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来更2011/4/29 1:42:00
撒狗血甜一下。
LZ忙完了,恢复日常更新。FY啦,谢谢各位姑娘。=333=
8.
每年都会有一段日子特别闷热,宫里的人换上柔软凉爽的丝质华服,轻摇折扇,雍容地谈笑风生。
佛手香盒被小心收纳好,闭在木柜里,和天气一样闷出潮湿阴涩的香气。
伊吹千代一事之后,松岛似乎有意避开鹤冈,鹤冈也不再频繁地去找松岛。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距离感,也许因为松岛打开鹤冈手时的态度,也许鹤冈也觉得自己太放纵了。
情之一物,不知所起,不见踪迹。
全部都是谎言。
鹤冈清点宫中所需用度时小腿不慎被木箱的铁包角划出一道伤口,草草包扎了没去管,过去几天还没结痂,每走一步都疼痛无比。
躺榻上歇了,疼得倒抽凉气,鹤冈还是不想查看伤口,就任它痛着。
想像得出来揭开包裹用的布条后是怎样一种景象。
但红肿丑陋的伤口不应该存于外表光鲜亮丽的大奥。
要一层层密不透风地包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
保持腐烂的平衡,假装无所畏惧。这是骄傲的一部分,不能毁了。
松岛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变得烦躁不安,伺候他的宫人都小心翼翼注意着他的脸色,生怕哪一步做错了惹御中腊大人生气。
食盒里的饭菜无味,到手的珍奇玩艺无趣,连新做的紫藤色外袍穿上身也无甚光彩。
到大奥第八年,在习惯中一步步滑向空洞的深渊。
着人私下注意鹤冈,报来的消息不外乎衣食住行,和哪位大人出去赏花了,又和哪位大人一道饮茶了。
松岛就觉得自己奇怪,明明想好了要离那人远远的,真的不见了,莫名生出几分想念。
越来越害怕当初的眷恋膨胀到控制不了的地步,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愿想太多,闷到极点,便去找伊吹氏的其他子弟。
有人是千代的表兄弟,长得和千代有几分相像,松岛唤了他来陪自己。
这个伊吹没若殿胆大,硬生生坐在旁边,动都不敢动,松岛问什么就小声地答什么,头一直低着不敢瞧人。
松岛问得烦了,不愿再与他说话,独自喝起酒来。
外面守着的宫人忽然报:“表使大人前来。”
门“哗”的一声被推开,鹤冈站在门外,脸色不太好。
见到伊吹,鹤冈眉头一皱,随后嘴角却绽出一丝笑容。
“给松岛大人送新进的物品。”
鹤冈很少叫松岛“大人”,松岛听了,心头没由来一阵不悦。
“表使既然来了,不妨坐坐再走。”
宫人关上房门,鹤冈跪坐在门口的位置,离松岛很远。
松岛一把搂过伊吹,拿扇子挑起伊吹的下巴:“这是若殿的兄弟,表使觉得如何?”
鹤冈捏紧衣角,勉强说出两个字:“尚可。”
松岛朝鹤冈笑,粗瀑地扯下伊吹的衣服,将对方按倒在案台上口勿起来。
少年的全身的皮肤开始泛红,在松岛身下不断挣动。
鹤冈安静看了一会儿,勉力站起身:“在下告退。”
他扶住门框,小腿上的伤口钻心疼。
当佛手香锁在柜子里发酵成糜烂刺鼻的香味时,闷热的大奥终于落雨。
鹤冈提了一把木刀站在道场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雨水打湿皮肤,落人眼眶,慢慢洇进剑道服。
进大奥第七年。
找到了一个支柱,想放心依靠着生活下去。
除此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木刀杂乱地挥过空气,打在四周种植的植物上,鹤冈想跟平时练习一样吼叫,可惜发不出声音。
他想自己应该是哭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每天戴着面具面对别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木枝草叶簌簌掉落地上,加上他混乱的脚步,一片狼藉。
腿上的伤太疼,一通发泄之后鹤冈半跪在地,拿木刀撑地,支持住身体。
一片亮紫色停在他面前。
松岛撑了一把伞,要拉鹤冈起来,却被木刀狠狠打开。
直骨伞掉在地上,沾上泥水滚了几圈,脏污不堪。
松岛忽然记起和鹤冈初见时对他说的“滚”字。
“我来送新的香给你。”
不顾地上湿漉漉的泥水,松岛半跪下去和鹤冈视线持平,递出一盒香。
鹤冈倔强地推开他,伤处愈加疼痛,大口呼吸着。
松岛不再管他愿不愿意,拉住鹤冈抱紧。
好像那一刻管不了什么真情假意。
“如果我手里是真刀,我会杀了你。”
鹤冈也反抱住松岛,哽着声音说。
木刀硌住松岛的肩背,难受得很。
115 LZ2011/4/30 20:24:00
9.
藤波算了算,天时地利人和,便跟松岛说了内证之方的事。
“现时身边有合适人选吗?”总取缔扫了一眼松岛,好像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谁不知道表使依靠御中腊。
松岛思虑片刻,摇头道:“没有。”
“混帐!”藤波忽然大怒,赏了松岛一巴掌。
松岛漂亮的脸被打得通红,他赶忙伏地认错。
“大人原谅,我会用心物色的。”
“你刚人大奥的时候可比现在好多了,”藤波撅起松岛的下颚,“是舍不得了吗?”
“不是大人想的那样。”
藤波拍拍他的脸颊:“给我清醒点,大奥里没有情爱,只有生死。”
梅雨季湿润的空气盖住全身,松岛似乎闻到了战国兵刃自古未休的铁锈味。
他的鼻尖冒出冷汗,伏地的双手快支撑不住。
身份升到御中腊,可他到底算什么?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清醒一些,清醒一些……
松岛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
藤波的手劲很大,像要捏碎他脆弱的骨头。最后还是强装笑颜才得以解月兑。
“我明白了,请大人放心。”
他是松岛,大奥里都说他冷漠无情的松岛。
所以鹤冈,真的只是个意外。
松岛回去后打开雕花柜,里面摆着几盒佛手香,他取出一盒,问了下人鹤冈的去处。
直骨伞伞面是淡紫色的,松岛喜欢紫色,这次看着却分外刺眼。
香盒拢在袖子里,伞遮蔽了阴霾的天空,依稀透人几许铅色微光。
走近道场外见到鹤冈像疯了一样拼命练剑,地上现出斑驳的脚印,松岛撑着伞静观了一会儿,瞧出鹤冈的腿不对劲。
剑士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地上,剑道服被雨浸成墨一般的浓黑。
『那就去结束它。
十七岁就开始的梦魇,去结束它。』
松岛上前为鹤冈撑伞,挨了几下打,并没有离开。
他也觉得自己这场戏演得逼真极了,什么大奥只有生死,这种该死的天气,该死的泥污,他纡尊半跪,紧紧抱住一个地位低他许多的表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爱。
“如果我手里是真刀,我会杀了你。”
鹤冈肯定是哭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的下巴也搁在鹤冈的肩膀上。
谁都看不见谁的表情。
木刀硌住肩背确实难受。
松岛却笑了。
那是大奥里的某个雨天,和外面的雨天并没有不同。
鹤冈在松岛处静养了些日子,腿伤很快好了。
他自此在松岛面前收敛了许多,几乎百依百顺。
和其他人一样称松岛为“大人”,每日用餐都陪在松岛身边,两人一起用过膳食之后,鹤冈会靠上松岛的肩膀,有时说说话,有时就闻着松岛的烟草味用学来的茶道斟茶奉给松岛。
松岛觉得这样的鹤冈很好,像一只温顺的家猫。
只是,有什么在平和的温存中渐渐分崩离析。
藤波又问了几次松岛内证之方的事,一次比一次满意。
松岛也开始频繁主动地与藤波欢好。
他还是不喜欢,但不再去想不喜欢。
藤波的房间是大奥里最沉闷也是最华贵的地方。
松岛彻底陷了进去,出不来,也不想再出来。
140 来更2011/5/2 23:48:00
这章想了好久,更晚了,果咩。
10.
大奥里随处可见精致的金鱼缸和养尊处优的暹罗猫。附庸风雅的人们称呼猫为“猫大人”,捧一只在怀中把玩,柔顺的毛贴着皮肤,享受当主人的感觉。
鹤冈的房间里没有金鱼缸,他讨厌一群美丽的鱼被封闭在小小的容器里,虽然游动着,却近同死物。
松岛送给他的猫大人也被他私下转送给了其他人。被驯养过的暹罗猫太粘人,淡蓝色的双瞳时时盯牢了主人,它靠人生存,如果没了依靠,不知道会怎样。
“为什么不养猫?最近又有许多送进宫。”松岛吸了一口烟草,将烟吹上鹤冈的脸。
鹤冈以前还会咳嗽几声,习惯了松岛的捉弄之后就乖乖吸进呛人的烟雾,再尴尬地微笑。
“我还没那么闲,道场就够我去的了。”
松岛听后搂住鹤冈,半强制的把烟枪递给他。
鹤冈闲闲瞧他一眼,捧住松岛的手含住烟嘴,假装吸几口。
“你现在比暹罗猫还要听话。”
松岛去解鹤冈的发带,乌发散在肩背,他着迷地抚摸着,进而揉捏鹤冈的颈项,不久便将那人压倒在榻上。
“松岛大人……”鹤冈勾住他的肩膀,衣物松松解开,露出瘦削颀长的身体。
“松岛……大人……”
松岛轻咬鹤冈的耳廓,又说了几句淫词浪语,引得鹤冈浅浅地呻喑,难耐地迎合起来。
“再叫一声听听。”
“……嗯……松岛大人……”
“不够。”松岛把手指伸进鹤冈的口中,挑弄他的舌头。
鹤冈的表情迷乱,又含糊地叫了一声大人,伸出腿勾上松岛。
“养你这只猫就够了。”松岛抽出手抚上鹤冈柔滑的大腿内侧,去口勿鹤冈的唇。
鹤冈尝到铺天盖地的烟草味,说不来的喜欢。
就如此过活吧。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宫里有点风声,据说藤波大人从现有的某位御中腊本家那里得了一笔巨大的贿赂,至于作何用途,不得而知。
松岛心里明白一定是内证之方的事,藤波这只老狐狸却并没有对那位御中腊做出特别的举动,还是一门心思关照着松岛。
他出身贫贱,比那些高贵的公家继承人好控制得多,若是让公家的人成了将军生父,以藤波过往的作为怕是地位不保。
藤波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心推举松岛,即使松岛将来有什么反心也无法施展,他可以稳坐御年寄而高枕无忧。
松岛也不过是藤波养的一只猫而已。
早早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冷漠就成了唯一的情感。
松岛领了一位旗本家的新人人宫,那人名叫水野,初出茅庐无所畏惧,还未曾得见大奥的真面目。
水野中午送膳食过来,正巧撞见了鹤冈和他温存。
定是被长局的老人戏弄了。
松岛暗笑,心情不禁愉悦,忽就回想起当年跪坐路边收徒的鹤冈。
“是个很清爽的人呢。”他望着水野匆忙离开的背影道。
鹤冈听见松岛赞叹,脸上的温柔慢慢消失不见。
他的匕首藏在箱子里好久没用过,但这次有不好的预感。
在大奥待了这么久,心变得狭窄,容不下多余的东西。
鹤冈觉得自己快疯了。
智信仁勇严。
鹤冈每天都在道场里见到这五个字的裱书,其实他渐渐看不清楚自己练剑的意义。
松岛还是御三间的时候对御末们讲过:大家都舍弃了俗世之名,以获得重生。
他姓鹤冈,被人叫了近十年的姓,已经忘了名字。
和金鱼缸里被困的金鱼没有两样,都是光鲜亮丽的行尸走禸。
那个水野,像上天派来摧毁鹤冈的一样,把他多年来在大奥的信条四分五裂。
松岛坐在一旁观战,杀阵步步惊心,最后却是鹤冈败局。
他还没见过如此狼狈的鹤冈。
鹤冈捂住肚腹,痛苦地跪在地上,气息极度不稳,似乎已达崩溃边缘。
水野伸出一只手到鹤冈面前,松岛的心随着水野的动作紧张鼓动,仿佛他也成了水野,想要拉起鹤冈。
剑道真的是鹤冈最大的骄傲了,任是松岛无情,也知道这样东西对鹤冈是何等重要。
眼看那人的骄傲被打碎一地,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
然而鹤冈却打开了水野的手。
清脆的一声响,道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鹤冈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野望,或者说,道出了大奥的真面目。
大奥以后怕是没人容得下鹤冈了。
旁观的人们高贵的面具开始崩裂,那些话无疑在打他们的耳光。
某某大人,着绿衣,和鹤冈一同喝过酒,尝过鹤冈的味道。
某某大人,着红衣,和鹤冈一同饮过茶,尝过鹤冈的味道。
某某大人,着灰衣,和鹤冈一同赏过景,尝过鹤冈的味道。
………………………………
松岛大人,着紫衣,和鹤冈一同待在大奥快十年,尝过鹤冈的味道。
谁都是被肮脏之地浸染过的人,至少在那一刻,松岛觉得,鹤冈已经和他们一样了。
什么剑道的骄傲,武士的尊严,鹤冈怕是早就没了这些。
巨大的恐惧感又一次来袭。
松岛想到那些拼命攀附藤波野心勃勃的御中腊,想到御坊主的人头,想到被鹤冈逼疯的伊吹,想到十七岁夺魁时供人观赏的日子。
简直就是噩梦。
他望着鹤冈冷傲的侧脸,心悸无比。
鹤冈晚上去找松岛。
松岛冷漠地安慰了几句,不想再与他纠缠。
鹤冈露出笑容,眼里流露出感激的喜悦。
像极了宫里得到美食的暹罗猫,蓝色的眼眸盯牢了主人,再钻人主人怀中索取更多宠爱。
“别碰我。”
松岛用扇子打上鹤冈的肩膀,和鹤冈打开水野时一样决绝。
他从前就怕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鹤冈毁掉,但一定不是现在。
“成何体统。”
松岛转身匆匆离去,再也不敢看鹤冈一眼。
156 = =2011/5/3 16:58:00
163 LZ2011/5/3 21:05:00
这章过度一下,希望稍微温情一回。
11.
鹤冈的魂魄待在大奥道场内的暗角里很久。
他在那个暗角被水野第二次打败,明晃晃的刀刃抵在胸前,腹部的疼还没好透就再一次落败。
“作为武士,让我们一同守卫将军大人吧。”
水野手臂上还在流血,却异常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夜晚的激战从一开始水野就没有真正拔刀,他一直一直对鹤冈说一起守护将军大人。
鹤冈方寸大乱,根本就没想一丝一毫的武士道。
他只想杀了水野。
去死。
去死。
去死。
手里的是刀,不是他心心念念守护的道场中最神圣的存在,而是杀人的武器。
招式毫无章法,斩过的全是空气。
鹤冈杀红了眼,白天对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一刀挥下去不仅是去杀撕毁他十年人生的水野,还有那些正襟危坐的上位者。
全场那么多人和他有过关系,却没有一个人有哪怕一点点的怜悯心。
知道他们对自己没有感情,但即使是虚假的奢望也好。
『谁来救我。』
松岛就那么冰冷地坐着,衣服上散发出熏香味。
那香味是鹤冈早上亲手熏染上衣物派人送去给松岛的。
『快死了。』
他好像忘了对水野说了什么,那些话字字句句都牵扯出他身体中疯狂的神经,周围的人都变得模糊遥远。
像在说给自己听。
血液冲上太阳_Xue,剧烈地躁动,是夜晚都消解不了的沸腾温度。
眼前的水野似乎变成了另一张面孔——那是十几年的自己。
鹤冈家的大少爷还没有踏进腐朽的大奥,站在时间的另一端高傲地嘲笑现在的他。
统统,去死。
鹤冈躲在暗角每天观看他们练剑,他不用再被宫人频繁提醒去休息,可以酣畅淋漓地从早观战到晚。
水野成了大奥的第一剑士,经常教导前来练剑的人。
鹤冈看着看着就笑起来,阳光斜斜地身寸进木窗棂,从头顶擦过,如果有人能瞧见他,一定会惊叹那样纯然的笑容。
“见到那五个字了吗?”水野指着“智信仁勇严”的裱字朗声道,“剑道不在于招式多精巧,更重要的是精神。”
听讲的人懵懵懂懂地点头,也不知明白了没。
有两个玩心重的家伙不认真练习,私自练起了狠利的招数。
水野瞧见,想起了不好的事情,面色凝重起来。
那招是鹤冈要取他性命时使的牙突。
“牙突用不好可是会死人的。”水野上去使劲拍那两人的头警告。
被拍的家伙揉揉脑袋委屈道:“我们也是以前经常见鹤冈大人练习才心生向往……”
鹤冈听到,纯净的笑容滞住。
另外有精明的家伙听到“鹤冈”二字怕触到水野忌讳,使劲踩说话人的脚暗暗提醒。
水野不计较这些,反而被他们的小动作弄笑,却马上恢复了沉稳严肃的神情。
“鹤冈大人是真正的武士。”
他说着,回头望了一眼摆在刀架上的木刀。
每一把都沾过鹤冈的汗水,它们日复一日陪着剑士日渐清寂的心。
鹤冈站起身,想要去摸摸木刀。
可惜有阳光阻隔,轻易不能跨越。即使是夜晚他也无法真正触摸那些刀。
如果不在大奥,他和水野一定会成为挚友。
只可惜事事无常。
水野当了他的介错,也是唯一救了他的人。
到剖腹的那刻,鹤冈终于彻底得救了。
离开大奥,不用再看十六岁的自己嘲笑现在的自己。
他是个武士,一直都是。
180 LZ2011/5/4 22:18:00
12.
接二连三的晦气事发生,勾栏老板不敢再留松岛,奈何松岛断手后大病,昏迷不醒,伺候他的小厮向老板苦苦求情才得到宽限,等松岛身体转好后必定要赶他走了。
第四十八日,松岛是被阵阵清脆的铃声唤醒的。
他费力睁开双眼,一时接受不了光线,眉头紧蹙。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守在一旁的人带着哭腔欣喜若狂,抓住松岛血迹早已凝干的衣袖。
松岛看清身旁人,惊恐万状,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起身拼命向床内侧躲靠。
怜哭得越发厉害,紧紧拉住松岛不放。
“小人也不知为何伤了公子,公子若不嫌弃,小人从此愿服侍公子……”
松岛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鹤冈站在房间的阴暗处,面无表情看向松岛。
怜依然哭哭啼啼,不断对松岛道歉,死命揪住了他右边空荡的衣袖。
穿白色狩衣的阴阳师还在楼下厅堂唱喏着驱魔,神乐铃沙沙沙响个不停,在松岛听来,那声音渐渐放大,轰鸣进他的耳中,搅得人头痛欲裂。
他已听不清怜在说什么,视线越过怜直直瞧向鹤冈。
明黄色鲜亮惹眼,仿佛那人还活着。
“够了。”松岛忽然镇静下来。
怜抽噎着愣住。
“我不怪你,你走吧。”
他用枯瘦的左手去轻扯被怜攥紧的衣袖,形容憔悴似大限之人。
花街仍旧熙熙攘攘,女人们前来观赏花魁,汗臭味里夹杂着几缕小姐衣物的幽香。
松岛晚上换了衣服坐在镜前打量自己,房中灯火明灭,勉强照清他清癯的面容。
血线已经延到左耳根后。
松岛碰了碰摆在桌上的木盒,又缩回手。
那里面装着他的右手。
鹤冈没来找他,松岛一个人坐在屋里,一夜无眠。
第四十九日。
松岛让小厮为他撑开一把紫色直骨伞,小厮见到他的容颜恢复了往日的俊美,胳膊夹住狭长的木盒出了门。
外面是艳阳天,晴空万里。
鹤冈在伞下与松岛并肩走着。
“你知道我的坟在哪里吗?”
松岛点头:“在宫城外的郊野。”
鹤冈于是走得离松岛更近了些。
“昨天那个阴阳师并没有真本事,我下去看他摇神乐铃,跟跳舞似的。”
松岛浅浅地笑,听鹤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后来终于到了坟冢,鹤冈躲到墓碑后等待,松岛跪下身将木盒小心祭了。
“好了吗?”鹤冈问松岛——他要等松岛的伞帮他遮阳光。
一片紫色罩在了鹤冈的头顶。
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天。
只是现在松岛没有另外一只手拉鹤冈,鹤冈也碰不到松岛了。
“带你去个地方。”鹤冈说。
松岛来到了鹤冈家的道场。
那座建筑伫立在京城西侧,已经很久没人去了。
他拉开积灰的门走进去。
“这就是我从小待惯的地方。”鹤冈坐到一个大箱子上。
松岛关上门,道场内顿时变得阴暗。
“宫里把我的东西都送回了这里,”鹤冈指指被坐着的箱子,“这里面可是有好东西,你要看看吗?”
松岛闻言,去打开箱子。
“在最下面。”鹤冈蹲到他旁边轻声提醒。
松岛翻了翻,摸到冰凉的东西。
取出来一看,是一把匕首。
鹤冈坐到地上,身体斜倚上墙壁,对松岛笑。
“当年第一次告别我说了个滚字,死的时候你我可是连告别都没有。”
松岛握住刀柄,掌心变冷。
“只要有一个人在乎过我,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结果。”
鹤冈的眼神黯淡下来。
松岛最后望了鹤冈一眼,咬下刀鞘。
锋利的刀刃割到嘴角,渗出一滴鲜艳的血。
13.
据说自煞之人罪孽深重,死后无法拔度,每过七天灵魂都会再经历一次自煞之苦。
松岛于傍晚醒来,不知不觉从花街走到鹤冈家的道场。
鹤冈站在一具断了头的尸首旁等他。
他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身体:紫色华服,旁边有齐整掉下的头颅,还有一柄看不出颜色的伞。
“松岛大人。”
鹤冈唤他,指了指刺在尸首腹上的匕首。
“你终于知道有多痛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