完了就去睡吧。”
眼看着中居出了院子,刚随手倒掉半碗鸡汤,转身回屋走到床前,推醒了光一:“起来,有好吃的。”
直到光一迷迷糊糊的走出去喝汤,刚再也忍不住,眼泪从捂着脸的手指缝中争抢着涌了出来。
51 只穿裤子2009/12/15 8:24:00
不好意思,LZ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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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杰喜两班现如今的东家叫做东山纪之,是富商喜多川的养子。
若说起这喜多川氏,在南方可是声名显赫。此人自年少起闯荡天朝,做过官,经过商,最后却独独对戏曲着了迷。招揽了一众花样少年,创立了喜、杰二班,进而由此正式发家,粗略算来,也有四十几个年头了。
喜多川老板的产业遍及各地,银号钱庄,米行布铺,无一不涉。但他却独独对这两个戏班额外重视。不仅令唯一的养子亲自管理,更甚者,每每戏班到各地巡演,他也经常会一同随行。
若道喜老板一生有何缺憾,恐怕就是未留下一儿半女。
喜多川家族原本就人丁单薄,喜老板上有一姐,育有一女,名唤景子。概因喜老板无所出,于是姐弟二人将此女视为掌珠,疼爱有加。喜多川氏下涉产业多由景子管理,只有戏班和戏院交由养子东山代掌。
而两年一次的喜、杰甄选,自然就由东山来做主考。
刚是第一次见到东山,原本只有出了师的学徒才能参加甄选,以他这样的年纪经验根本就不够资格,可是今次却因为给冈田准一找搭档而破了例。
被师兄们埋在队列里的刚偷偷向主位坐席望过去,看到一张英俊不凡的脸,这样的容貌,恐怕在精挑细捡才能人选的喜、杰两班里也是不多见。
东山的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城岛茂和坂本昌行两位班主,坂本下首的一排人刚并不认识,而城岛下首坐着的正是自己的师父中居正广。
此刻的中居正扬着头四下里张望,刚心里冷笑,是在找他吗?
昨夜,当堂本刚看到那个盛满鸡汤的白瓷碗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报复!
再也没有我不能失去的东西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鬼使神差的将师父送来给自己喝的鸡汤转赠光一。那人不疑有它,把剩下的半碗鸡汤全都喝下了肚。
果然半夜里就闹着渴,到处找水喝。
刚原本是恨中居陷害自己,一时悲愤,将下了药的鸡汤喂给了光一。心道:你为了他来害我,我就让你自食恶果,痛悔终生!
可终究于心不忍,所以倒掉了半碗汤,欲将药效减半。
不成想,半夜里药力就发作起来。光一全身烧烫,脸涨得通红,连被子都被汗水打湿了。偏他是个硬气人,怎样也不肯出声,只独自默默挨着。
刚也没有睡,对师父的恨和对光一的悔冲击着他已经异常脆弱的神经,他只能背对着光一,心里忐忑难安。
所以光一的不对劲他立时感觉到了,连忙起身探问。对方也没有别的话,只是让他表声张,说自己只是有些发热,多喝点水就好了。
一个晚上端茶倒水,打扇擦汗,刚忙到天亮也没合眼。尽管如此,胸口仍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总是喘不上气。
眼看着光一睡沉了,刚又落下泪来。摸着光一一夜之间就憔悴下来的脸,默默念叨着:“你好起来吧,真的,我什么都不争了……”
喜家班再好也不去——如果要用光一来交换的话。
终于下了这个决心,门外小井却过来传话,说老板喊他。
不得以,只好把光一托给小井照顾,走到门口忍不住又朝着屋里看了两眼才往正院方向去了。
刚心不在焉的站在那,师兄们的唱词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好容易待大伙都唱罢了,就见坂本走到东山近前耳语了两句,然后转过头看着刚。
东山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随后眼睛又往院中央扫了一遍,眉头轻蹙道:“堂本光一是哪个?人没来吗?”
中居马上站出来答话:“已经遣人去叫了。”
东山点点头,对着刚说:“由你先来吧。”
老板金口一开,只好唱了。
刚端起身架,先念了四句念白,抬眼瞥见中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此刻他也懒得去探究了。正要往下唱,却见师兄领着一脸苍白的光一出现在院子门口。
对上光一的眼神,刚瞬间心乱如麻,聪明如他,应该已经察觉了什么吧?
这一愣,已然岔了气息,唱腔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刚发现东山微微摇头,好像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也罢,原本他就无意人选,这一回是真的断了念头。
草草的收了尾,刚退到一边。
东山冲着光一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同样的戏,光一上来也是念白,才一张口就听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只过了短短一个晚上,光一的嗓子嘶哑得像被火烧过一样,发出的声音难以人耳。
仿佛光一自己也没有料到,如同遭了雷击般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刚感受到从背后身寸来的剑一样的目光,他知道那是来自自己的师父。心里霎时间酸痛难当,原本还以为不在乎了……
拜刚和光一所赐,杰喜两班这两年一大选的表演成了一场闹剧,怎么也无法圆满收场。
老板手一挥,众人匆匆散去,没有人敢去探问人选名单,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中居在人群里一把扯过刚,拖回了自己院子。刚没有丝毫反抗,一是师父力气太大了,挣扎起来只能是自己吃亏。二是他也真的想知道事到如今师父会怎样对待自己。
被师父推着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屋门,刚一下子摔在地上。
从没见过中居生这么大的气,冲着刚几乎是咆哮的问:“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没喝……”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中居突然截住话头,伸手揉着太阳_Xue,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刚坐直了身子,忽然觉得很好笑,明明是他给自己下药,怎么看师父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反到是自己做错了?
“师父想知道我昨天为何没有喝那碗鸡汤?因为我全都看见了!”刚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着中居大喊:“你在鸡汤里下了药!当时我还在猜是谁能让师父这样费心思加害,原来就是我……”
毕竟还是孩子,说到伤心之处,刚索性大哭起来。“你不疼我了,为什么?我是有点懒,给你洗衣服只用清水冲一遍,你让我打酒我也是能拖就拖着。吃饭也比别人吃的多一些……可是,可是……”一边哭一边说,吐字就不清楚了。
中居努力听清了他说的话,瞬间气消了一半,只觉得哭笑不得。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下毒害我呀!”刚一抹眼泪,恨恨的说,“你不让我给光一喝,我就偏给他喝!他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中居已经找不出语言来形容自己这个宝贝徒弟了。
随手把门带上,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送到刚的眼前,“你那天看见我下到鸡汤里的是不是这个药?”
刚接过来打开纸包,仔细看了又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就是它。”
中居拿过自己的酒壶,将那包药撒了一半进去,端到嘴边一仰头灌了小半壶下肚。
这一串动作自然流畅到会让人误以为他每天都要如此操作一遍。
刚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师父自己给自己下毒,还喝的义无反顾!
“师父……你疯了?”快吐出来呀!刚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中居拼命的摇晃。
“这药不会伤身,只会令人哑嗓失声而已,师父每天喝的酒里面都有这种药。喝了三年也没死不是?”中居看着已经完全傻掉的徒弟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害你呢?”
“可是光一……昨晚上烧的很厉害……”
“第一次服用都是这样,服的多了就没什么反应了。”说完中居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看着徒弟欲言又止,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不必担心光一,停药三天,嗓子自然就会恢复。”
刚越听越糊涂,“师父你为什么服这种药?为什么也要让我喝呢?”
中居长叹一声,眼光迷离起来,摸着刚的头发久久没有开口。
“师父……”
看着徒弟瞪着雾蒙蒙的桃花眼望着自己,从不相信宿命论的中居动摇了,自己费尽心机想把他留下,甚至不惜牺牲掉光一,可到头来还是……
“刚,你真的以为喜家班是个好地方吗?”
61 只穿库子2009/12/16 23:32:00
9.
身骑白马万人中,左牵黄,右擎苍。?
一心只想,王宝钏。?
衣衫如雪归中原,破天荒,身寸天狼。
放下西凉,不去管。
——中居人行学的第一出戏,师父说:这是讲述“等待”的故事。
虽说不敢违背师命,学戏的时候却一个劲儿在心里埋怨,如今天朝无论江南江北,西皮二黄一统天下,谁会听这陈芝麻烂谷子的地方戏?学来何用?
不明白也不敢问,被人称冠绝两江的生角第一红人挑中,做了他的徒弟,在外人看来中居真是走了狗屎运,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那个时候,梨园行的角色还没有分的很细,中居的师父是正生武生一肩挑,无人能出其右。杰家班往往一整年都在巡演,师父的戏也就从年头直唱到年尾。
一同跟去的中居经常混进戏园子,蹲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师父像换了个人似的,上演着世间种种悲欢离合。那样的师父平日里是见不到的,仿佛天地间所有灵气全都灌注到了他的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甚至连眼睫毛都是生动的。
学艺的第二年,师父被喜家班求了过去,说好了以一年为限,也就没让中居跟着。
那时候师父已经有了心上人,两人说好等师父十年契约约满离开了戏班就正式成亲,眼看也只剩下三年了。
启程去东城的那天,师父的心上人过来送行,中居仔细打量着——是一个极普通的女子,笑起来还会露出不甚整齐的牙齿,只有一双眼睛分外动人。
自那天起,中居就再也没见过师父,半年后班主命他另投了他人门下。
关于师父的去处,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他进了宫。
头几年,中居偶尔还会想起那名女子,不知道和师父有没有结果。后来时间一久便也模糊了对他们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师父教的那段山野地方小戏。
“中居,”城岛茂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将他从往事里拉了回来。
意识到东山老板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中居连忙收拾心神,“刚的唱做功您也亲自验了,恐怕还要多磨练几年,这次就算了吧。”
东山端起茶碗,“同期的,他算最好,此事就这么决定,不必再议。”哑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坂本道:“明日我先走,你们也尽早回去吧,那边事情多。”
众人应了,转身退出屋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徒住的小院,老远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中居在院外站定了,静静的听着。
“再来一个!”“长濑功夫长进了呀!”孩子们起着哄,要他接着耍。
长濑智也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笑眯眯的堂本刚,翻了个白眼,自己被众人围观,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早就知道是这结果。
这个人一大早就从房里将他拉过来,说什么光一嗓子说不了话,闷得慌,让他把从天朝学来的杂耍演几套给光一看。
长濑心说那是我特地学来想耍给你看的,他堂本光一是哪里冒出来的,算哪根葱,凭什么给他看!板着脸一口回绝。
虽然早就见识过堂本刚磨人撒娇的功力,可是当长濑站在院子中间由着刚给勾脸换装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自己穿着红底小花褂,下面一条嫩绿石榴裙,脸上涂了两片大红胭脂,嘴边还点了颗黑痣,跟天朝杂耍艺人扮的媒婆一摸一样。
光看到他的这身装扮,晚娘脸就乐开了花。两个堂本并排坐在台阶上,两手托腮眯着笑眼等着看他耍宝。
不知怎么回事,看到靠得紧紧的两个小脑袋,还有那偶尔的相视一笑,长濑心里霎时温情泛滥,得了,豁出去演一回。
实在人长濑智也是真卖了力气,连唱带跳加上翻跟头踢旋子,累得快虚月兑了那两个臭小子才喊了声“好”,小巴掌拍的清脆响亮。
这一折腾果然引来了看热闹的,要说都是自家师兄弟,被他们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些人看上了瘾,非嚷着要长濑再来一段。
长濑正苦于无法月兑身,外面一个孩子冲进院子边跑边大喊了一声:“分行了,小井是……”
突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那孩子将气喘顺了开口:“旦……”
“你们笑够了没?”堂本刚才骂了智也和光一,自己却实在憋不住,“噗”的一声笑喷出来。
旁边小井瞪了着他们一眼:“没准儿我扮上女装很美呢,还有,挑我的师父说了,唱‘贵妃醉酒’不用睁眼!”
“哈哈哈……”另外三个捂着肚子已经笑翻了。
分行对学戏的孩子来说是个重要关口。一般的,到了八九岁上下就要将学徒们各自划分生、旦行当,由教戏的师父们亲自挑选。
这四人中,长濑智也由家里人做主自幼拜了城岛茂为师,唱的自然是旦角。
刚与光一本就是中居带回来的,顺理成章早早拜人他门下。
只有小井,虽五岁就进杰家班学戏,却因为没有背景又不显眼,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十一岁才分行。
刚喘平了气,揉了揉眼睛抹干净笑出来的眼泪:“好,要是你先登台,我送你戏服披挂,我先你就送我,好不好?”
大眼睛里还存着残留的水光,亮的耀眼,看着他,小井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已经从师父那里听说了刚要被换去喜家班,后天就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秘密,很想告诉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伸出小手指,举到刚的眼前:“说定了,反悔的一年吃不到禸!”
刚又被他逗笑,小指勾上他的,“嗯,再加罚一百个跟头。”
旁边的长濑手一伸也来凑热闹,“不管谁登台,我送你们一套新头面。”
刚赞许的点点头,“大方。”
三人一同看向光一,那人不慌不忙挪过来,张着口说了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刚一个人笑起来,长濑和小井满脸不解,“他说的什么呀?”
刚边笑边说:“不管你们谁反悔,他送那人一年的禸。”
新人过门
70 只穿库子2009/12/18 9:49:00
LS:其实我也想象无能。。。写这章的时候刚重看了ZXC,满脑子如花,于是就。。。
谁让我挑的这题材就。。。我只能脑内他们穿戏服的样子,强大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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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下了戏先别回去,有场堂会……”班主独独看着中居:“今天不请旦,专请你。面子好大呀。”
“师哥……”搭戏的正旦草剪刚欲言又止,走过去把中居的戏服递给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别闹脾气,那家人不好惹。”
瞪了对方一眼,接过衣服,满不在乎的口气:“看我心情吧。”
宅子很大,看上去在东城也算数一数二的人家。
中居自成名后,也唱过几场堂会,见过些世面,如今再对着豪门富绅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跟着管家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庭院外,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转身退下了。
中居皱起眉,这也未免太过怠慢……无奈,一个跨步,迈了进去。
茶花树墙围着的庭院小而精致,一眼就可以看过来——和室的门打开着,一个男人坐在门廊上,吊儿郎当的垂着两条腿,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散着挡住了半张脸,好像并未察觉有人进来,视线仍然停留在握着的茶杯上。
开什么玩笑!中居转身打算离开,看这阵仗,怎么也不像唱堂会。
“喂……”
感觉到一阵风,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中居头一歪躲过了身后砸向自己脑袋的硬物。随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人手里拿的茶杯。
中居正广虽然脾气不好,但自认从来都是识时务会做人的,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动手的后果,但是现在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随手抄起块石头,转身跑过去撞上那人就势一推,身体向前用力倾倒,眨眼间对方就被他压在了叠席上,披散的头发向后滑落,露出了本来面目。
手抵着对方胸口借力一撑,直起了上半身,握着石头高高抬起,转眼就要往身下人的头上砸过去。
这瞬间的一抬头,却对上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玩味似的看着中居,仿佛对自己身处的险境丝毫没放在心上。
不怕死吗?中居一愣。
“怕死就能不死吗?”这人还会读心术!
中居犹豫了,看看手里的石头,想放下来又觉得不甘心。
“流氓打架才抄家伙,我还以为你是武林高手来着……唉。”
受不了对方调侃的语气,虽然没进戏班之前的确在街上混过两天,可就是不愿意被这个人说中!把石头一撇,握紧拳头结结实实的挥在了这小子的下巴上。
被打的人满口鲜红,歪在一边的脸缓缓转向中居,眼睛闪出了一丝惊讶,又在下个瞬间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
“谁雇你来的,我大哥还是二哥?”没等中居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一次还算有点意思……我是说你这个人。”
说到最后这半句的时候,直直看向中居的眼神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中居心想,打也打了,还是走为上计!
坐直了身子刚要站起来,却被对方拉住胳膊一个大力拖回去跌在叠席上,顺势压了上来,至此两个人刚好互换了位置。
中居大惊之下奋力挣扎了两下,发现这个人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样孱弱,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武生,功夫一天没落下,可是现在用尽了全力却推不开他。
“你想怎样?”尽量做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中居伸出可以动的左手,慢慢伸向刚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石头。
“别怕。真想伤你的话,扔杯子之前我就不喊那一声了。”对方居高临下的位置让中居终于有耐心彻底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异常英俊的容貌,掺杂了孩子气的表情,若再配上这难缠的性格,真是极品……
“那你留下我要干嘛?”快够到石头了。
对方眯着眼笑而不答,慢慢低下头,凑到中居的耳朵边,吹着气:“你猜。”
不由自主的全身一_chan,中居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语音未落,左手握着石头已经朝着对方横扫过去。
向后仰身避过了石头,顺势将他的手臂压在一边,没等中居缓过神来,对方的拳头重重的落在了自己左眼角上。
这一下打的不清,还在头晕的时候,那杀千刀的已经站起身来,重新穿好了自己的浴袍,看了眼躺在席上的中居,笑道:“这下可要挂彩了,虽然我不爱听戏,不过……伤好之前就每日来我家唱吧。”
“唱你妈个头……你这混蛋!”中居忍着头痛从地上跳起来揪住对方衣领还要打过。
“叫我混蛋的人太多,记不住你。你叫我木村吧。”
“你就叫我刚吧。”
回忆里的木村当时的表情和眼前之人重叠了起来,中居感到一阵头痛,最近怎么总是想起往事呢?
堂本刚笑着凑到冈田准一的耳边小声说:“反正早就见过面了,对吧?”
准一微笑着点头。
坂本对于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却没有认生感到很满意,对着中居使了个眼色,又走到刚的面前摸摸他的头发,“刚,你师父有话要跟你说。”随后他就招呼着冈田一起离开了。
放下跟冈田挥别的手,刚在中居身边挤着坐下:“师父,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呀?”
爱哭的人从来也爱笑,反过来也说得通。堂本刚就是这样的人。
在中居面前哭过闹过撒娇过还是没有用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是非走不可了,不过又能怪谁呢,明明是自己一手搞砸了师父的计划。但是,即使去的是光一,还是要分开吧?
师父拿出一串黑色的佛珠,说是捡到刚的时候他身上带着的,看起来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毕竟是亲生父母留下的,现在刚要走了,就交还给他自己保管。
刚默默的点头,听到师父叹了口气说道:“你记住,喜家班安排的堂会,听戏的都不是一般的平民,戏子在他们眼里就等于一样物件……你是聪明孩子,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刚不敢抬头看他,怕一看眼泪又止不住掉,中居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声音也有些哽咽:“天朝也好咱们这儿也罢,都爱捧旦角,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别出头,一定平安无事。过两年师父去求喜老板放你回来……”
中居撑不住,挥手让他走。刚咬咬牙,一转身跑了出去。
堂本光一看着在灯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黑色佛珠,心里乱了方寸。
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来都相信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刚才,当堂本刚冲进来扑到他怀里哭喊着说“光一,我要走了,我舍不得你”的时候,他的随遇而安、无欲则刚等等等等的理论都被抛到了脑后,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希望改变自己的处境,如果他还是少爷,如果他不是个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的戏班学徒,如果他可以唱红,如果他拥有了金钱和权力,那么刚是不是就可以留下?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可惜刚等不到他的“如果”。
“光一,这串佛珠就送给你吧,以后你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
咧着嘴笑得真难看,眼睛里的泪花还亮着呢。光一很想这样说他,可是说不出来,他有点庆幸自己的嗓子偏在这个时候哑掉。
没有推月兑客套,光一直接接过来收人怀中。
对面的人噘起了嘴,“怎么不戴在脖子上?”
光一张大口型:我天天都带在怀里,放心。
刚笑了,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光一一愣,来到喜家班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他呢?
察觉到了光一的为难,刚连忙解释,“我就是逗逗你,什么都不用送我的。”
光一摇摇头:不行,要送!
刚皱了眉,“说了不用送,怎么不听话!我生气了!”
光一斜了他一眼:鸡汤的事怎么算?我都没生气!
虽然并不明白其中曲折,但是当发现自己嗓子哑掉的一刻光一便已猜到那鸡汤是罪魁祸首了。
刚低下头,这事他俩心里都有数,只是谁都没点破,现在被光一一下子挑明,刚也不知如何应对了。
光一拍拍他的脸,等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把胳膊伸过来。
刚虽然不知他意图,还是乖乖伸了过去。
光一笑了:闭上眼睛。
刚心里一边猜测着一边合上了眼皮,下一秒手臂上就传来难以形容的刺痛。他咬紧牙将想要大喊的冲动压回去,默默忍受着。
良久,感觉光一的牙离开了自己的手臂,刚睁开眼,看到光一一脸得意:这是我送你的,看到它就会想起我。另外,鸡汤的事,扯平了。
刚看着自己手臂渗着血的牙印,泪水一颗一颗掉了下去,滴在上面,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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