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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graviton2010/8/16 1:46:00
LZ绝对是哪疼了。但LZ尽量坚持疼完不坑。
装X伪XX等等各种慎。
还请各位表客气见BUG就抓见雷就踩……叉,我说叉。拜谢。
?
0.
踏上地面的时候,他首先在宇宙港的商店里买了一块表,换下手腕上的。那是一位老前辈送的生日礼物,当然走的是母星的时间,他小心收好,放进行李箱的侧袋里。
坐上通往都市的列车已是黄昏,人造光源将天幕染成金黄与绯红糅杂的色彩。身后宇宙港的加速器在平原上如通天塔般矗立,定期连接的虫洞正在关闭,溢出的电磁波如同极光,将这个星球的大地辉映得如梦似幻。
这个星球的名字——哥连。流放之地。
1.
樱井翔到达哥连星的那一天恰好逢上了定期降水,几乎可媲美瀑雨的雨量将初来乍到的旅行者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许也是降雨的原因,街道上的商店早早关了门,挤在杂货店门檐下试图避雨的人只能扒着门上的玻璃望着货架上的雨伞而不可及。趁着手上的牛皮纸地图还没被雨水晕开,发现前方不远正是市内地铁的车站,樱井咬咬牙一跺脚跑进了雨里。剩下门把手上“CLOSED”的木牌在风雨里摇摇晃晃。
石板路面的不平处已经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奔跑时溅起的水花也没顾得上心疼脚上那双新鞋。
地铁上的乘客并不多,樱井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将东西放下来,外套已经湿的差不多干脆月兑下来擦掉身上的水,头发也早就被淋得全无造型,索性揉乱了晃荡几下还干得快些。人少的好处或许得算上不用担心以上动作会惹人侧目,然而樱井还是心虚的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车厢另一头坐着几个昏昏欲睡的大叔,并没有其他人会注意他的举动。
确认好距离旅馆最近的下车车站,空闲下来打量四周的时候,樱井反而找到了令他在意的东西。比如离他五米外有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此刻已经不再往下滴水,在车厢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块椭圆的水渍。扪心自问,他樱井翔此刻其实蛮羡慕那把伞的主人的。
地铁里的冷风让樱井不由打了个寒战。抬头瞄了一眼门边的禁烟标志,他只好搓了搓手往掌心呵气,试图用这种古老的方法让自己暖和些。
撑到车站出口的门厅,樱井终于在行李箱夹层摸到了一根幸免于雨水的干燥香烟。然而等他把烟塞到嘴里叼着再在身上摸索点火器材时却没那么好运了。
糟透了。
“你是,没带伞吗?”身后有人搭话,想必自己那副困扰的气场从背影就能看出来了。樱井回头,看清递过来的伞正是刚才自己垂涎已久的那把,纯黑,长柄。
“请用我的吧。”伞的主人有着柔和的男性嗓音,年纪看似与自己相仿,嘴角的笑意虽不明显,但困倦的眼神里确是透着关切的。
“啊,谢谢,但是……”
“我就住在这后边了。”伞又被往前递了几公分。
“谢谢你的好意,先生。”樱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搔了搔后颈,终于还是开了口。“……可以的话,能借个火吗?”
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秒种后男人从库兜里找出了一盒火柴。他随手把伞靠在自己身上,从中摸出一根,擦了两下终于点着了。
他用左手挡风小心护着火苗,樱井连忙把烟凑过去。
“得救了。真是太感谢了,先生。”
男人想了想将火柴盒递给了樱井。“这个。”
樱井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要推辞,男人却一把抓过他的手将火柴盒塞进他的手心里。
“再会。”离开时男人留下这么一句。
“再会……谢谢。”樱井对着他的背影说。
2.
陌生人之间最近的距离,或许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点烟的时候。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大野经常会想起这句话。当时他实在是想嘲笑文艺青年的诟病的,但想要反驳时却总没有合适的理由。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继续挣扎。
起初他最常用来反驳的理由自然是正式认识那个人的那天。那天啊……但那人总是很快的说,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是陌生人了呀。大野于是又没了声,心下感慨为什么从那人嘴里说出来的总是真命题。
那是自己来哥连星的第几年,大野对于这点的记忆并不真切,只记得那一天是剧团的公演日。上演的剧目是年中定番的《歌剧魅影》,而那一年正好老团长说让年轻人多磨练磨练,自己便跟另一位年轻人一起担了幽灵的AB角——那天正好是演完自己分内最后一场的那日。
后台依然充斥着手捧鲜花想与美丽的克莉丝汀进一步接触的年轻先生们。大野小心翼翼的绕过人群,把面具拿到身体一侧保护好。他并不想因为重要道具受损而遭到责难。
“啊。”大野听到人群中有人轻轻叫了一声。之所以听到是因为方向似乎是对着自己。他条件反身寸回过头,竟真看到一位年轻先生从人群里挤出朝自己走过来。
大野当下不自觉退了两步。毕竟是自始至终几乎一直戴着面具的角色,理应不会被认出。等看清来人的样貌时大野又不由站直了身体。记忆中前日的大雨,车站偶遇的被淋得像遭弃的小狗那样可怜兮兮模样的年轻人,与眼前这位得体大方的英俊青年重合在一起了。
“前日真是谢谢你。”青年微微颔首,见大野已经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也就不再多解释。“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
大野不动声色的把面具往身后藏了藏,也自觉是欲盖弥彰。他礼貌的笑了笑。
“我叫樱井翔,先生。”青年试探的伸出右手。
大野连忙在身后把面具从右手塞到左手,以至于伸出右手的时候有些微的不稳,幸亏很快便被稳稳的握住了。
“大野智。”
“果然是——我在剧院门口的海报上见到了。”
大野再次笑了笑。这回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性质。
大野同样不记得樱井是他遇到的第几个哥连星的初来客。但他知道,此前没有一个人有樱井那样的笑颜。
正如它的名字所暗示的,哥连是一个流放者的星球。在人类的足迹已经几乎踏遍了银河系的现在,仍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在那个庞大的人类社会里找不到立足之地,因而被放逐,或是选择了自我放逐。他们或是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失,却罪不至死,而是被流放到这个星球,终生不得返回母星。尽管外界形容哥连星是一座活的宇宙监狱,但几个世纪来,流放者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星球上繁衍生息,虽发展缓慢,却也形成了一套独立于外界的社会体系。当然,这个体系里最基本的规则依然是——不得返回母星。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最根本的戒律,流放者的内心似乎总隐含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绝望。包括初来者,尽管外界Zheng__Fu会有选择的进行适当的催眠或是心理暗示,令流放者减轻绝望感,但催眠总归是有个时效,那个时点过去之后负面情绪反而会倍增。而事实上,几乎所有人来到这个星球,仰望宇宙港那座通天塔的时候,就已经染上了思念母星的悲观情绪。
但大野在樱井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一点。并不是催眠手段大大提高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甚至没有任何被催眠的痕迹;与人对话时会礼貌的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份诚挚并不是伪装。不需多久连大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年轻人所感染,而久违的变得轻松起来了。这或许也是他潜意识会在意这个人的原因。
其时他们正在大野常去的酒馆,理由是樱井说为答谢大野前日借火之恩,大野并没多推辞而是爽快答应了。问起工作的话题,樱井表示自己目前还没找到想干的事情,同时也对大野所在的剧团表现了浓厚的好奇。
“非常精彩!”樱井转了转吧台上半空了的啤酒杯,“以前虽然也看过不少演剧,但像今天这种出众的临场感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他停顿一下,似乎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接下去,“大野先生的表演非常传神,我被感动了。”
“你过奖了……”面对这样直接的赞誉,反倒是大野不由羞涩起来,他稍稍移开视线装作去看柜子上形形色色的酒瓶。“明天过来看看?我们剧团似乎正缺人。”顺着话题就这么说了,“而且看板也会在。”
“哎?”
大野在此聪明的卖了个关子,只微微偏头,抿嘴一笑。
“好的。”樱井被顺利说服,也跟着一笑,“我会去。”12 graviton2010/8/17 17:45:00
LZ谢谢支持。那么就慢慢回答7L的问题——
3.
流放者到哥连星之后并不会受到外界的约束,这同样也意味着寻求官方的帮助是困难的事。自生自灭——这个词或许能概括流放者的生存状态。因此机缘巧合,对于他们来说总归是值得把握的事情。
樱井并不十分意外被大野领去再看了一场《歌剧魅影》,当然这次是另外一位主演。对此大野的解释是跟人有约在先,加上本团看板的演技实在更值得一看。樱井自是欣然接受这样的理由,更不如说,他其实意料中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是,这位跟人有约在先的好歹也是主演之一的先生,在开场不久后居然事不关己般开始打瞌睡。起初樱井并没有发现,以为对方也跟自己一样专注于舞台上的演绎。直到留意到邻座支着下巴的手臂半天没有移动过分毫,他往身旁偷瞄一眼,这才识破真相。
樱井只好也静止在座位上生怕吵醒大野,随之开始反省自己昨天的观剧感受:对于内容似乎也有一段记忆是空白。比如克莉丝汀叫幽灵摘下面具的时候,他并不记得那时幽灵有没有照做;而今天他看到了,面具下严重烧伤的那张脸。虽然心里知道那是特殊化妆,却依然为其逼真的舞台效果所震撼。幽灵的眼神流露出的各种执着与仇恨,种种强烈的情感樱井昨天也是感受到了的,但今天,对比当事人在一旁恬淡的睡颜,他突然又不能想象昨天舞台上的那个幽灵了。
想到这里樱井不经意又往邻座瞄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大野已经醒过来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盯着舞台。若不是刚才再三确认,樱井几乎要相信“睡着”这种事情从没发生过。
他于是侧过头去想说什么;不巧这时候他的肚子不轻不重的“咕”了一声。
樱井相信大野绝对听到了,因为那个人虽然没有笑出声,但还是迅速用手捂住嘴。他连忙把视线移开,极力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而后便感到邻座用放在相邻扶手上的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
樱井依然表面装作淡定无比,内心却在不断嚎叫我没饿我明明没饿。或许是太过用力,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那是邻座的肚子发出的一个音阶并不低的声音,并且他认为那个声音还蛮可爱。
邻座极力保持忍笑的状态,笑意终于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
啊啊,也不知道幽灵有没有用那仇恨的目光瞪他们一眼。
“‘那个死大叔居然又睡着了,以为我没看见!’”化妆间,克莉丝汀摆出一副眉头深锁的神态,“副团长让我这么转告你。大野君。”
“啊哈哈,被看见了啊。”
站立一旁的樱井笑而不语,心想你脸上的手指印还红着呢。
“那,这位英俊的先生是?”
“老团长前阵子说缺人——我就带来了。”
“我是樱井翔。幸会,美丽的小姐。”樱井俯身轻轻口勿了一下克莉丝汀的手背。
“幸会。”回以礼貌的一笑,克莉丝汀转头对大野说,“副团长刚刚回来就不见影了。不然我想他也会有兴趣见见樱井先生。”
“那么等两位团长都在的时候吧。”大野点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相比昨天的热闹,今天的后台冷清得有些诡异。本着“近距离接触克莉丝汀”这个目的,梦想成真的樱井青年总觉得是意外赚到,对此大野也小得意了一番所谓的关系者途径。
“但绝对别出手哦。”还是把话说在前面,“那是看板——副团长的女人。”
“啊……”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的叹气,但确实解释了今日后台冷清的状况。
“怎么样,我们看板的实力?”决定先带樱井在剧院里逛逛,途中大野提了个问题。
“唔——这真是考到我了。”樱井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大野君与看板先生各有千秋。”
大野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绕过圆形大转弯的楼梯通往地下,下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大野在尽头的那扇门前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这里是摆放大小道具的地方,也是我主要的工作场所。”
他推门进去,在墙边摸到电灯打开。
樱井觉得眼前像展开了另一个世界:大道具如舞台布景摆设用的各色木材布料,到圆顶礼帽、手杖、眼镜等等各种小玩意,还有幽灵的面具乃至烧伤的皮肤,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竟是应有尽有。
“莫非是……道具师?”樱井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Bingo.”大野点点头,“我的主业是这个。这次也只是老团长破格提拔。”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大野君。”樱井从这边走到另一边,不住低声赞叹。
“……其实以前除我之外还有一位老先生,”大野顿了顿,“他走了之后老团长一直想找个人顶上……”
“我?可以吗?”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表错情,但见大野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樱井君对这样的工作有兴趣吗……?”
“啊,当然!”樱井连忙点头,“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非常乐意。”
“那么可能会有一个面试……”
“面试?”樱井下意识重复,但还是点点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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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graviton2010/8/18 2:37:00
特别谢谢副团长看板君友情出演。
4.
Let me lead you from your solitude
Say you need me with you here, beside you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That's all I ask of you
回想起来,那真是一场极其混乱的面试。首先大野没想到自己会被叫过去旁听,跟副团长打照面的时候无法幸免的挨了若干白眼。虽然也有提醒樱井要提防这位副团长,但没想到他会存心捣乱,非让樱井试演一段看看。而最想不到的是樱井看了两遍竟也记住不少台词,即兴的演了一段倒也像模像样。因而当樱井一个飞口勿抛向在座的克莉丝汀配上一句“I love you”的时候,副团长终于揷了一句——“别太装,小子。”
“尼诺——”幸得克莉丝汀上前拉住。
“你为什么想来我们剧团?”最后老团长扔出的是一个惯例问题。
“我是从大野先生那里听说贵剧团的。”樱井回答得从容不迫,“从他那里我知道这里有一群优秀的人们,我非常渴望能与他们一起共事。”
“你不过刚来几天,凭什么能相信他?”副团长的语气依然咄咄逼人。
樱井看了大野一眼,笑着说,“大野先生很像我尊敬的一位前辈。”
大野心想这样的答案的确很符合樱井的风格。他的余光瞄到老团长微微点了头。
本着教育新人的职责,大野在之后尝试着板起脸把樱井叫了出去,后者则是反应迅速立即道歉。
“耍帅可不好啊。”
“不小心得意起来了。抱歉。”说完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这让大野很没辙。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樱井多数时候是个踏实勤恳的青年,偶尔起玩心实属低概率事件。但既然今天遇到了这低概率事件,他还是象征性的说了两句。
“最后说的,”樱井说,“大野君的确很像我一个前辈。”
“我可不记得有很像你的后辈。”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
“尼诺啊,是新哥连人。”——用来指代流放者后裔的词汇。“基本上……是个好人。”大野经过思考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虽然是挺敏感的家伙,但其实没在生气。不过我建议你还是道个歉。”
“……了解。”
“其实蛮羡慕他的啊……”没有需要一直挂念却回不去的地方。来处即归处。
“?”
“没什么。”大野轻轻摇头。
远方隐隐传来一阵汽笛声。
世界的中心,通天塔先是隐藏在一片迷蒙的雾里,片刻后周围的光像是被吸走一般聚往一点,禸眼几乎能看出粒子运动形成的七彩光带,汇人那点后被永久_Tun噬。定期通航的虫洞正在缓缓打开。
又有多少人将第一次踏上这个星球,再不返程。
事实证明大野说的话并不错。当天晚些时候,樱井已经得到搬人剧团公寓的许可。也是有段历史的三层建筑,就在剧院的后街,走路不需五分钟。一切多亏尼诺副团长的办事效率。
尽管如此,在樱井拉着行李箱走过院子的时候,大野还是没忘叮嘱一句,院子里那辆敞篷轿车的主人是他们副团长。
大野已经记不大清自己后来还说过什么,而樱井又回答过什么。大概该是调侃了一下随身行李的多少,或者是各自房间的大小,又或者还提过谁也没有见过的古宅幽灵的传说。公寓其实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个车站西侧,离樱井暂住的旅馆也确实很近,真正搬家的时间或许只是十来分钟。然而,大野却觉得那十来分钟交谈了太多,以至于当晚他照例戴上记忆读取机,几乎是在脊背尚未碰到床时就已经陷人了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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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graviton2010/8/19 17:30:00
暂时没有排新剧的打算……以及15L后半句真是踩到点
越来越长希望表介意。
5.
樱井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熟悉了道具师的职责。因为是公演期间,并不需要新添道具,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日常维护。由于大道具比较多,陪同负责搬运的工作人员喝酒也算是额外工作之一。这也令樱井发现原来自己的酒量的确不错。
“说不定在本团是仅比老团长差了吧。”
“的确没见老爷子醉过呢。樱井君也就只差一点点而已。我们不行了啊。”
“相对来说还是大野君比较……友好吧。”
“没错,童叟无欺。哈哈。”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角落里的大野冲这边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樱井嘴上谦虚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帮大家添满酒,心里倒也有些小得意。
当然樱井已经清楚了大野“不友好”的一面。对分内的工作,大野固然有许多执着的地方。像是这次用到的大量蜡烛,每次用过后,大野总要挑掉太短的或是变形太厉害的,因而当存货不足时跑杂货店倒成了樱井最常做的事情之一。
休演日往往会用来检查舞台上的各种机械装置。当然技术的部分有专人负责,但因为前一天大野提到想让樱井也见学一次,樱井一早就到了剧院。反而是迟迟没有见到大野的身影。
大野的房间与樱井新搬进去的那间并不在同一层,因此樱井也无从得知大野的情况。但就大野的性格,无故旷工显然是非比寻常的事情。趁休息的间隙,樱井跟调试人员打了声招呼,决定回公寓看看。
时间已是中午。休息日出人公寓的人并不多,拐进二楼的走廊,尽管樱井已经放轻了脚步,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他试探着敲了敲0号室的门。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他加重手势再敲了几次,依然没有人回应。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2号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副团长。
“尼诺先生……”
“干什么呢?”与平日的干练形象不大一样,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似乎也在宣告着主人的不耐烦。听樱井说了大致情况,副团长歪头想了想,只见他抬手拧了拧门把手,而那门居然开了。
“那个笨蛋。”几乎是一眼就判断出了屋内的情况,副团长低骂一声,快步走进屋里,一脚踢掉了书桌边的电源线(书桌上的机器嗡的一声停止了运作),而后抓起床上那人的衣领贴着他的耳边吼“你给我醒来”。
樱井一时没能理会眼前的变故。只见副团长拉起左臂衣袖,扬手狠狠抽了梦中人一记耳光。
机器连接太阳_Xue的触点跌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醒过来,副团长转身离开了房间。
“剩下你搞定。”走过樱井身边的时候,副团长留下了这么一句。
大概又过了十来秒樱井才敢走进房间。大野呆坐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直视前方,却什么也没看进眼里。樱井试探的喊了几声“大野君”,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樱井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机器。记忆读取机,他从大脑的角落挖出了这个词。这台机器是通过感知大脑皮层的微电流,读取并存储人脑里的海量信息,在脑力工作者当中一度相当风靡。后来因为大脑信息的随机性太大,判断真伪的仪器的后续开发没有跟上,现在只有爱好者或是收藏家才有这台机器的原型。
突然,大野缓缓抬起右手,摸了摸脸上被打的地方。然后又慢慢放下。
“大野君,你没事吗?”樱井连忙问道。
大野以极其细微的动作摇了一下头,然后又点了点。
樱井想了想,转身接了杯水,放在大野床边的桌子上。
——使用时应保持大脑清醒以获取最佳读取效果。换言之,若在不清醒的状态,比如,睡梦中,那么由于大脑皮层的高度活跃,信息的无序将更为显著,冗余信息的量也会大大增加。
——使用时间过长会导致不良反应。也就是,像大野现在的状况?
樱井一边回忆自己对于记忆读取机的了解,一边产生了更多疑问。副团长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不做任何解释就这么把人留给自己,说明接下来的问题并不大。那么只有问大野本人了。
现在该做的——樱井并不确定是否该做,但如果不找点事情干会更难过。他打开冰箱,在里面发现了几片吐司与几个鸡蛋。想了想拿出来,随手把吐司片丢去烘烤,而后洗了平底锅开始煎鸡蛋。
油在锅里发出嗞嗞的响声,啪的一点溅在樱井手上,他连忙一边小声喊疼一边往手上呵气跳着躲开。
大野像是终于有了反应,等樱井回头又找到一棵莴苣的时候,他看到大野捧了刚才倒好那杯水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一时没人说话。午后的日光从窗口照进来,投下一束尘埃。炊器碰撞声,食物的香气,即便是在这人造的星球上,也一样有这些名为“生活”的气息。
“抱歉呢,睡糊涂了。”
大野咬了一口樱井特制三文治,嚼了几下连说“好吃”。
“不是睡糊涂了吧。”樱井坐在餐桌对面看着那个似乎真的吃得挺香的人。“不是——睡糊涂了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扯出一个微笑,“好吃吗?太好了。”
大野专心对付手上的食物,眼见要吃完,樱井便把盘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我的另一份工作——”话题的转移没有任何先兆,“是作为观察者记录这个星球的记忆。”
樱井一愣,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别的地方或许还有若干人,但彼此之间并不知道。那台机器就是这个用的。”
樱井点点头,专注的看着大野,等他往下说。
“……然后,就是不小心睡着了……”大野的视线飘向眼前的盘子,顺手又拿起一块。
“但那样读出来的记忆不是很混乱吗?”
“啊,”似乎没想到樱井对自己所说的东西有所了解,大野反而一愣,“其实,有将大脑表层与深层的记忆分隔的方法……去掉深层记忆的影响。因为就需要观察者的主观意识在里面,所以表层记忆全部记录下来也表紧。毕竟始终是需要进一步分析的。”
“那……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么……”这才是最介怀的。像刚才那样长时间的呆滞,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就像失去了灵魂的魔像,只剩一具躯体。那样的话,他的灵魂又到哪里去了呢?莫非是刚才提到的——深层记忆?……
大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起杯子含了口水在嘴里,等找到了回答的方法才_Tun下去。“那个,机器,其实有定时功能。时限到了会停下来的。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吵醒,所以不用担心。”
“要是没有醒过来呢?”
“那恐怕会一直睡下去……抱歉!我昨晚太累忘记了……”大野低了头表示悔过,“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樱井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也学样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相信你。”最后他说。
28 新年快乐2011/1/1 0:07:00
6.
?
星之记忆。
其实正是这个星球上住民的记忆的累积。即便是流放之地,被流放的人们也会创造出属于这个星球的历史。作为忠实记录自己所见的一名观察者,大野所做的事也与历来史官的职责相差无几。所不同的是以往的人们用的是纸笔,而今时今日有了记忆读取机这种更为直接的方式。
每逢虫洞开启的日子,散布在这个星球上的观察者们会将累积下来的记忆信息发送回母星。这是一个单方向的发信——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信息是不是成功到达了母星,或是在十几光年的路途中经已遗失,至于那些信息的用途更是无从得知。或许根本是没有用处,大野曾如此猜想。因为不论这座星球上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开拓初期所记载的大规模天灾或是之后的战乱,母星也不会采取任何反应对策。他甚至不能想象母星上接收信息的人,是带着怎样的表情阅读这流放之地所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饶有兴趣?抑或是根本在诅咒这份无聊的工作?……
总之,对于观察者的工作,大野自己经常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加之并不是公开的性质,也无从与“同行”交流。唯一知情的尼诺先生,也是在一次把睡死过去的大野从那台古怪机器上揪起来后才有所了解。“你总有一天会没命。”是他对屡教不改的大野无奈之中的评价。对此大野总是一笑了之。或许个性使然,一旦认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大野相信自己有对那机器执着的理由,这点他没有对任何人说。但当对象换成樱井,大野总觉得不能敷衍带过。
在大野看来,樱井知道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东西,算得上学识广博。先不说日常工作中表现出来的对各种事物的熟识,单是记忆读取机这种算得上陈旧且偏门的领域他都有所了解,这就不得不令大野叹服了。因此大野尝试着解释了观察者这一工作(在他语言组织能力所及范围内),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樱井似乎理解得很快。
“很适合……啊,我是说,大野君总是静静的在一旁放空的样子。”樱井用他右手的食指轻挠下巴,像是在思考,“那时候就想,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呢……”
大野下意识眨眨眼。
“果然看进去了很多东西。”
后面补充的这句音量有些小,但也是清楚的传进了大野的耳中,令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能理解。
“但还是请注意一些啊。”樱井抬眼看着大野,他很少用省略主语的句子,但这一句说得很认真。
大野知道他指的什么。很神奇的是,尼诺说过类似的话他早就记不大清了,但樱井这短短的一句却令他罕见的产生了反省的念头。
“你才是,别做吓人的事情啊。”大野顺着将球挡回去,轮到樱井不好意思了。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突发状况。舞台上的大吊灯——幽灵砸下来的那盏——的自动装置出了小问题,临时改成手动操作,除了一人在下面控制砸下来的时机之外,还需要一人爬灯架上去解除手动装置的安全闸。本来不是个大问题,以前大野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那时也没少爬高爬低;但这一次走到升降扳手前,他才意识到以往都是已经离开的那位老先生带着自己在做,而眼下自己也不可能分身去爬灯架,今天轮值且就在近旁的也只有他跟樱井而已。
幽灵已经登场了;大野权衡了一下两个分工的难易程度,他记得前几天例行检查带樱井爬上去过也指给他看了安全闸的位置,只需要按下去而已——于是做了决定。
樱井倒也没多话,三两下爬上去做好了,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幕间看着换好布景大野才意识到樱井没回来。他忙顺着找过去,发现樱井独自一人缩在最后一阶梯级角落,攥着扶手脸色苍白。
“怎么了?表紧吧?”大野弯下腰,小心的扶了一下樱井的肩膀。随后发现他发抖得厉害。
“没事……”樱井虚弱的回答,看了大野一眼而后把眼睛闭上,“过一会就好了。”
大野没再说什么,在一边坐下来,看着樱井慢慢平复了才离开。事后樱井拐弯抹角的找他坦白恐高的事情,明明一个人的时候怕得要死,却还是硬要逞强说着“有人陪着就没事”之类的话。大野的第一反应竟是“果然如此”,随后才奇怪自己哪来的确信。当下心感抱歉,想着这几天公演完了赶紧慰劳一下压压惊。
——看来演幽灵是不能啊。
话虽如此,公演结束也正是一年尾声,庆功宴上人们的热情比平时高涨了不止一倍。因有惦念的事情,大野留了个心没喝太多。倒是等他终于逮到樱井的时候,这位被誉为酒量仅次于团长的年轻人上来就是热情的握住自己的手连声道“大野先生,您的光临令我倍感荣幸”。
话语里带着笑音,从眉梢到嘴角都弯成一个快乐的弧度,视线深深的直注人对方的眼睛里,反而像是有了与平日不同的魔力。大野努力抽回手往阳台的方向挪,暗笑这个人醉了啊。真是第一次见。
樱井端了酒杯乖乖跟着后面。
“这段时间辛苦了。”大野举杯。哥连星的夜晚一样有月光,设计者似乎还特意将人造光源设计成按周期盈亏的形状。今晚是残月,微弱的白光洒下一丝清冷,倒是少许降低了酒精的温度。
“智君才是。”樱井摇头笑着,一饮而尽。他转身斜倚在栏杆上,大野本想把他手中的酒杯接过来,但见他手也不抖攥得很牢,也就作罢,只是近前两步防止醉了的家伙一头栽下去。
“智君……”樱井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智君,是怎么想的啊……”
“什么?”大野很困惑。这时才开始注意到称呼的变化,智君——唔,并不坏。
樱井不搭理,自顾自的又重复了三四遍。大野终于忍不住推了推樱井,哪知樱井不禁推往边上一歪,大野连忙拉住。
“智君。”樱井一个侧身拽住大野的手臂,巧妙的维持了两人的平衡,“您是怎么想的啊。这个星球,和母星的事情。”
大野一愣。樱井的目光直指自己,七分醉意三分认真,却不容躲闪。
“不怎么想。”尝试让回答显得干脆。
“比如说——”樱井像是忽略了大野的回答,“——回母星去。”
“……那你说怎么回去啊?”
樱井抬手做出往前的动作,“就这么……飞回去。”
大野不由笑了,“我可不叫‘翔’啊。”
“虽然不能利用虫洞,但飞行器是不受限制的啊。”樱井依然一副完全没听到旁人说什么的样子,反而突然认真起来,“只要有飞行器,将目的地设置为母星,就可以飞回去了。”
“十几光年的距离?”
“近光速飞行不就是十几年时间嘛。”樱井加快了语速,像是早已有腹稿,“人在睡眠状态消耗将减到最低,而且若是在睡梦中,十几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能让人保持安定的睡眠状态,还能解决补给的问题,一举两得。以往不也有尝试将病人冰冻等待新药开发的假设,当然冰冻装置本身是巨大的消耗。”
“因此需要低消耗甚至零消耗的,能维持睡眠状态的方法?”大野觉得似乎看到了谈话的方向,也佩服自己竟能洞悉醉鬼的思路。
“没错,药物——或是仪器。时效是,回到母星之后,就会解除睡眠醒过来……”
“一觉醒来就变成老头子了。”
“那毕竟是能回去。总比……”
总比什么都不做死在这里好。后半句樱井没有说出口,停顿的那几秒他抿了抿嘴,像是有意在等大野打断。
“那飞船的补给呢?航路怎么办?别以为这里的飞行器有到母星的自动导航啊。”事实上大野也不想樱井按既定的思路发挥下去,他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你醉了,我们回去吧。”不由分说从樱井手里抢过酒杯和自己的放好,随后架起樱井的手臂推搡着往回走。
“补给,燃料,还有航路,都会有办法的。”樱井就势在大野的肩膀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会有办法的。回母星。”
新年的钟声响起来了。几个街区外的钟楼那边,该是聚集了庆祝的人们,喧闹声并没有传过来,烟花却纷纷升起来了,点亮了天幕的一角。
背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熟,一动不动。
“新年快乐。”他对着前方说,随手往上托了托背上的人以防他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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