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还是一切如常。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黏黏糊糊地扯不清吧。该说笑的还是说笑该打闹的还是打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相叶会有意克制自己的行为,不再一高兴就抱上去动手动脚的,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怕惹二宫不高兴。二宫倒是不在意的样,依旧帮他做做值日抄抄笔记,平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着。
偏偏在这时候出事了。
相叶他爸升职了,是不错的职位,但因工作关系要调到更遥远的地方。如果说以前他爸是一个月回来一次,那么这回就是一年回来一次,相叶妈妈决定跟着丈夫去他工作的地方,把家搬到那,意味着相叶也得跟着走,很少有机会回来了。
相叶得知这消息是在饭桌上,他没做出什么把饭碗一砸那样幼稚的行为,只一口一口吃完了,擦了擦嘴,“你们去吧,我不走。”
接下来任凭自己爸妈把好话歹话说尽了,相叶也就那几个字,“我不走。”要他说出个理由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就只是拒绝,死活坚持自己的主意,死活不肯离开这里。
最后连他好脾气的妈妈也怒了,指着他鼻尖说“你不走也得走!过两天我们就离开,要告别什么的就赶快和你那些同学朋友告别去,到时候别怪我们别告诉过你!”
二宫得到这消息已是相叶没来上学的几天后,他有点担心,放学后就去敲了敲他们的门,但没人回应,他想大概是家里没人,出去做事了吧。就打算回自己家去,过会再来。他转过身,却听到背后有串男孩子清脆的笑声。
应该不是他的幻觉,那声音听上去分外真实和熟悉,像是小时候听惯了的某人,可他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夕阳淡淡的余晖,紧闭的铁门,地下还有几片落叶,只让人觉得冷清和寂静。
都不是适合相叶的词。
那天他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梦,梦中的相叶是小时候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像个女孩子,望着他笑,“小和你以后做我媳妇吧。”
害得他差点就说出一个“好”字。
随后他被敲窗子的声音弄醒,已经很久没人来敲他窗户了,自从他们长大,窗子也安了防盗网之后。来敲他窗户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他肯开窗迎接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唯一的一个。
虽然是防盗网但中间也有很大缝隙,他把窗户打开,通过那些缝隙对着相叶说话。
二宫在多年之后依然记得,那个少年站在他窗口对他说的话,他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不离分毫。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相叶雅纪的眼睛里全部都是二宫和也”的错觉。
“我们走吧。”相叶对他说,伸出手隔着防盗网握他的手指,指尖都凉透了,“跟我走吧,小和。”
他们长大之后相叶就很少叫他“小和”,但他喜欢相叶这样叫他,尽管他从来都没告诉过他。
“恩。”二宫觉得自己陷人了某种,一生只一次的魔法中,无法自拔。
他在这种持续性的魔法中换了衣服,穿上鞋跟着相叶出去了。连个行李都没带,只觉得“跟着他的话,去哪儿都可以,无论去哪儿都可以。”非常古怪而且不理智的想法,可奇怪的是当时他确确实实就那么想,也就那么觉得。
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趁着年少做出那么几件出格的事吧,会放纵一下情感,会干一些事后自己都想笑的傻事,那就是所谓的“年少轻狂”。
冷静如二宫也有那种时刻,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魔法一直持续到他们来到火车站,相叶研究着列车时刻表问他要去哪儿时,他突然觉得有点茫然。
去哪儿呢?有哪儿可以去呢?
但去了又能怎样呢?他们这叫什么事啊,趁着一时头脑发热就走到这里,却发现哪儿都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相叶。”他平静地开口,“回去吧。”
刚刚还高兴研究着列车时刻表的少年一下子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他,也没生气也没发脾气,这让他想到小时候自己曾不小心弄坏了相叶最喜欢的玩具,那个小孩子也是这样的表情,不算是生气,只是有点委屈和伤心。
“…我不想走。”半响后相叶说,坐在他旁边用手蹂躏着自己头发,“不想离开这里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不想和朋友们告别…不想……为什么我非得走啊!”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也知道,有些话永远藏在心里比较好,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谁都不知道说出口的结局是好还是坏。
二宫只沉默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听着相叶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小声念着,“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啊,说好了。
但也只能说说罢了。
承诺这玩意啊,一直坚持,一直固执,到头来得到的终归是一场空。
聚了散散了聚,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离。”只是这结果对他们来得太早了,什么也没说出口,什么也没开始,便已宣告结束。
而这就是最后了。
最好也最坏的结局,从未开始,便从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