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大和历794年，桓武天皇迁都长冈，史称平安京。四百年后的，源赖朝在镰仓建立了独立于平安朝廷的“幕府”。此时的平安京作为都城的地位已经显得有名无实，但是却依然繁华如昔。
平安京被朱雀大路分为方整的两区，穿过朱雀大路的街道笔直贯通，将整个平安京就割裂成了许多小方格。姬小路就在平安京的西北侧，与丸太町相交汇，一木堂的宅院就在这里。
生田斗真是石冢智昭大人家的武士。虽然拥有着武士之名，却一直不受重用，平时也仅仅是负责一些传达命令之类的差事。
自从一木堂在平安京落脚后，他每个月都要来上这里好几次，正因为如此，一木堂的众人对他比旁人更多了一丝亲切。
从三条街一拐上姬小路，一木堂就近在眼前了。还没登上高高的台阶，就能够看到暗红色的宅门一直紧紧地关闭着。
据说这是因为一木堂的老板非常讨厌人群与喧闹而下的命令。可是在生田斗真看来，姬小路上的人马已经稀疏到接近荒芜的地步。
两声“咚咚”过后，紧闭的大门被拉开一条缝。出来应门的竟然是一木堂的今井翼君——坊间盛传今井翼是世间唯一一个能够跟被世人誉为“舞神”的一木堂首席比高下的舞者。生田斗真却记得，今井君曾对他说过“能和舞神比的人只有老板”这样的话，以及当时今井君脸上那无上崇敬的神情。
不过从来没看过一木堂老板的舞技的斗真君，任凭想破了脑袋，却怎么也无法想象出那个一见人就害羞，连笑声也像不好意思般小小声地“FuFuFu”的、身材胖乎乎脸圆圆的老板能跟舞神媲美的舞姿是什么样子的。
“早上好，斗真君！今天你家大人又有什么事情啊？”庭院中在练舞的是一直很有元气的刚史君，他也是一木堂中性格最直爽、待人最热情的一位。
“刚史君，早上好。”不能怪米花刚史对石冢大人语有不敬，生田斗真也觉得自家大人的确是过分了一点。
自从一木堂的演剧在平安京出了名，石冢大人就依仗自己的地位与势力，硬要求一木堂从原来的麸屋町通搬到离石冢府邸相对近一些的姬小路上来。近几个月更是为庆祝一点芝麻小事也要一木堂过去表演，俨然把一木堂当成了自家剧团。
生田斗真看得出一木堂胖胖的老板也时常为这样的状况烦心，但是石冢智昭大人并不是他们可以拒绝的人，而且听说作为一木堂首席的“舞神”似乎对此也从没有什么怨言。
“斗真君，刚尼桑正在后面喂鱼。请走这边。”穿过庭院，今井君引着生田斗真向后院走去。
“哦，谢谢。ano～今井君，舞神不在么？”
往常他来的时候，总是会看到舞神在庭院里练习着繁琐的舞步，而町田君就一定跟在舞神的身后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可是今天不止町田君没在，连舞神也不见了，很奇怪呢。
“你说光一君啊……”今井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立即爬上了忍俊不禁的笑意，稍稍沉默了一下才又说道，“光一君他去买鱼了。”
“哎？”生田斗真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穿着华丽的和服的男子站在喧闹脏乱的集市里买鱼的样子，脚步不禁趔趄了一下。
贰
一木堂的宅子坐落于平安京极北边，背靠船冈山，山的另一边就是鞑靼海，而蜿蜒流人鞑靼海的桂川就在附近。所以堂本家的池塘并不是普通的池塘，而是在桂川支流活水中用网拦截而成的，当然每次喂鱼的时候就不得不加倍小心才行。
“早上光一君喂鱼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网，跑了几尾鱼。”虽然是平静的语调，但悄悄勾起的嘴角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但是……光一君不是舞神么……生田斗真看到今井翼君完全不以为意的态度，只好把几乎月兑口而出的惊讶_Tun回肚子里，一边与今井君缓步而行，一边无法抑制地陷人了回忆之中——
“我是堂本光一，你好。”冷着脸的舞神大人礼数周到地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开了。看着远去的背影，生田斗真悄悄地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FUFUFU，我是堂本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生田斗真回过神，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老板谦和谨慎的态度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紧张——跟舞神大人比起来，堂本老板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啊！
不过，在随着拜访的次数渐渐增加的同时，生田斗真才见识到堂本老板诡异的思维方式以及层出不穷的怪异想法，据说连“一木堂”这个名字也是根据老板的姓氏“堂本”二字拆分开得来的。
这样奇怪的名字也就只有堂本老板才能想出来，生田斗真对这则呜哇萨笃信不疑。
穿过中门廊，就看到一个身着淡紫色和服的男子静静地蹲在池塘边。
“刚尼桑，生田君来了。”
“堂本桑，您好。”
“FuFuFu，斗真君，早上好呢～～～”男子站起身，那和服上的淡紫色伴着他的笑声在生田斗真的眼前慢慢地渲染开来。
三月的微风轻轻地吹动着苑里的细竹，两人偶尔几句的话语也被淹没在“噼噼啪啪”的轻响中。
“这样啊。”堂本老板无意识地摸着垂到肩上的头发，一边思考着，眉间显现出些微为难的神色。
“是的，因为是非常重要的客人，指名要求石冢大人献上‘月夜物语’作为欢迎的礼物。”
“‘月夜物语’！？”堂本老板吃了一惊，随即不满地抬起头来，“斗真君，我们为大人表演，但是曲目由我们自己来定，这是以前就说好的。”更何况‘月夜物语’不是能够用来随便表演的舞蹈啊。
“的确有这回事，但是这次——”
“tsuyo、tsuyo！快看快看～～～”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风一样跑了进来，打断了斗真君未竟的话，衣袂上的菊花纹绘一闪而过，似乎在生田斗真的眼前留下一道残影。“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哟，是你最喜欢的古代鱼呐。”
“FuFuFu～～～kochan，有客人来了呢。”堂本老板小小声地笑着，眉眼弯了起来。
“咦？是谁？在哪里？”舞神大人一副受惊的样子直起腰，左顾右盼着。
“咳，堂本桑……”我在你身后……虽然面对的是舞神，生田斗真还是忍不住一脸平静地在心里狠狠地吐槽。
“啊！哦，原来是斗真君啊，你好、失礼了——町田，快、快来帮忙把鱼放进池塘里。”
“hai～～～”
一木堂的堂本刚老板看看在池塘边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又看看表情复杂的生田斗真，随即决定，烦恼的事情就让那个笨蛋去想办法解决吧。
叁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听完了舞神大人想出来的解决办法之后，喜欢摸头发的一木堂老板显得有些不放心。
“‘月夜物语’不是随便用来表演的舞蹈，更不是谁都能看得到的舞蹈，即使做了改动，凭石冢智昭也是无法发现的。”最后堂本舞神大人决定表演那首沿用了‘月夜物语’的曲子、但是被他重新改编了舞姿动作的“新月夜物语”。
在堂本老板看来，虽然光一直呼大人的名字有些冒犯，但是擅自改变‘月夜物语’的舞蹈似乎是更加不敬的举动。
所以就算是现在，那个平常都看烦了的红色身影已经在表演新的‘月夜物语’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着。
“那位舞者，一直都戴着金色的面具么？”
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打断了堂本老板的思绪，他就是石冢大人的贵客，来自武藏野藩国的大名——神威乐斗。
“啊，是的。”刚老板不由自主对上了神威大名淡漠却似看穿了一切的眼神，倏忽一惊。
当眼前的男子摘下了面具时，神威大名心中想到了“惊艳”二字。
原本对于石冢智昭的献媚，神威大名其实是非常厌恶的。只想常年带着面具的人如果不是美若天人那就是丑若恶鬼，当然对于这两种答案他神威乐斗都不在乎，他的目的只有‘月夜物语’而已。
可是在看了‘月夜物语’的表演之后，神威大名却对舞者产生了些许兴趣——如果他演的真的是‘月夜物语’的话。所以尽管看得出他为石冢智昭的命令感到为难，神威乐斗却没有阻止。
距离上次为神威殿和石冢智昭表演已经过了两日，除了席间舞神摘掉了面具，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那天神威殿在他们离开时露出的略带深意的笑，这些天却总会在堂本老板的心中浮现出来。
“呐、kochan，说起来，那天的表演是神威大名指名要求的。”
“嗯，是有这么回事。”
“可是，石冢大人应该记得我们一开始所做的约定啊。”
“嗯。”
“石冢大人一定知道‘月夜物语’是除了祭祀、其他时候都不可以随便表演的祭神舞啊，为什么还要勉强我们呢？”
“唔……”
“喂!”
堂本老板气哼哼地瞪着已经沉沉人睡的舞神，利落地把被子卷在身上准备睡觉——爱果睡的笨蛋就该被晾着！
几分钟后，堂本老板泄气地睁开眼睛，狠狠地翻了个身，撞进舞神大人的怀里，蠕动成最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温热的胸膛，听着沉稳的心跳声，也慢慢地睡熟了。
肆
深夜，已经安静下来的姬小路町响起“吱嘎吱嘎”的牛车声。
车在一木堂的门前停下来，一位武士立即上前叫门。
应门的町田君接过来客的拜帖，道了声“失礼”，便急匆匆地奔进内府去了。
随后，堂本老板与堂本舞神一前一后的上了牛车，去赴不知是什么样的宴。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这来得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堂本老板走过渡廊时，抬头看了看天，嗯……三更刚过。
“不知堂本先生这些天可听说了什么有关于石冢智昭的事情？”神威乐斗大名斜坐在主位上，语速缓慢地问道。
“关于石冢大人的么？没有听说呢。”堂本刚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向站在神威乐斗身后的生田斗真。
“我家大人从看了‘月夜物语’的那日当晚就一直留宿在演舞厅，而且还说……”
“说了什么？”那个叫神威乐斗的人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让人讨厌！
“我家大人说舞神一直在为他跳舞，谁也不许去打扰他。我们曾经偷偷去看过，舞台上根本没有人。昨天大人开始昏迷不醒，府上的侍卫说昨夜曾看到大人夜半出府，但是我们可以确定大人一直躺在卧房并没有离开。”
“光一君，你对石冢大人的病有什么看法吗？”斜坐在两人对面的神威乐斗悠悠地端起一杯酒，神威乐斗大名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唐茶，对于自己口中“石冢大人的病”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一木堂的老板忽然面色有些发白，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舞神大人脸色沉了下来，将冰凉的拳头握进手心里，绣着好看的菖蒲花纹的藏蓝色和服松垮垮地把相叠的两只手遮盖起来。“这种事情，应该去问阴阳师们才对吧。”
“呵呵，光一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舞蹈并不是真正的‘月夜物语’吧。”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是神威乐斗的语气却是确信无疑。
“大人对‘月夜物语’很清楚啊。你，到底是谁？”在这个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月夜物语’，他怎么会知道那不是真的？
“呵呵，你可曾听过冈部悠司这个名字？”
“平安时代最负盛名的雅乐师，难道……你是他的后人？”
“也可以这么说。光一君，那么作为‘月夜物语’的继承人的你，应该知道祭祀之舞是不可以擅自更改的啊。”
“还不是你要看。”非常讨厌灵异事件——俗称怕鬼——的一木堂老板还未完全平静下来，却也忍不住小声嘀咕。
“可是，不能否认，石冢智昭的病你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天亮后，我们去拜访石冢智昭吧。”皱着眉头，一脸困倦与不耐的舞神大人如是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伍
这是神威宅邸的外廊内，一木堂的舞神大人堂本光一与神威乐斗大名相对而坐，明亮的阳光照身寸在庭院，樱树散发着怡人的香气，若有若无。
“神威殿下如何知道那东西是天邪鬼？”看着杯中的粼粼波光，光一提出了从刚才就在疑惑的问题。
“光一君，舞是什么？”神威乐斗没有回答，反而问了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舞无非是舞者之心的表现。”
“那么神乐之舞呢？”
“上古传说神乐起源于咒术，神乐之舞即咒术仪式。”
“那么祭神舞作为神乐之舞的一种……光一君，你可曾记得你那天的舞蹈是在表现什么吗？”
一木堂家的舞神倏然安静下来，蹙着眉稍做思考，又旋即起身告辞。
“光一君，”神威乐斗给自己斟了一杯新茶，对着急匆匆往外走的舞神的背影慢悠悠地说道，“想要保护一个人，就要让他学会自己战斗。”你不可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这道理你一定早就明白……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不是吗？
牛车在白色碎石路上慢慢地移动，连带车里的人也随着微微地摇晃着。撩起车上的帘子，堂本家的老板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他马上就要离开的地方。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果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啊。
尽管不舍，但是当光一君急匆匆地赶回来说离开的时候，他什么都没问，这是他的体贴。不过他还是会希望光一君能够再多说一些什么，因为那个人总是默默地把所有的事情承担下来，却又总是对他露出一副“大丈夫”的笑脸。
堂本刚收回视线看向挺直腰坐在车前的光一君——明明是舞神，却总爱跟在他身后只差一步距离；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走起路来却十足像个老头子。可是看到你就会莫名地觉得安心。呐、光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都会在我身边吧。曾经、我们约定好的，对不对？
“老板，前面就要出城门了，还是把帘子放下吧。”出声的是负责驾车的屋良朝幸。
罗城门，即京城之门，是以晓鼓声动则开，夜鼓声绝则闭。与皇宫正门朱雀门相对而立，朱雀大道就贯通两门之间。
但是由于罗城门年久失修，颓败荒凉，许多无名尸体也被丢在这里，以至于这里成了阴森恐怖之地。甚至有人把这门当做人间通往地狱之所在，所以也就出现了“九条之‘罗生门’，正是鬼神所居者。”这样的谣曲。
街道上回响着“喀吱”、“喀吱”的车轮声，偶有几只乌鸦飞过，显得越发阴郁。牛车在晨雾中缓缓地驶向罗城门，似乎已能从风中感受到丝丝腐败的气息。
“屋良，停下别动。”一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直觉感到可能有什么问题的堂本刚吃惊地睁圆了双眼，伸出手想要撩开眼前碍事的帘子。
“tsuyo，你也表出来。”就像会读心术一样，舞神大人适时地制止了堂本刚的动作。
“可是……”碰触到帘布的指尖顿了一下。
“琵琶调正好，月下落樱舞飘渺，行路天尚早。”微微低沉的嗓音却透着一丝奇异的勾魂摄魄。
本该‘卧病在床’的石冢智昭大人却出现在城门下，拦住了一木堂的去路。
陆
生田斗真看着站在阴影中的石冢大人，又看看眼前的神威乐斗。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神威大名到底在想些什么，不但要求依然神志不清的大人站在城门下，还要他说那样奇怪的话。
可是当他看到一木堂的车马出现在城门前的时候，疑惑就被惊讶所替代。
“锵！”纳刀的声音惊醒了因为吃惊而愣住的生田斗真，也让他再次确信到眼前看到的场景并不是他的错觉。
石冢大人死了？！生田斗真看到一木堂的首席果断干脆地拔刀，再完美利落地收刀，然后一切就在一瞬间结束了。
“只有这样？”非常失望的神威乐斗忍不住出声问道。
“殿下又希望看到什么呢？”把刀收回鞘中的“舞神”面色冷峻逼人，月兑口而出的话尽管依然有礼却也同样地丝毫不留情面。
目送牛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门，良久，生田斗真才听到身前的神威大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
“我希望看到的啊，光一君并没让我如愿呐。”
即将人夜之时，一木堂的车马已经在匆匆路过的村庄里寻得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尽管已是初春时节，但因地处远郊，日落之后仍旧让人觉得春寒料峭、更深露重。
“光一，表将鞋摆得那么整齐，因为睡熟后会有调皮鬼穿起来到处走。”
被点到名的人回头瞥了眼在路上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刚。
和服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腰带要系不系地缠绕在腰间，被子已经在榻榻米上堆成一摊，堂本家的老板就那么坐在“被团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地盯着光一——的手。
舞神大人丝毫不为所动，不出所料，片刻身后就响起了软软糯糯的声音。
“Kochan～”
光一叹了口气，默默地将已经整齐排列的鞋变成一颠一倒的放置，走到刚的面前，蹲下。
“可以睡觉了么？”
点头。
看着刚慢慢地从“被团子”上蹭下来，稍稍抖开钻进去乖乖躺好闭上眼睛。
光一替他掖好被角，才满意地起身吹灯，再准确地走回自己的床铺。
躺进去时发现身边已经多出一个不明物体，伸手碰触，俨然是堂本家的老板。
“又怎么了？”
“一起睡。”那人一蹭一蹭地把大半个身子挤到被子里。
“不行。”断然拒绝。
“可是在平安京我们都是一起睡的。”嘀嘀咕咕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委屈直接穿透光一的心。
“现在是在外面，如果被人看到……”
一个脑袋拱进光一的怀里，两只胳膊抱住他的腰，人却忽然变成了闷嘴葫芦，一声也不吭了。
光一的脑内完全可以想像出那张富士山型的嘴已经撅起了多高，无奈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和刚一起严严密密地盖好。
“晚安。”怀中的人动了动，带笑的低语清晰地传出来。
是夜，光一梦到了他掉进了刚用来养鱼的水槽。
里面的恐龙鱼在他眼前不断变长，最后整个儿缠住他，越缠越紧……
柒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Kochan、Kochan！”一个已经变了调的声音把光一从要被恐龙鱼_Tun到的噩梦里救了出来。
“tsuyo，怎么了？”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怀中惊恐得不住_chan抖的身体，细细安抚着。
“Kochan，有、有什么东西……呜……”
一旦清醒过来，就立刻听到了“踢踏、踢踏”的声音。
是在门外。
光一轻轻地拍了拍树熊样扒在身上的人。
“tsuyo，起来，我要出去看看。”
“表……”
“乖，我马上就回来。”
“……”
“我把灯点亮，没事的。”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当光一拉开门时，看到的便是一个人在庭院中、在月下独舞，那人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是诡异而满足的微笑和痴恋的眼神——俨然就是石冢智昭。
看着眼前的一幕，堂本光一叹了口气，竟然会跟到这里来，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一木堂的舞神直视着来者，慢慢地Bachu剑，用手徐徐敲击着。
“刚，跳一次‘月夜’吧。”
寂静的村落，忽然吹起一阵风，半开的窗猎猎作响，本就明明灭灭的烛光终究归于沉寂。
只有月光照身寸进来的房间，刚一语不发地站起，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身上的和服松散而凌乱，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压迫感缓缓地铺陈开来。
行路的旅人啊
连方向也迷失了
当雪白之月浮现于空中
让这光指引你
踏上归程
软软糯糯的声音轻轻扬起，带着让人平静的韵律，月色似乎愈加明亮。最后一个音符逝去，闯人者已然消失了影踪，而堂本刚瘫倒在地上。
“对不起。”这是光一抱着刚重新躺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怀中的那人似乎有一瞬的僵硬，却马上又软软地靠过来。
“光一。”
“嗯？”
“那个，是……石冢大人吧？”
“嗯。”
“昨天出城时，也是他？”
“嗯。”
“光一！”一直被用单字应对的刚发出不满之鸣。
“……他被天邪鬼迷惑了。”
“天邪鬼是什么？”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想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对付了什么的刚又往光一身边凑了凑，好奇地问。
“……”
“Kochan？”
“是执念。世间万物，情爱恩仇，总不过一个执字，”
刚抬头，亮晶晶的双眸里映出斗大的疑惑。
“他被那天的舞蹈迷住了心神，心里有了不该有的欲望，过于强烈的欲望变成了执念，招来了天邪鬼。”
半响，刚“FuFuFu”地笑起来，“原来石冢大人喜欢Kochan。”
“……”
“嗯……因为我家Kochan很漂亮啊。”
“快睡觉！”
庭院里，夜樱扑簌簌地落下。
半晌，堂本刚把脸埋在光一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Kochan。”
“嗯？”
“我的执念啊，大概就是这样的过活吧……”与你一起走过今生，没有出口的后半句悄悄的被放进了心的最Deep。
“Kochan呢？也有执念么？”
“嗯。”
听着刚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手心传来的是刚的温度，光一慢慢的笑了，你可知，那执念其实是属于我的？
即使会招来恶鬼，即使是逆天而行，也想要让你幸福快乐地活着。
这，就是我的执念啊。
END
小春日和君于 2013-1-2 16:40:43 编辑过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