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琼花糖2011/2/6 6:30:00
名字是瞎取的囧。
很白很雷很无趣。
LZ是文盲所以BUG肯定有。欢迎GNS提出来。
谢谢。
肯定更的很慢。
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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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乐世界门口停稳,村上绕过来开了车门,樱井捏着顶帽子钻了出来。他眯着眼打量着大门外张贴的海报,面若桃花柔若无骨的少女,酥胸微露玉指纤纤。村上瞧见他愣神,便笑着说这是眼下上海最红的舞女,乐世界凭着这棵摇钱树风头正劲。
樱井冷着张脸进了大厅,锦户远远瞅见他,搓着手迎了上来。走进了便见樱井面色不善,锦户也不敢多嘴,只跟在身后陪笑着说老板在二楼,等了您很久了。
进了二楼包厢,正对着的台子还没拉幕,窗上半掩着纱帘,两把软椅并排放在一起,矮桌上摆了些干果点心。樱井扣门的声音着实轻,天鹅绒地毯也黏着脚步声,那个盘腿窝在软椅上的人似乎还未察觉有人进来,只低着头专心摆弄手里那付九连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樱井月兑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盖住先前挂在那的米色格纹洋服。从口袋里摸了烟,走到那人跟前,伸手要火。
包厢里的灯光昏黄,座椅恰巧又背着光,只看得到那人抬了头,薄唇微翘,一脸似笑非笑。往日里下巴上那颗痣隐没在阴影里,募得显得这张脸有些陌生起来。樱井看的一愣,不待他反应,那付九连环就被塞到自己手里。
“樱井大少,您要是再不来今晚这节目大概就要演完了吧。”那人一边挖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手护着给樱井点了烟,还不忘冲他翻了个白眼。
樱井深吸了口烟,同他打哈哈:“这乐世界我还是头一遭来,司机迷了道,绕了几次远路,这才来迟了。”
“那这司机还真是耽误事,赶明个赶紧开了去。我这倒没什么,下次万一
“要真到那时候,还劳烦二宫老板赏脸陪我小酌几杯,消消愁才是。”
那人见樱井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咧着嘴一脸春风满度,撑着身子凑过去抢过他夹在指间的烟,送到嘴边狠狠吸了两口,呲牙咧嘴的看着他,全当做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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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幕压着边缓缓拉开,一群妙龄女郎拎着裙角上了台,踩着鼓点高高抬起大腿,雪白的肌肤在台子上明晃晃的反着光,倒是噱头十足。
樱井拖着腮看了一会,正觉得索然无趣,便听二宫张开口打了个哈欠,拽着衬衫袖口抹了抹眼泪。
“我说你怎么突然对这些子大腿舞感兴趣了。”
“感兴趣个屁,”二宫咬着手指恶狠狠地骂道,“让锦户亮那小子给我找个地方见你,没想到他直接把我从码头拉到这儿了。”
樱井嗤笑起来:“倒也确实是他找的地方。”
“……这小子真是越发不把我这个老板放在心上了。”说着便作势起身喊人,却被樱井按下了肩膀。
“得了吧,那小子现在八成在下面跟着叫好呢,你喊给谁听呀?”
二宫愣了愣,随即一脸恼怒的又坐了回去。樱井瞧见他刚刚抹眼泪时被袖扣挂红了眼,掏出方手帕递了过去,二宫也没客气,接过来擦了眼,又擤了擤鼻涕。末了顺手塞到自己口袋里,一脸嫌弃的说樱井翔你手帕上一股线香味,真难闻。
樱井倒也习惯了二宫这张尖刻的嘴,盯着舞台上飘忽着的裙摆,突然说道:“我晚上要去趟苏州,这些天码头上外地帮在闹事,怕是有人会浑水摸鱼,你叫锦户多派几个人去看着货。”
“你又没货走水路,消息倒比我还灵通。”二宫抱着怀不以为然。
“最近场子上不太平,凡事小心才是。”正说着便见二宫又打了个哈欠,不由的蹙起眉,“你昨个晚上干嘛了?困成这样?”
“没事没事,”二宫摆了摆手,“昨个遇到相叶,一时手痒没忍住……”
樱井拉下了脸:“我整天给你操着心,你倒好,没日没夜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废话,送到手边的钱你不赚啊?昨个晚上我赢的钱够跟你在这看一个月大腿舞的了。”二宫不屑的撇撇嘴。
“随便你。”樱井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取了衣服拉开门,末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反正你也不爱看这东西,早早回去歇着吧。”
二宫扬手冲他挥了挥,整个人陷在软椅上眯着眼打起瞌睡来。樱井无奈,反手带上门下了楼。叫村上把锦户从观众席找过来,再三叮咛他早点催老板回家。临走前仍不放心,看着锦户上楼进了包厢,这才重新戴上呢帽,领着村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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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琼花糖2011/2/16 18:48:00
再见已是几日后督察夫人的生日宴上。
樱井刚下了火车,在去往督察宅邸的路上急匆匆的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法兰绒双排扣洋服,车上不够敞亮,只能歪歪扭扭在脖子上挽了个结,一路拉扯着衣领,直到车子停稳。
钻出车便见村上走了过来,督察府门外几十辆小汽车一溜排开,煞是壮观。村上刚想开口便被樱井止住,他撇了撇眼,督察正远远迎了上来,村上识趣的退到一边。樱井换上副笑脸握住督察的手,两人寒暄一阵后便相互簇拥着进了主厅。
进了门便知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大抵都在这里了,从租界的领事到治安委员会会长,从黑帮要人到沙逊洋行老板,从折扇掩面的大家小姐到风流貌美的交际花,无不在觥筹交错中粉饰着太平。樱井不讨厌这种场合,他从侍者手里捏起杯洋酒,同督察夫人说着些场面上的话。却突然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身后,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没等樱井寻着这目光的来头,便听到舞池旁传出些许叫好声。一对男女正揽着手臂跳的正酣。那女的樱井认得,正是督察家刚刚留洋回来的大小姐。那男的樱井也认识,几日前他在乐世界二楼的包厢见过一面。此时搂着女伴的二宫,短衬衫配短库,白袜白鞋,乍看有些不伦不类,但配着这俏皮的舞曲,却也分外讨巧起来。
督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背着手站在樱井身后看了一阵,忽而说道:“二宫家的少爷,倒是生了副好皮相,只可惜心太野,没定性,以后怕是要栽跟头。”
督察夫人笑道:“二宫少爷聪明着呢,怕是没人能让他栽跟头。”语罢,笑盈盈的看着樱井,“樱井先生看呢?”
樱井没料到这包袱会扔到自己身上,面上倒是笑了起来,他摇头说道。“我与二宫先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在报纸上见过些新闻而已。”
提及新闻,督察和督察夫人相视一眼,便都笑了起来。
三人谈话间,二宫携着女伴下了舞场,一路俏皮的吹了几声口哨,谈笑风生间,走过来同督察和督察夫人打了招呼。督察和夫人倒也不愿同他多做纠缠,敷衍几句便借故走开了。二宫瞅了眼樱井,没说话,扭了身,捏起桌上一枚樱桃送人口中,向旁厅的休息室走去。
倒是督察家大小姐像是察觉到了樱井的不快,掩嘴笑道:“和也他平日就是这幅样子,樱井先生可别介意,过一会我好好骂骂他。”
樱井笑着摇摇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看着对方拎起裙摆撵上二宫,转身把手抄在口袋里,默默捏紧了拳头。
从督察府出来,村上正开着车门等他。樱井松了领结,扒着车门在村上耳边交待几句,月兑了外套撂进车里,人才跟着进去。
司机开着车左拐右扭,挤进一条不怎么起眼的巷子里,在一栋4层高的洋楼前停下。樱井下了车,示意司机把车开走,拎起外套钻进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樱井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暗着灯,倒是卧室亮着盏绿罩台灯,映的床单泛起一层薄荷色。浴室里有人哼歌,樱井扒下外套赤着脚直接推门进去。二宫正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忙坐起身抹了把脸,却见樱井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便又若无其事的缩了回去。
“进来不晓得敲门吗?”二宫把脑袋磕在浴缸边,不满的开口。
樱井却答非所问:“你回来的还真早。”
“那是,跳舞可是很累的。”
樱井挑眉:“哦?督察家大小姐的舞跳的不错吧?”
二宫笑了起来:“对啊,腰又细又软呢……”
半晌都没听到人应声,他正准备撩起眼帘去看樱井,便被人卡着胳膊拖出了浴缸,一路抗回卧室,按倒在床上。
二宫似乎也习惯了,从樱井手掌上挣月兑开了,扬着脚去勾床尾的毯子。却被樱井掐着脖子一口咬在肩膀。他吃痛的喊了一声,突然见对方利索的抽下皮带,不容他反抗便摁着他的两只手反绑在床头。接着便是嘴唇肆虐的碾过胸前的每一寸皮肤,两条腿被弯折着固定在身体两侧。樱井覆着薄茧的手一路向下,撑开他的身体。
“喂!”二宫倒吸一口凉气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我约了督察家大小姐明天去马场!”
樱井没说话,只是呼吸更加粗重起来。他舌忝 舐着二宫的锁骨,一个挺身埋人他的身体。不顾对方的不满和反抗,惩罚性的狠狠Chou_Song了几下,随即便感觉到身下的人整个疲软了下去,细细碎碎的呻喑声从嘴边溢出。
“你今天风头是出够了啊?”樱井在二宫耳边恶狠狠说,报复般的挺了挺身,听到二宫蒙上哭腔的呻喑,掐着他的腰拼了命的向前冲刺。“还约了人家明天去马场?!”
二宫死命瞪着樱井,不愿让眼眶里的Ye_Ti落下。
“这么看着我干嘛?”樱井说着就凑过去亲二宫的眼睛,那个人逃避一般的拧过脸,却又用腿死死的勾住了樱井的腰。
樱井低头闷笑了一下,抬手解开束着二宫双手的皮带,不想却忽然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二宫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咧开嘴笑了起来。樱井怔了怔,随即一口咬上二宫的薄唇,血腥味在舌尖慢慢散开,仿佛令身下的人更兴奋了一般。二宫张开手臂环住樱井,疼痛和快感此起彼伏让他失控一般的发出甜腻的呼喊。
他仰起身体亲口勿着樱井的胸口。每每被二宫的指尖划过脊柱时,总会令樱井血脉膨胀的恨不得把他_Tun吃人腹。
床单上的巨大褶皱微微_chan动着,承载着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禸体,像是夜色中漂泊的一叶月亮舟。
25 琼花糖2011/3/5 12:39:00
樱井隔日醒来,身侧已经没人了。他爬起来点了只烟,靠在床头回忆了下昨夜种种,估计那人今天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心下便释然了。
沙发上放着摞摊开一面的早报,估计是二宫走时留下的。樱井换了件衬衫,拿起那叠报纸随手翻了翻。突然没由来的心慌起来。
今天他本应是没什么应酬的,昨夜来之前也做好了在这小公寓待上一天的打算。现在那人不在,他竟然也坐不住了。
下楼左转,不消一刻,便见村上把车停在路口。樱井敲了敲窗,打着瞌睡的村上这才慢慢的睁开眼,见到是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樱井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抬手示意他开车。
村上借着后视镜向后看,樱井正闭目养神,丝毫没有示意他要去哪里。见他脸色不好,村上猜大概昨晚是和那人吵了架,他心知这种时候不好多嘴,点着车子,缓缓上了路。
路过乐世界时,樱井仿佛知道一样睁开眼,依着车窗向外看去。见着那大门口张贴的海报又换了一张,清丽柔美的少女被压在金发碧眼的异国女郎之下。没变的是周围装饰的那些金纸银花,在日光下,看似繁华依旧,却让樱井莫名觉得清冷起来。
村上听樱井闷哼一声,不免好奇。回头却见他望着窗外眉头紧锁,顺着樱井的目光看去,瞬间便了然了。
“听说前几天得罪了法国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樱井冷冷打断,“人情薄欢情恶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听他这么说,村上不免暗暗懊恼自己多嘴,却又不好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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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十年前初到上海遇见二宫时,彼此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
初见只在酒会上匆匆打了个罩面,不想半个月后却收了二宫家大少爷派人送来的电影票,说是二宫家新开的电影院,请他看明星电影公司的新戏。
樱井明白自己虽然名义上是替父亲打理上海的生意,实则也不过是四马路和河南路上的两家药铺而已。上海这地方,十里洋场,百国租界,自己初来乍到又无权无势,二宫家这么做无非是看在两家是老爷曾经是同窗的面子上。心知二宫家这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樱井也不好拒绝。虽然明明对那电影毫无兴趣,可还是在那日穿的光鲜出客。
出了公寓就见门口停着辆黄包车,樱井也没多想,上车报了地名,便窝在后座上把手探进口袋里时不时的摸一摸临走前放进去的那把枪。
黄包车载着他七扭八拐的进了条巷子,四周都是公寓,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电影院开在这里。他不免警觉了起来,抄在口袋里的手暗暗捏住了枪把。不想那车夫却像预料到一样一边往前赶一边对他说道:“樱井少爷放心,我们家大少爷叫我带您来的,您只管上顶楼去。”
说话间黄包车已经在一栋公寓前停稳,樱井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跳下车,刚站稳,就见那车夫又转身拉着车跑开了。
这地方他没来过,更记不住回去的路,四下无人,眼下便只能按照刚刚那人说的,坐着电梯往顶楼去。
出了电梯便见正对着的那扇门大开着,有人站在门廊边上等他。走廊里的光线不甚明亮,又没开灯,樱井只得眯着眼,凑近了去看。那人见他过来了,也不说话,自顾着转身往更里面走去。樱井从口袋里抽出枪,打开保险,反手握住藏在身后,刚往前跨了一步想要赶上那人,忽而听人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杀你。”
樱井闻之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人扭头见他一脸隐忍,便笑了起来,“你若是现在去了电影院,估计已经成为人家的枪下鬼了。”
樱井这才看清楚,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邀请自己的二宫家大少爷。此时他穿着件素色的丝绸睡衣,赤脚立在猩红的地毯上,偏头眯着眼看他。樱井不自觉的_Tun了_Tun口水——第一次见面时便觉得这人皮肤白的离谱,今次再见,这人裹着一身慵懒置身于色彩浓烈的背景中,竟然凸显出些蛊惑来。
“你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但是你除不掉他。”二宫走到樱井面前,伸手往他腰后探去。樱井还来不及躲,就被人握住了捏着枪的那只手。“我们这种年纪,不好整日把这种东西拿在手上。”
对方的力道不大,却刚刚好让樱井动弹不得。他只能乖乖松了手,任由那人缴了他的枪。二宫把樱井的枪握在手里转了转,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觉得这东西能护得住你?”
二宫的整个脸都凑到了樱井面前,但因为比樱井矮了半头,二宫只能踮起脚摇摇晃晃的站着望向樱井的眼睛。起初樱井还躲了躲,但见那人站的实在勉强,难免好心去扶了对方一把。因为自己这个举动,二宫便整个人都肆无忌惮的靠了过来,贴着樱井站着,仿佛这房间拥挤的只能胸腔挨着胸腔才能容下两个人一样。
樱井半搂着二宫,低头看到自己那把手枪还卡在两人之间。沉默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今天过后还有明天,他们总能杀了我。”
二宫看着他,眨了眨眼,说道:“我今天能救你,明天也能。只要我想护着你,别人休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樱井看着他,抿了抿嘴:“你凭什么救我?”
“凭我不是樱井翔。”二宫和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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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樱井还是决定回药店看一看,村上开着车刚转进河南路,就有报童撵上来趴着他的车窗。
樱井落下玻璃,问道:“今个有什么新闻?”
报童从袋子里抽出一张报纸塞进车里,大声回道:“《玉梨魂》在大光明上映,杨耐梅露玉腿提丝袜惊艳四座。”
樱井皱了皱眉,从口袋摸出钱给了报童,也表找,只教村上赶紧开车。
那报童拿了钱立即转身钻进人流之中,只听得到阵阵叫卖声,却寻不得人影了。
樱井摊开报纸,翻到第三版,其中果然夹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今晨落马”四个字。樱井的脸整个沉了下去,他盯着手里的纸条,总算明白今早自己那阵心慌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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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琼花糖2011/3/18 18:15:00
二宫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自己左腿上泛起了阵阵钻心的痛。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忽而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低的啜泣起来。
那哭声细的像跟线,绕在他胸口越缠越紧,像是要勒断他的肋骨一般。他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忽而发觉左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这才想起早上自己踩空落了马,看这样子,估计是摔断了腿。
他转个脸缓缓睁开眼,不偏不颇的对上张熟悉的脸。二宫缩了缩脖子,嗫喏一阵,哑着嗓子唤了声眼前的妇人。
“妈……”
二
对方正挽着条丝帕,一身艳丽的玫红绲边旗袍,在医院一片萧肃的颜色中煞是乍眼。见着二宫在看自己,那姑娘立马抹了眼泪,拢起头发,开口想说点什么,但又碍着二
二宫着实是厌了她这幅样子,只得开口调侃道:“今个我踩空马镫落马这事,虽说不大光彩,但有佳人为此落泪,倒也算值了……”
话没说完就见二
“这混小子现在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最好两条腿都摔断才能安分一点,也省得我整日在家里给他操着心。”不等人家姑娘说话,又唤了锦户进来。“你也别跟这围着他了,省得他又自以为是的张狂起来。让锦户先送你回去,替我跟督察太太说改明我请她喝茶,当是替我家这混帐小子替你们赔礼了。”
督察
他愣了愣,便默不作声的轻扣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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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的脚步声刚一落,二宫就换上副笑脸拽着二
“不吃也罢,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云妈做了给你送过来。”
二宫也不接话,只顾拽着二
听他这么说,二
“我现在只断了条左腿,要是见着我爸,指不定右腿也要被打断呢。到时候人家一问起哪个二宫家大少爷,只说放眼看过去洋场上最矮的那个就是了。”
“怎么说?”
“断了两条腿呗。”二宫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张哭丧着的脸,“妈,腿疼。”
二
二宫一听这话,立马皱起了脸,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你儿子把腿摔断了,人家姑娘都知道心疼的流眼泪,你还巴不得自己儿子两条腿都断了……”
“二十好几的人了,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二
二宫转了转眼珠,“可我的生意……”
“生意?”二
说完就拎了手袋,转身出门。容不得二宫再同她胡搅蛮缠。
二宫爬在床上探头听了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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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锦户就回来了。一屁股坐在二宫的床边,啃起了二
“我好歹是你老板,别没大没小的。”
锦户嘴里嚼着苹果,一说话满嘴飞沫,二宫嫌弃的想往床另一头缩,却碍着一条腿被固定着,只能用被子捂住半张脸,露出双眼睛看着他。
“把人送回去了?”
锦户点点头:“果然没错。刚下了咱的车,没过五分钟就又上了另外一辆车。”
“看清楚是哪辆车了?”
“看清楚了,”锦户说,“增田家的车。”
“确定?”
“确定。”
二宫冷笑一声:“看着我进医院她还有时间换身衣服,摆明了告诉我是有下家在候着。督察这是拿他女儿当筹码,又不敢把宝全压在一个人身上。这么瞻前顾后,只怕到最后会输的血本无归。”
锦户吃完了苹果吮着手指看他:“老板的意思是,这次是增田在马镫上做了手脚?”
二宫斜眼睨他:“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在我马镫上做手脚?要是我是真的没踩好摔下来的呢?”
锦户咧开嘴笑了起来:“老板你是最怕疼的,怎么可能自己摔断腿。”
二宫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一句能够反驳的话。只得认命的抿了嘴,却又难免觉得这人真是十足的讨厌,怨恨起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做帮手。
两人沉默了半晌,二宫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今个这事通知他了?”
锦户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你住进来的时候通知少爷了,老办法。”
“这事也真够丢人的,”二宫撇嘴,随即环视着病房里的摆设,问道,“这是法国人的医院?”
“是。”
“他前一阵子是跟法国人谈生意吧?”二宫随口问道。
锦户苦着一张脸:“我是老板的跟班,又不是少爷的,少爷跟谁谈生意得去问村上才是。”
“真没用。”二宫翻了翻眼皮,又问道,“你没跟他说我是怎么摔的吧?”
“没有。”锦户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桌上摆的食盒。
听他这么说,二宫顿时松了口气:“没有就好,”顿了顿,看着锦户用手抓了只虾饺往嘴里送,不由的皱起眉。
两人正说话间,护士送了药进来,锦户接了药盘放在床边去倒水。回头就看到二宫一动不动的捏着张纸条,药盘里的药瓶开着,护士也出去了。
锦户好奇的凑到二宫身边去喊他,那人忽而抬了脸。
“不是增田做的,管好你的嘴。”
锦户怔了怔,就见二宫扬了纸条到他眼前。
那上面是谁的笔迹他知道,这么多年跟着二宫看了太多次了。只是这次白纸上的几个字,明晃晃的让锦户也难得的吃了一惊。
“动你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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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故事
这故事怎么还是
这么慢啊。
囧。
47 琼花糖2011/3/19 1:04:00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护士刚给二宫换了身衣服,锦户就带着云妈进来了。二宫自小是云妈带大的,比起二
云妈见他穿着件嫩黄色的病服,整个人蜷缩在一团被褥间,一边努力挑着眼皮一边揉着脚踝,依稀还是十几年前那个窝在自己怀里撒泼耍赖不肯去见先生的孩子,募得心间又软了几分。把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转身拿帕子给二宫擦了擦眼,端详了他一阵,忍不住叹道:“管人家外边人怎么说,我们家少爷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二宫噗一下笑了,往云妈怀里钻了钻,也不顾屋里还站着个锦户,仰着脸忽闪起眼睛看她:“那人家外边人怎么说我?”
“还能怎么说,”云妈有些愤恨的掐了把二宫的脸蛋,“人家说我们家少爷捧女明星包交际花,整天带着些不正经的
二宫搂着云妈的手臂,使劲闻着她衣服上的皂香,混混沉沉的,居然又萌生了些睡意:“那云妈信吗?”
“外边人什么都不知道嚼舌根的,少爷是什么样的我还能不知道?”云妈垂下头给他理了理衣领,“少爷还是以前的少爷,跟我刚从绍兴来的时候见得那个挂着银锁,刚学会走路的少爷一个样……”
这话似乎掐到了二宫心尖,惹得他胸口一阵酸楚,只得把脸埋在云妈的衣襟,过了半晌才闷声闷气的开了口:“云妈,我想吃酒酿圆子。”
云妈方才又记起自己带了的食盒,轻轻锤了锤二宫的肩膀:“知道少爷想吃,今天就做了带过来了,云妈老喽,记性也不行了,你不说,我这都要忘了。”
二宫摇头道:“云妈才不老呢,云妈还要给我做一辈子酒酿圆子呢。”话没说完,自己就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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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锦户被二宫遣去码头提货。
早饭后护士送报纸过来,临走给他测了测体温,又嘱咐了几句,二宫都心不在焉的敷衍过去。眼看着护士前脚出了门,二宫便一把抓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往常医院的报纸都是正午才送过来,今天来的这么早,让他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蹊跷。没翻几面,便应证了他的预感,虽然报社未题名道姓,但凭着报纸上登的照片,二宫还是确定了,昨夜身中四枪,陈尸黄浦江畔的那个人,是增田家的少爷无疑。
他捏着报纸,忽而又记起那日樱井写来的纸条。便觉心间如一团乱麻,道不清是忧是喜,只得长叹一口气,仿佛想把几日来心内的惴惴不安一同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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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进门就见着二宫窝在床上玩那幅许久不见的九连环,见他进来了,只撩起眼皮“嗯”了一声,便又低头摆弄起来。他月兑了外套坐在二宫手边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这东西上次不是丢了吗?”
二宫噼噼啪啪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的说:“中午护士送药的时候带过来的,大概是有人解不开,找我来帮忙吧。”
锦户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顿了顿:“我刚刚见到横山了,他说最近外地帮有活动,叫我们尽快把货全都转走。”
二宫点点头:“知道了。”
锦户见他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屋里寻摸着些吃食。刚扭了头想要从柜子里翻东西,忽而听到二宫问道:“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他愣了愣,知道这人是要发难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好:“看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锦户摊开手,“老板吩咐的事我向来不敢不照办。再说,您是可以不信我,但您不能怀疑少爷的手段。”
二宫撂下手里的活计,抬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锦户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耐不住的抬手挠了挠脸。
“我有时候想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现在我只断了条腿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要是哪天……”说到这里顿了顿,思索了一阵,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你这毛病是改不了了,我也只能认栽。”
听他这么说,锦户便又嬉皮笑脸的贴了过来:“老板你别担心,少爷敢这么做就有办法把这事收拾妥当。”
二宫瞥了他几眼,问道:“他在河南路上的铺子,还是卖药的吧?”
锦户咧着嘴笑的更开了:“老板你是把脑子摔傻了?上个月我们不是还路过那边吗?你忘了?”
二宫咬着嘴,揉了揉手腕:“你还记得十年前他是什么样吗?”
“记得啊。”锦户想也不想的回到。
“是吗?”二宫扭了脸看向窗外,暑气快要散尽了,医院外墙上扒着些密密麻麻的蔓藤,在窗边探出些枝桠,二宫看楞了一会,半晌才回过神,也不去看锦户的脸,只自顾自的说道:“我怎么都快忘记了……”
这算
二更
了吧
= =。
52 琼花糖2011/3/19 11:22:00
这天中午,云妈做了清蒸蟹粉狮子头给二宫送了过来,刚打开食盒,就听走廊上有人嚷嚷着“什么味,好香”。
二宫听着把沙哑的嗓子听起来着实耳熟,不待他反应,房门就被人从面踹开了。相叶穿着件茶色的长袍,不大自在的拽着袍子的下摆,大喇喇的撇着外八进了门。一边走一边不忘狠狠的吸了吸鼻子。
“云妈做的狮子头吧,我在走廊上就闻到了。”
云妈在一旁乐的直笑:“雅纪少爷还没吃饭?跟这一块吃了吧。”
相叶瞪着眼直点头,扑过来拽着云妈的衣角一阵傻笑:“我这都多少年没吃过云妈做的狮子头了,这次还多亏和也……”话没说完就见一个水晶梨冲着自己面门砸了过来,相叶一个闪身,那东西顺势砸进了跟着相叶一道进来的松本怀里。
二宫坐在床上一阵的咬牙切齿:“你这是踩着饭点来吧?当我这是饭馆呢?”说着便又看向相叶身后的人,“这位就是
松本话不多,只把那只梨子又递了回来,冲他点点头。相叶已经抱着食盒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松本一起尝尝。二宫翻了翻眼睛:“你这是什么打扮?你爹让你去苏北收债,过去几天你是连洋服怎么穿都忘了吧。”
?“你是不知道,一片子涝地,屁都种不出来,就我爹把那当宝,巴巴的撵着让我去收租,就那地,谁租呀。”云妈见他们有事商量,自己也不便在场,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眼见着云妈出去了,相叶咽下口里的东西,指了指坐在一边的松本,“人我给你带来了,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约了人。”
二宫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扭脸冲着松本:“找
松本翘起一条腿,靠在沙发扶手上点点头。
二宫见他身材高挑,又穿着件掐腰洋服,更显得一副清朗神韵,心下难免暗叹道这着实是个好看的人。可转念一想,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安利洋行高级雇员的位子,跟英国人打得火热,这幅好皮囊也不知帮了他多少忙,心下忽而又有些傲慢起来。只是面上却带了笑:“明人不说二话,我也不跟
松本看着二宫,抱起怀笑了起来:“上海这么多仓库,二宫老板大费周章的找到我,恐怕不光是租货仓这么简单吧?”
二宫倒也不掩饰:“
“哦,”松本挑眉,“那二宫老板放在我们的货仓就安心了。”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相叶忍不住揷了嘴:“这货是从南洋过来的,和也买的就是你们英国人的鸦片,现在上海的鸦片生意连黑帮都不愿做,这批货要是黄了,这小子估计是要倾家荡产了,你们找个下家继续在上海卖鸦片也不知道得多久,
听相叶这么说,二宫暗自吃了一惊:“
“对啊,”相叶点头,“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难怪,二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松本看了看相叶,又看看二宫,思付一阵开口道:“二宫老板打算什么时候搬?”
他这么说无疑就是应了这笔生意,二宫暗暗松了口气,却听相叶迫不及待的说:“那个米商的租期不是还有半个月,他前脚走我们后脚就搬进去。”
听他这么说,松本忽而笑了起来:“两位叫我来,说是同我商量,可摆明了只给了我一跳路走……也罢,生意人,总是利益优先,只是……”说着,松本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相叶,“只是这事相叶少爷倒是比二宫老板还上心。看来两位感情果然像外面传的那般好。”
二宫挑起嘴角摇摇头:“无事献殷勤,这傻子大约是想要我下次在牌桌上放他几马,这点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喂!”相叶挥了挥拳头,作势般捶了捶二宫的肩膀,“你一个电话我就从苏北回来给你办这事,现在倒成了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了。”
“少来,”二宫推了他一把,“苏北没人跟你打牌赢你的钱,又没有大腿舞看,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天天找你有事才是。”
相叶被噎了一下,忽而听到松本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里还有个“外人”,瞪着眼狠狠的剜了眼让他颜面尽失的二宫。那人也不在意,自在的同松本谈起了些有的没的。
过渡段
很无趣
囧。
62 琼花糖2011/3/20 11:29:00
夜里,二宫又梦到自己精疲力竭的爬在汉江边上一块小舢板上,来往的扁担偶尔停下步子往他这里看一看,隐约听到有人念叨着“这小孩快不行了”,声音里带着些遗憾,却也只此而已。他似是不甘般得想要挣扎着爬上岸,忽而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本能的反手抓住对方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的稻草,却听到那人“咯咯”的笑了起来。他朦朦胧胧抬眼去看,恰巧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印着自己满是污垢的脸。
“你怎么了?”八岁的樱井逆光蹲在二宫面前,遮住了盛夏汉口的骄阳。
梦里的二宫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些喑哑的呻喑声。
“有人欺负你?”他用手背擦了擦二宫沾满泥土的脸,奶声奶气的问道,“疼吗?”
二宫摇摇头,眼里却充了泪。他说不出话,便只能死死拽住樱井的衣袖,生怕这次再被人丢下。樱井见他一张惨白的小脸糊慢泥巴和伤痕,着实可怜,便也由着他拽住自己。只是不消片刻,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奶妈和管家拎着篮豆腐圆子,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赶。樱井扭头看了看二宫,犹豫着想要抽回手,这才察觉眼前这人一脸倔强的看着自己,可眼里却是满满的凄楚。
眼看管家和奶妈越走越近,樱井站起身应了一声。却又舍不得眼前这个人,踟蹰一阵,像是下了狠心,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糖,塞进二宫嘴里。
“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样说着,便挥开二宫的手,急急忙忙的向码头的另一方跑去。
那糖膈得二宫脸颊生疼,也尝不出一丝甜味来,他却也舍不得扔。只能含在嘴里,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到最后,被汉江边上的号子声遮盖住,再也分辨不能。
?
?
从梦里惊醒时天还没亮,护士刚刚来巡了房,床头的巡房表还没挂稳,就着从窗缝里透出来的风,摇摇晃晃的拍打出些声音来。
二宫看了好一阵,这才慢慢想起梦里的那些事情,却又禁不住苦笑起来。
六岁那年二宫被人贩子从上海拐到了汉口,打算倒手卖进一家烟管给人捻烟点火。那天晚上人贩子喝了酒回来,扔给二宫几件新衣裳叫他换上。二宫心知明天是要卖掉自己了,便乖乖换上衣服,一动不动的缩在墙角。夜里他喊醒人贩子,说要出门解手,那人嫌他麻烦,却又念着不能弄脏给他新换的这身衣裳,便拎着他到了院子。
那夜乌云罩月,空气里透着股江水的腥臭味,眼看是有场瀑雨要来。此时已是后半夜了,那人贩子前半夜喝了不少酒,醉意伴着瞌睡滚滚而来,任谁也有些招架不住。他倚在墙边看二宫解手,心想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不着急催他,自顾自的偎着墙根打起瞌睡来。
待那人贩子再睁开眼时院里已经没了人,他反应了一阵,便见院门开着条缝。忽而清醒过来,知道二宫是逃了。便抄起手边的一条扁担,撵了上去。
二宫赤着脚没跑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心知是那人贩子追了上来,便又不由的下了狠新急赶几步,脚心被石子划了口子也不敢停下来看,更不敢回头,只顾寻着亮光往前跑,心里念想着到了人多的地方便安全了。谁知没走几步便被一条江水挡住了去路,他站在江边望着那在半空中炸起波涛的江水,身后的人贩子正的挥舞着跟扁担冲自己而来,天边忽而亮起一道闪电,二宫见那人一脸盛怒,心知这次若是被逮回去,定是被打个半死。便也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江水中。隔了那人的怒喊,只听得滚滚潮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便爬在汉江边的那块舢板上,糊着一脸烂泥,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伤了,只觉眼角生疼,像是流了血。那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替自己擦了脸上的泥巴,临走时塞给二宫一块尝不出味道的糖果。
那时他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含着块那人送给自己的硬糖,混混沌沌间只念记着那人走时说的那句“我明天再来看你”,知道自己若是死了便再也见不着那人了,这样想着,竟无端生出些悲伤来。
后来他被路过的学生送进了巡防所,被好心的大婶灌了些药水汤汁,被赶来汉口的母亲和云妈哭天喊地的搂在怀里,到最后被云妈抱上了开往上海的汽船,二宫也没忘记那句话。
六岁的二宫想日后必定要找到那个人问一问。问一问那人后来有没有再去找自己。问一问自己这样的不辞而别,那人会不会也如自己一样这般难过。
只是等二宫再一次遇到樱井时,那人已经不认得他了。那天的酒会上他穿着件拘谨的英国薄花洋服,说话间还带着股改不过来的汉口腔,被樱井老爷引着在大厅里给人一一认识。
彼时二宫正跟在父亲身后听训,抬眼正好对上那人投过来的目光。只那一眼,便再也放不开。
他想那人大约已经忘了,二十年前汉江边上的一面之缘。
却又想忘了也罢,再提起,不过只是一段伤心事而已。
?
铁通实在很废柴
扣扣又登不上囧
昨天不告而别
真的很抱歉。
68 琼花糖2011/3/20 15:48:00
锦户进门时二宫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翘着他那条还没长好的左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手里的烟。锦户摘了帽子一脸欲言又止,二宫抬眼看了看,毫不在意的问道:“车子准备好了?”
“好了。”锦户说,似乎又有些不甘心,“老板,你真的打算不听太太的话?提前出院不说,又偷偷……”
“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二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明天给我把大仓他们找来,我有事要交待。”
锦户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上前和护士搀着二宫一道出了门。
不用二宫交待锦户也知道他这是要回那里,便也不问,只顾开着车子往绍兴路那栋四层公寓走。下了车二宫也表他扶,自己拄了拐杖,颇为艰难的挪进了电梯,临走时交待他把车子停得远一点。锦户靠着车窗看了一阵,便重新打了火,缓缓转出了这条街。
没开多远便见车边停着一辆车,车牌号分外眼熟。他停了车探出头喊了一声“五哥”,不消一会,村上从另一边开了车门,嘴上还叼着根半灭的卷烟。见到是锦户,村上露出张少见的笑脸,走过来靠着他的车门,把那根快灭的烟撂在脚边碾了碾,这才抬起头看他。
“老板出院了?”
“嗯。”锦户点点头,“听说少爷前两天又去苏州了?”
村上摆摆手,只说:“上次横山叫我们一起去喝酒,你什么时候有空?”
锦户看着他,心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也讪笑着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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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宫开门便见卧室亮着灯,心知那人是在等自己。便扣上门,一把摔了拐杖,倚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等着。樱井听到门响,却又迟迟不见二宫进来,莫约过了一刻,明白那人又在跟自己耍着花招,便只得踩着拖鞋出门来看。却见二宫拖着条还没张好的腿,无赖般的坐在门边,仰着脸冲自己挤眉弄眼。
樱井也不着急去扶他,只摸着下巴一脸玩味的笑着。
“你这是想玩什么?要我抱你回去?”
二宫解了领结扔到樱井脚边,一个倾身躺倒在地板上,糯着嗓音说道:“这些日子让云妈好吃好喝的喂肥我了,腿上还捆着东西呢,你要是抱的动就抱呀。”
樱井见他着实在撒泼耍赖,便也不为所动:“我又不稀罕抱,倒是督察
听了这话,二宫翻了翻眼皮,也不说话,只直愣愣的盯着樱井。樱井心知这人是有些生气了,念想着他大病未愈,不舍得同他斗嘴。只得讨了饶,过去扶起他,搂着进了屋。
二宫嘴上虽说自己胖了不少,倒也着实不跟樱井客气。一路挂在他肩膀上,一丝力气也不愿使。樱井嘴上抱怨两句,他也丝毫不愿叫那人占了上风,都一句不落的回了过去。
夜里睡觉前二宫抽了樱井手里的报纸,凑到他眼前问:“你家在汉口是做药材生意的吧?”
樱井侧着头看他,不明所以的应道:“是啊。”
“你我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同我讲你是学医的吧?”
二宫看着樱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不明起来:“你怎么知道是增田在我马镫上做的手脚?”
听他这么问,樱井瞬间有些不快起来:“这些事情你别管,总之,若是有人敢碰你,我便叫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二宫盯着他看了一阵,恍然又记起汉江边上这人温柔的替自己擦去满脸泥泞,半晌,缓缓说道:“我竟不知你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从前那个想要医世救人的樱井翔,如今竟也变成了这么一个侩子手。我倒情愿你当初清清白白的死,也不想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樱井见他忽而露出一脸落寞,难免有几分心疼,刚刚生出的几分戾气也隐了下去。他坐起身与二宫相视一阵,只得勾起嘴角苦笑起来:“你为我同家里闹翻,做起了鸦片生意,从没有过丝毫怨言。我为了你,杀几个人又何妨。”抬眼见那人再欲说点什么,便慌忙遮住了他的眼。
“说什么医世救人,”樱井凑在二宫耳边说道,滚烫的气流洒在那人的耳廓上,泛起阵撩人的绯红,他无声的笑了笑,握着那人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重要。”
二宫在樱井掌心里眨眨眼,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若是有朝一日你重新回到汉口,至少与那个女人不同,还是个清清白白的樱井家大少爷。”
听闻这话,樱井怔了一瞬,一手撩过毯子给两人裹上,苦笑道:“十年前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一脚把我踢到上海,我便知道,若是想活命,这辈子,我都清白不了了。”说话间又紧了紧手臂,把二宫箍在自己胸前,“这样也好,你我都不是什么清白之人,这辈子,上天人地我便都陪着你。”
话音刚落,便听得窗外响起了更声,夜半里脆生生的梆子,透着股诡谲。二宫倚着樱井坐了一会,被那人轻轻的搓揉着手腕。他撩起眼皮看到樱井的侧脸,忽而明白这人终究是温柔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那双眼睛都从未浑浊过半分。想到这里,他仿佛认命般的点点头,说道:“我乏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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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二宫枕着樱井的手臂睡的香甜之时,丝毫没有听到黄埔江畔消防车和警车此起彼伏的笛声。十六铺码头的冲天火光映亮了半个黄浦江的流水,漫天浓烟隐匿在夜色之中,铺张开一张隐形的巨网,将整个睡梦中的申城拢在怀中。这些二宫自然是察觉不到的。
只是彼时他仿佛也没做什么好梦,睡梦间不觉的蹙起了眉,裹着毛毯翻出了樱井的怀抱,又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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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
下次再见
鞠躬。
89 琼花糖2011/4/4 17:40:00
翌日整个上海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昨晚十六铺码头的那场械斗。外地帮和本地黑帮擦枪走火间,就点着了半个码头。
清晨,二宫和樱井是被电话铃声闹醒的。
二宫在床上翻个身,一把抓过床头的听筒,一边应声一边揉着干涩的眼睛。樱井也醒了,见窗外天色尚早,便拧了灯,坐起身去抓床头的香烟。不待他点着,便见二宫的脸色凝重了下来,紧锁住眉头冲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我马上过去”,便挂了电话倚在床畔不再言语。
樱井好奇,撂了手里的烟去拽那人的手,却忽而听二宫开口道。
“我看,我还是尽快收拾东西去苏州避避风头才好。”
樱井替二宫扣好晚上睡觉时挣开的睡衣扣子,挑眉问道:“怎么了?”
二宫怔了片刻,苦笑起来:“我应该尽早听你的话把码头上那批货转出来的,现在可好,一把火全部烧光了……”他挣月兑开樱井的手,不自觉的揉了揉手腕,“估计已经登报了吧,那帮人没了福寿膏抽,闹起事来,不出今天,就能砸了我的店。”
樱井心下一惊,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全被烧了?谁干的?”
“不好说,”二宫翻身下床,勾过手边的拐杖挪到衣橱旁,随手拉出件衬衫扔到床上,“只知道昨天晚上外地帮在码头闹事闹大了,说不好是早有预谋还是有人混水摸鱼。”言罢,他叹了口气,倚着拐杖回头看了眼樱井,仿佛像起什么一般,“今日这事你表管了。”
樱井坐在床畔没有应声,只死死盯住二宫的眼睛,由不得他闪躲。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也罢,”说话间二宫又从柜里拽出条领结扔给樱井,“只怪我一时贪玩当初没听你的话,咎由自取而已。”
樱井理顺了那条领结,忽然记起自己与这人初遇时,便觉这人虽看似乖巧温顺,身上却带着股洗不掉的孩子气。两人相处的日子久了,才发觉这人其实是个剔透通彻至极的人,处事待人手段之高杆,连自己都只能望其项背而已。眼下他既然已经把话说明,自己便也没有了揷手的余地,却还是心有不甘,半晌,开口道:“我跟你一块去码头上看看。”
二宫月兑了睡衣,抬头见他一脸隐忍,便知这人正恼火着,只能摇头笑道:“就算是着火,也没烧到你头上,你跑去码头凑什么热闹。”
樱井哼了一声,捡起床上的衣服给二宫披上,看他伸开手臂套进衣袖里,这才低着头慢慢帮他系上扣子:“你现在还瘸着条腿呢,码头上人多眼杂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增田家大少爷都被你打成筛子扔到黄浦江里去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二宫打断他,倚身挂着樱井的肩膀,却忽然正色起来,“我从一开是便同你讲过,你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做的是悬壶济世医病救人的生意,跟我们这帮倒卖烟土害人性命的人不一样,也沾不得……”
见他又开始菲薄起自己,樱井耐不住的遮了那人的嘴:“我也早就同你讲过,什么悬壶济世医病救人,我统统都不在乎。你我既然都不是什么清白人,你又何苦一个人担着那恶名。”
“只要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了,”二宫坐回床上,抬手握住了樱井的衣角,仰脸看着那人,“名声这东西,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樱井见他说的决绝,心下难免一动,正想再开口说点什么,转念又想起了这人骨子里的那份执拗,便明白自己是劝不动他了。权衡再三后便只得退一步应了他,替二宫换好衣服,扶着他梳洗一番,送那人出了门。
待樱井倚窗抱怀,目送着二宫被锦户扶上了车扬长而去,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一般,匆匆换了衣服,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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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码头上的货吗?!”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书房里慢慢踱起步子。“现在十六铺码头上的货全烧了,你准备怎么跟我解释?”
村上一早被手下人叫醒之后,就做好被樱井发难的准备,此时见这人正在气头上,便只能垂了手听训,不好再说其他。
“整个上海都知道昨晚十六铺码头失火,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今天早上才知道!”樱井拉开椅子坐下,十指jiao_He撑在下巴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村上,“你把人派到哪去了?怎么到关键时候一个个就都不见了?”
村上闻言抬眼去看樱井,对方虽然脸上带笑,却四处透着股瀑君般的戾气。他咬着牙摇摇头:“我只让人盯着二宫老板的货,如果出事了,他们一定会来通知我。现在这……”
“你是想说他们昨天晚上跟着那批货一起被烧死了?”樱井冷笑一声,打断村上。“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他们的老婆孩子每人封一个红包?”
此时村上虽觉如芒在背,却也心知今日这事自己的确无法跟樱井交待。眼前这人遇事时一贯的棉里带针笑里藏刀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越是笑的和煦轻巧,便是事情越发严重。他汗湿了半背衣衫,也不见樱井脸上有松口的意思,便知这事是敷衍不过了,踟蹰一阵后,壮着胆子试探着开了口:“老板的货被烧了,少爷难道不是那个最高兴的人吗?”
“哦?”樱井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我怎么就会高兴了?”
村上眼见这人并未发火,心知自己猜对了几分,说话间便也更有了些底气:“这一把火烧了老板的所有退路,虽说确实损失惨重,但又未尝不是一个让老板金盆洗手,全身而退的好时机呢……”
樱井也没接话,只托着脸眯起了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过去,许久,才慢慢开了口:“今天这事没这么容易完,三天之内,”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那个放火的人,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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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琼花糖2011/4/4 20:27:00
这个时候,正是平日里码头上的工头便带着一众扁担来上工的时间,今日却只见江边横着几辆警车,十几个police吹着警哨驱赶围在码头边凑热闹的路人。绕过人群便看到一片残败的码头上未燃尽的几块箱板还带着点零星的火光,四处弥漫着股呛人的焦灼味。
二宫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只落下车窗,静静的望着窗外漫天的青烟。锦户从另一边下了车,没过一会,就领了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回来了。
“横山找来的人,说能问出点什么。”锦户附在二宫耳边低声说。二宫这才回头去看那人,见他一身扁担的短打,虽然寒酸,五官却是极为清俊的。那人见二宫上下打量着自己,忽的也生出些局促,按着锦户和横山预先吩咐的,冲着二宫喊了声“老板”,募的便涨红了脸。
二宫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却被眼前这人的一番举动给逗乐了,他扒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仿佛没想到二宫会如此问他,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直到锦户在身后推了把他,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大仓,大仓忠义。”
二宫托着半张脸笑了起来:“听口音你是苏州人?”
大仓忙不迭的咬着嘴点头,二宫见他一脸慌张,便知道刚刚肯定没少被锦户吓唬,抬眼瞪了瞪靠着车门搓手的锦户,思付一阵,说道:“先带回去再说。”言罢,便又缩了回去,重新摇上车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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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最繁华的地段在东部,一整个城市的芬香和热闹都闹哄哄的挤在了沪东那片地界上。过了黄浦江,沪西便就是另一幅光景了。二宫在沪西的歹土上经营着申城最大的烟管,说是烟馆,名头上却挂着赌场的牌子。这里终日聚着批赌棍和烟鬼,因此死于讯寻滋事的人也不会少见,而死在赌窖和烟床上的人,便更是不可计数的了。
二宫刚下车便见有人正拖着具干瘪的男尸从烟馆后门出来,管事见着他,便赶忙迎上来赔笑说刚刚发现那人死在烟床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让老板撞了晦气。
二宫和锦户都已经见怪不怪,只叮嘱着要管事赶紧收拾干净,便扭脸抬脚往屋里走。跟在两人身后的大仓却从未见过这般场面,路过那男尸时见那人还大张着双目,一双混浊的瞳子直勾勾的追着自己,募得便脸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
锦户扶着二宫上了楼,却不见大仓跟进来,只得折了回去寻人。一路有些恼火的下了楼,却见那人仿若惊弓之鸟一般立于门外,死盯着刚刚停放男尸的那片土地,面如死灰。
他把手抄在西库的口袋里踱了出去,见大仓竟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便猜到这人应该是第一次见这场景,定是吓得不轻。顿时觉得好笑,刚刚的怒气便也散了些。
“只死了个人而已,倒像是你杀了那人一般。”
大仓却像是被锦户的话烫到一般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小老板可别乱说!怎么可能是我杀了那人!他明明是……明明是……”
“抽福寿膏抽死的,”锦户替大仓说完了他讲不出的话,踮起脚踢了踢刚刚压在那男尸身下的石子,“这地方天天都有人死,每天早上管事都带着人挨个烟床检查一遍,死了的就都拖到江边摞起来,这地方,”他指了指烟馆后门口的一片空地,“就是给那些来不及拖去江边的死人准备的。”言罢,锦户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刚刚仿佛有人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大仓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垂着头望着锦户脚下拨弄的石子,半晌,慢慢说道:“鸦片这东西,一把火烧了倒好……”
听闻这话,锦户忽而笑的更开了。大仓这才察觉自己讲了些不该讲的话,忙扬了脸想要解释,却见锦户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鸦片这害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最好。可是啊,”他收起了笑容,盯着大仓张慌的双眼,“比鸦片更害人的,是我们这些倒卖鸦片的人啊。”
大仓愣了愣,忙摇头道:“都看不出来老板和小老板会害人啊……”
话音刚落锦户就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他指着大仓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仓倒被他这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刚才又说了什么错话。许久,锦户才止住笑意,扶着门框对大仓说道:“我第一次学会给烟枪里装鸦片的时候,老板就告诉我,他说在这世界上,越是看着纯良无害的人,就越是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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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琼花糖2011/4/4 22:24:00
锦户正打算领着大仓上楼,却忽然看见远远驶来辆簇新的克雷斯勒。锦户认得那车,知道是二宫家老爷出门时的专车,便匆忙招来个烟馆的伙计,叫他上楼去通知二宫。随即交待大仓说来人是自己大老板,要他站在一边表说话,自己则把歪掉的领结重新系好,招呼来管事,一起垂手立在门口候着。
锦户刚跟着姆妈来上海时,便听闻了二宫家老爷的那些传言。知道这家祖辈在绍兴和扬州开着纱厂,世代做的是棉纱生意。二宫老爷年轻时也留过洋,回国之时电影才刚刚在上海兴起,便在继承祖业之余,不甘寂寞的开起了电影公司和影院。眼下上海一大半的电影院都姓二宫,更有一大票女明星拿着二宫家电影公司的薪水。申城的街头巷尾,但凡说起二宫家现任当家,啧啧称赞之余,却又无不都带点遗憾——二宫家唯一的少爷,前些年同家里闹翻,只身出走,便做起了鸦片生意。茶余饭后谈起这些事的时候,众人便只道二宫家的少爷虽然聪敏,但心性不正,走上这条不干不净的路,怕是想回头就难了。
虽然二宫从未同锦户讲过自己当年同家里闹翻的原因,他自己却揣测这事必定是同樱井家的少爷有关的。锦户心知二宫已经多年没有回过本家,与本家的人也鲜有来往,眼下二宫老爷突然来烟馆寻人,必定是和昨夜那场大火有关。想到这里,便见二宫老爷那辆车已挺稳,锦户心下难免有些慌张,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开了车门,迎了那来者不善之人。
二宫老爷虽然已近天命之年,却总较同辈之人看起来年轻些岁数,加之作风也确是新派,甚是喜欢穿着荣记的呢绒洋服,身形不算魁梧倒也是倜傥之人,出席派对酒会时,少不了多少秋波乱舞媚眼横生。锦户想这大抵是二宫家男性一贯的特点,眼下还在楼上候着的那位,早些年二十出头时,也总被人笑话长着一副招惹人的娃娃脸。倒是大仓似乎有些惊诧这位大老板的年轻,难免怔在一边看愣了神。
跟着二宫老爷一道来的还有二宫家的管家,那管家锦户之前也在医院见过,见二宫老爷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忙引着几个人往屋里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头顶有人说话,众人抬起头见二宫正倚着楼梯旁的木扶手,单手叉腰露出个凉薄的笑容。二宫老爷见他这副没大没小,便摘了帽子递给锦户,重重的在地上磕了磕他手里那根拐杖。朗声说道:“这些年没见你,倒和十几岁时没什么两样。”
锦户闻言愣了一瞬,却听二宫回道:“是不是和十几岁时一样,您还能不知道吗?”
不料二宫老爷不怒反笑,捏着自己那枚拐杖上了楼,跨了两步边回头嘱咐道:“谁都不准上来。”锦户抬眼去看二宫,却见那人挥手指着楼下几个伙计:“你们俩把这楼梯口看住,谁都不准放上来。要是让我听到点声音,你们这个月工钱就别想要了。”言罢,便率先扶着拐杖拐进了回廊里。
全是
过渡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