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 曇天2011/4/17 20:20:00
樱井翔倚着相葉雅纪的胳膊勉强站住，腿还是软的。只能拼命伸出胳膊去扶着一边的沙发背。
二宫和他对视着微笑，张张嘴，却只能发出嘎哑的喉音。
颈项被割开是不可能再说出话来的。樱井翔明白，身子却因为战栗发麻。二宫盯着他，淡色的眼睛里有些难过和焦急。
或许只是想打个招呼，却都已经做不到了。
相葉对着二宫点点头，反手关了门，字字句句清晰地在樱井翔耳边解释给他听
“你还记得几年前那次失败的手术么？那个病人拖延了看诊的时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樱井翔觉得眼前模糊起来，连相葉的声音也连带着变得含混。身体仿佛浸在深海之中，窒息着在深黑的海底寻找着那段记忆。
秋天。秋天的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樱井翔觉得头痛起来，记忆的残片纷纷跳进视野之内。
那些他深埋了很久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想起来的记忆。
急救车的呼啸声，心跳声，人声。
他带好口罩准备手术。
眼前的景象更为清晰，那是作为医生最为敏感的画面。
胸腔被灵巧的划开，然后手术刀闪了一下寒光。
樱井翔皱皱眉头
十分明显的，恶性的肿瘤遍布在主要的脏器上，而且最主要的大肿瘤已经破裂
“医生…还要继续么？”
手术刀悬停了几秒
“摘除，止血。”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然后呢？然后…..
“然后那个病人不出你所料的在第三天晚上过世。只是他，并不甘心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病情罢了。”
不甘心？
不甘心会怎样？
耳鸣。又是巨大的嘈杂声。
长长的走廊，四下里漆黑一片。是晚上，晚上的医院里。是他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
脚步声在走廊回荡，咕咚，咕咚
二宫扭开门把手走进他的办公室，笑着把睡在桌边的他拍醒
?“喂喂，这样会感冒奥。”
樱井翔直起身看到是二宫，他记得自己笑笑。正要去握住二宫的手。
可是突然响起的声音利刃划裂布帛一样撕裂开很沉静的空气。
敲门声
持续的敲门声。
沉重而激烈，敲得人心脏都跟着狂跳起来。
樱井翔被狠狠惊了一下，他缩回手僵住。
二宫回头望望门，揉揉额头小声嘀咕说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
你等一下我去开门吧。
樱井翔想起了那个角度，他看向门的角度。是越过二宫的肩膀的。
门外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
门自己为什么会响？
樱井翔还有些迷糊的站起身……望着二宫停顿在那里的背影，有些迟疑的
“是谁？”
二宫肩膀小幅的向上挑一下，声音压低下去
“站在那里表动。”
然后他看到二宫，像是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什么东西。
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整个人顶到靠窗的墙边，可是眼前依旧一片空白。
二宫转身冲过去。对着那团看不见的力量狠狠的挥拳。
然后又是寒光闪过。
那光亮从记忆无比黑暗的Deep浮上来，然后一声钝响
是利刃划破血禸的声音。
樱井翔记得那一刻他对上了二宫和也惊诧的双目。
他张了张嘴却不再能够发出声音。
二宫的最后一个动作是_chan抖着抓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推开却已经没了力气。
瞳孔涣散开，
鲜血喷溅出来，视野内一片血红。
记忆再次出现断层。
相葉雅纪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海面传来，把他迅速从将被溺死的深海中拖上岸
“到这里为止你晕过去，等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对是自己害死了他深信不疑。”
“也难怪，手边是自己的手术刀啊。”
相葉松开支撑着他的手臂，走到左手边的墙那里，用指节轻轻敲击一下墙面。
墙体发出空洞回声
“这面墙是空的，这座医院的工作人员也不多，所以你的隔壁也没有住人。”
站在樱井翔面前的二宫很轻的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始终是泫然的表情。
“可是翔酱……”相葉回过头望向樱井翔。
“你不该这么骗自己，你不该亲手把他的尸体埋进这面墙里还告诉自己二宫和也他走了，他离开你去很远的地方并且杳无音讯了。”
谁都是这样的，宁可让对方知道无论多么残酷的真相，也不愿意对方逃避自己的真心。
你活下来是为了记得他，不是为了找一个避自己耳目的借口一蹶不振的。
什么会掐死病人啊，什么会说你很暖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啊。
那些死去的病人都是抢救无效，就是和你无关，那个你说离开的人一直在这里，他哪里都没去！！
相葉的声音大起来，隆隆的像雷声一样在小小的房间滚动着。
“翔酱…”相葉走过去望着他的眼睛，说的话是樱井翔曾经对他说过的
“这伤痕这么深，可能一辈子都会在那儿，但是你不能一辈子不碰它呀。”
樱井翔过了这么久终于头一次站直了身体，他慢慢挪动步子，走上前去伸出手
二宫顿了顿，很慢的，有些僵硬的也伸出手。
指尖相触之时竟然没有像对大野智那样影子般透过去，
樱井翔触到了二宫和也的手掌心。
冰凉的没有人类的气息，但是实实在在。
他想起相葉说，
执念越深，灵魂作为人的实体形态就越完整。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静静地滑过脸颊滴进衣领，一滴一滴止不住。
二宫笑起来，动动嘴唇，用唇形无声的描绘着
别，哭啊。
他很轻的抱抱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液也是冷的。
然后他帮樱井翔擦掉脸上眼泪。推了他一把。
走吧。
樱井翔受伤的腿微微有些站不住，他趔趄了一下冲过去想再次扯住二宫
可是这次对方却像大野智一样，只剩下雾气般的影子。
然后就连影子也开始变淡，樱井翔奋力地揉着眼，以为是眼泪影响了视线。
直到相葉很用力的抓住他把眼眶揉得通红的手。
“执念没有了形态就会消失，不止是你，我也看不到他了。”
樱井翔松了手。
真的
连那摊血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白色的烟雾。
然后相葉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慢慢的说
“翔酱……”
“他为什么说的是“走吧”，而不是“再见”“或者我走了呢”？”
樱井翔摇摇头答不出，只觉得又难过又疲倦。
然而这其中还有着些释然。
他才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是个心结。于他于二宫和也都是。
他死了啊，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就死了。
自己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却不愿让自己相信。还找借口埋怨对方无视自己的离开了。
真是，傻透了。
办公室的温度极其明显的开始上升，樱井翔望着一脸疑惑的相葉，突然知道了为什么每次自己对相葉说着要勇敢面对伤痛时，对方都会欲言又止。
原来懦弱的一直就是自己啊。
“不对…”
相葉突然说。
樱井翔疑惑的望着对方。
“雅纪你说什么？”
“不对，即便是这个房间不再有灵魂……这个温度，这个温度也太高了。”
相葉话音未落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是玻璃窗碎掉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窗子，却发现窗外竟然升起团团的浓烟，
还有隐隐的火光。
相葉一脚踢开身后的门。
嘈杂的人声传进来，晚上的医院本来就没什么人，住院的就更少。
所以才会一直没有注意到
其实大火已经开始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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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话LZ晚些时候二更完结。
808 曇天2011/4/17 22:22:00
火是从一楼烧起来的，相葉扶着樱井翔走下楼梯的时候发现跑来跑去的已经全都只剩下医生护士，看样子病人都已经转移出去了，需要抢救的是药物和器械。
相葉觉得樱井翔走的吃力，额上还有汗冒出来，意识到刚才在他办公室的时候可能站了太久还有几次趔趄伤到了筋骨。相葉撒了手冲到正在向外运轮椅的护士那里。
“轮椅给我，樱井医生需要…”
护士看到扶着楼梯最后一层台阶扶手的樱井翔，点了点头把手柄塞给他。
相葉推着车子向回冲，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大声对跑远的护士喊了一嗓子
“为什么会有空余的轮椅！？”
…………
对方一脸茫然，几秒钟之后说
“不知道，是从复健病房里推出来的。”
相葉觉得血液一瞬逆流般的，心咯噔一声。
樱井翔自己慢慢的挪过来，他看到相葉满头大汗的脸色却很可怕。
“雅纪……怎么了？”
相葉眼神有些散乱的看了一眼樱井翔
“没事没事，翔酱你快坐下。”
樱井翔知道时间不多，很乖的坐了下来。
然后相葉突然俯下身，把轮椅两边固定用的安全防护带死死套在了他的腿上。
“雅………”樱井翔还没问是怎么回事就被浓烟熏得噎住了，相葉掏出兜里的手帕力道很大的捂住樱井翔的嘴，推着他飞也似地向大门跑过去。
外面的操场上乱七八糟是抢救的器材和一些移动病床，有一些上面还躺着在接受点滴的病人。
相葉雅纪把车子推到僻静一些的角落，停了脚，然后跑到樱井翔面前。
“翔酱，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樱井翔看到相葉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眼睛，一如既往像碎掉又沉在湖底的彩色玻璃。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相葉站直身子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转身向医院的方向跑回去。
樱井翔想要拦住他，伸出的手指滑过相葉白衣的衣角，最终只捞到一把热热的空气。
……………………
相葉折回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热得快化掉一样，他月兑了衣服捂住口鼻匍匐着向复健病室的方向跑过去。
什么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床头扔着一节生日蜡烛。
一定是润君。
是润君他想起来了。
可是人呢？人在哪里？
相葉一瞬间脑子也已经不转了，他冲进去把那根残缺的半截蜡烛塞进衣兜，冲出去的时候没头没脑的撞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是镜子。
相葉觉得眼花起来，揉着额头直起腰，却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松本润。
润君？
相葉听到附近病房的轮椅空掉的时候就知道起火应该和松本润有关，随时可能复明的话，照到镜子一定会精神失控。
可是松本润望着他的表情很平静。
“雅纪。”
“好久不见了。”
相葉视线下移的时候看到了松本润手里裹着纱布散发剧烈酒精味道的木棍，是火引。
“润君……快走。”
松本润笑笑。
“相葉学长。你滥好人的性格还是没改啊。可是我真的想要逃的话怎么还会想要烧掉这家医院呢。”
相葉咬住嘴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称呼自己是相葉学长了。
“润君。”
松本润扔了手里的火引，抻平身上微有些皱的病号服。
“他答应了我要陪着我，再黑暗再可怕他都会陪着我。”
明明都看不见，明明他也很害怕的。他还是留下来，我逃掉，他还要把我找回来。
约定什么的没有做，
因为我当时说相信他。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热浪烧灼着滚过来，相葉被浓烟呛得站不直身子。
松本润扶住他，声音在轰塌声和破碎声中仍然格外清晰。
“每个人从出生就梦想彼方的世界，只不过到了将死的时候又会犹豫而不安，如果彼方不是幻想了一生的模样该怎么办？”
相葉再熟悉不过这段话，他经常听松本润说起，自从他们认识以来。
不过现在我不怕的，因为那里有等着我的人。
所以我要到彼方去。
相葉头一次看到松本润笑的那么单纯，不像之前任何一次的笑，弯起的嘴角里都带着些阴影。
“润君不愧是上了那么多节的哲学课啊。”
“虽然被那大叔害得挂了科。”
相葉听得想哭，却还是笑起来，他想分别的时候不能掉眼泪。
他上次就这样离开松本润。他这次还要离开他。
?“这次又是我先走了。”
相葉转过身向门外面的大厅走去。
几步之后停下脚，转过身去用力冲松本润挥挥手。
他看到松本润没有像上次一样苦着个脸浑身透着不情愿，而是很坦诚的也挥挥手。
“再见。”
再见，却真的再也不见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医院的警卫冲过来一把把他扯到一边，大门的玻璃也爆开了，飞起的碎屑有一些溅到相葉后背，火辣辣的疼。
“相葉医生你进去干什么！里面还有人么！？”
相葉面对着焦急询问的警卫，定了几秒，摇摇头，然后突然笑了。
他刚才看到大野智走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
“那家伙又任性了呢，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替我谢谢樱井君,虽然他晚上看不大清楚我，但是拼命叫我的名字把嗓子都喊哑了。”
“谢谢。”
相葉回过头去，老式病院整栋都烧起来，火光冲天。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哑掉了，甚至听上去有些滑稽
“雅纪！”
樱井翔一瘸一拐的挪过来，伤着的脚用不上力，走的满头都是汗。
他穿过河流一般的人群，从暗处走到明处。
就仿佛越过忘川，从彼方来，要带他回到彼方去。
相葉笑起来，身后是燃烧着的火焰。
他向前，
向着彼方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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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
809 曇天2011/4/17 22:24:00
后记：
至此为止，这个话痨了将近半年的文结束了。
从一开始就任性到现在的LZ感谢一直看文的GNS。深鞠躬。
GNS都知道的，LZ这文的开篇只有782个字。实话说，《彼方へ》是LZ完结的第一个长篇，所以当时真的完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坚持下去。而且连这文的期间也是LZ一个人时差的第一年，什么事情都是新，有太多的困难和烦心事，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在L里发泄，现在再回去看觉得自己真的很任性又不成熟，其实应该被BS的XD。但是却被很多GN温柔的鼓励，GNS的回复在LZ看来每一句都很重要，每一句LZ都要看上很多遍。真的已经成了精神支柱了XD。而且过了这么长的时间，GNS的回复很多LZ都要记下来，不止拿来激励自己写文，也拿来激励自己去挑战其他更多的事。
最后关于文本身，LZ也在BO里说过它是分两段的，另一段是彼方的前史，但是因为CP要换【GNS也猜得出是哪两对】，而且LZ预定的格式很坑爹，是先写一对再写一对的，自觉如此坑爹LZ也就不好意思再扔FB，但是会放在BO里，有兴趣的GNS欢迎光临奥= =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看这文的GNS，能在漫长的旅程相遇，彼方的终点站已经到了。
有缘的话会在其他地方再次相遇的吧~
待って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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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话痨。
矫情了禸麻了对不住了~挥手帕。
815 还是恭喜完结2012/5/19 23:42:00
长期潜水，真的憋不住要出来了。
这真的是第一次写的长篇？哇，真的很厉害。
高兴的同时又感到很遗憾，因为现在才看到这篇文章，真是相见恨晚。
过程很棒，前后叙述安排很棒，结局更是让我看完后可以久久回味。
两种不同的选择——一个是结束，一个是开始，但其实都是剪不断的深情和羁绊。
真的很好。请继续加油。
希望还能看到lz别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