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 旧坑重开】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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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第1676位读者

楼主 shadow512442009/1/3 13:52:00

有点像单纯练字的东西

停过一次 因为觉得写偏了 也因为当时脑子空写不下去

现在积累了一点 继续一点

自认最偏离原体的一篇

可能是坑

最好别跳

搬文的时候发现我的WORD档是残缺的= =

还有BO上有完整的 汗

我以后就在线写了……

300字也是文= =||

shadow51244

小小BLX

  • RP:457
文:178 分:1030

2 shadow512442009/1/3 13:53:00

尘埃落定? 灵感取自阿来《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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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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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下雪的早晨,我躺在床上,听见一群画眉在窗子外边声声叫我。

??? 我走出帐子去看外面的世界。雪没有能覆盖草地,都融进了土里,草原的土一片湿润,托不起沉重的雪。冬日的草原总也更加苍茫,雪落在地上一片寂静与壮观。白色,进人绿色,渗人黑色,然后消失不见。可那落在袍子上的雪却不消融,层层叠叠起来,一点点地将我覆盖。

??? 我是被奶妈拉进帐子里的。她说你这要当未来首领的孩子,怎么就要在雪里变成雪人了呢。

??? 我想起来了。我是未来要成为这片草原主人的人。他们会叫我王,像现在叫着我父亲一样。

??? 奶妈帮我月兑下那身沾满雪的袍子,边抖着边出去了。我在火盆边坐着,看火烧着像窜窜贪婪的红舌。于是我笑起来。

??? 母亲从楼上下来,看着我笑却开始叹气了。这孩子,又傻了。她说。

??? 其实我知道她是心疼我。

??? 或许我和她都不应该属于这儿。

??? 果然她过来搂过我的肩。刚,我们回本族去吗?

??? 我依旧看着火,然后摇头。我们回得去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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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母亲是被抢来的。我看着她到现在也依然精致的面容便很能理解当初可能为她而起的争斗。但终于是父亲获胜了。他对着天空和大地仰天长笑,笑得狂妄而悲凉。他的人民在他的身后倒下了一片。他也流着悲伤的泪水,为了那些为着他而死去的人。

??? 父亲其实是很和善与慈祥的人。只是母亲不爱她。

???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问母亲你爱的是谁。她只是看着我摇头,然后泪一串串地像珍珠般滚落。于是我知道不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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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时候,父亲喜欢把我架在脖子上跑。我八岁的时候他开始教我骑马。他说我未来的接班人不会骑马可不行啊。于是他骑着他黑色的种马,我骑着我灰白的小马在草原上飞奔。他的喉咙里发出粗旷的吆喝声,两批马就跑起来风驰电掣。

??? 父亲说他的马和他一样的名字,因为他爱它。于是我说我的马叫刚,和我一样的名字,因为我也爱它。

??? 父亲哈哈哈地笑起来,他说儿子你好啊,真是我的儿子。他就用他的胡子来扎我的脸,把我弄得咯咯地笑起来。

??? 我喜欢父亲。

??? 甚至甚于喜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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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在我15岁的时候又出征了。他走之前很久地看着我和母亲。我知道他爱我们,但他是那样的刚烈的人,他渴望战争,他喜欢征服。于是他放下那美丽的人儿和可爱的儿子,带着人马走向草原的尽头。

??? 母亲没有流泪。我也没有。

??? 但我看到母亲越来越沉寂下去。她在帐子外一坐就是很长时间。而父亲真的两年没有回来。

??? 族里有人说他不会回来了。母亲听到的时候哭了。

??? 我说,母亲,你怎么又哭了。

??? 她不回答,只是过来抱住我,泪水洒了我一肩。

??? 我说你爱父亲吗。

??? 她依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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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妈下楼拿了新的袍子给我,我带着我的跟随者去捉画眉。我一声令下,他们便扑向那些可怜的鸟儿。

??? 我站在那儿看他们一只只地放到我面前,脸上红光闪烁。

??? 准一也在里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父亲说,你可以选一个贴身的随从,我说我要准一,于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和我形影不离。

??? 我后来告诉他,我选你纯粹是因为觉得你长得漂亮。他一个男孩竟然只是微微地笑,他单膝跪到我面前,说,少王。

??? 他不敢反抗。

??? 于是我背对着他走开了。我说,准一,你表把我当少王,我要你把我当朋友。这是我最后一个命令。

??? 然后我背后突然被人打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回过头去看到准一站在那儿快乐样儿地笑。刚,我这不叫漂亮,叫做帅气。

??? 我也FUFU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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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一也捧着捉到的画眉向我跑过来,而他突然停住了。

??? 刚。他叫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 我听到了。轰隆轰隆的声响。脚下的土地开始震_chan。

??? 远处尘土飞扬,混杂的马蹄声,大队的人马奔驰而来。

??? 准一落了手里的画眉,往我身前站着,手自然地伸开护我。

??? 刚!似乎有人喊我名字。

??? 风尘又近了,一阵阵地扬起漫天漫地。太多的沙尘进人眼里会伤到眼睛。准一回过身来抱住我,帮我遮住那一片片的尘土。

???

?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片的人马已经停下来。为首的人哈哈哈地笑,刚,准一,你们还好啊。

??? 是父亲。

??? 我看到准一笑起来。王!然后他看向我。刚,王回来了!

??? 远处母亲从帐子里冲出来。父亲脸上褶皱了一下,然后矫健地下马。母亲扑到他怀里哭泣起来,父亲拥着她竟然也有泪水流下来。

??? 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的帐子里响起了叫人会意的呻喑。我和准一经过的时候相视而笑。我们到草原里去看星星。冬日草原的星空高远而深邃。

??? 父亲是打了胜仗回来的。他带回了很多的人马、财富和俘虏。

??? 准一问你为他骄傲吗。

??? 我却觉得心痛。我说,准一啊,好多人死了。他们有什么罪过。

??? 他看着我有些嘲讽地笑。刚,作为一个王就要去征服啊。你父亲,我是说王,他真的很伟大。

??? 他的眼睛里流出崇拜的光芒,让我一阵难过。

??? 准一,我是不是不适合当王。

??? 怎么会。他看着我温和地笑了。王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是我们未来的首领。你会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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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父亲开始赠送给人民他得到的胜利品。母亲在他的身边,看着她的丈夫的时候第一次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不是因为父亲的胜利,只是她等了太多的时间,而那样的时间也让她明白了太多的事。

??? 到我的时候,父亲笑了。

??? 刚,你是未来的王也是我最亲爱的孩子,我要送给你三样最好的东西:

??? 罂粟。女人。还有……

??? 他笑着摊开手。我向身后看去。随从带上来一个男孩,和我一般的年龄,金色的头发,但垂下来遮住眼睛。

??? 还有,邻族的王子,但他现在,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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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惯例,来的奴隶都是要受罚的。所谓的受罚,是拖进地窖关押数天直到他完全归顺,愿意成为奴隶。那些地窖我只去过一次。没有窗户,闷热的湿气,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味道。

??? 父亲说你的奴隶由你带去。

??? 随从把绳子放到我手中。很粗糙的稻草编成的绳子,握着的时候便已经疼痛。我悄悄地去看绳子和他皮肤接触的地方,果然一片片猩红。

??? 突然感到恶心和难过。

??? 我带了他出去。正好外边也在赶奴隶。一群一群的人,有老有少,都乱着头发,脸朝大地,手脚被牵绑在一起,很好的牵制的方法,没有人能够逃月兑。我们的人大批大批地聚集着看,看的时候露出惊异的盛气凌人的笑,这种笑更加令我心痛。

??? 他们去哪?我问。

??? 去地窖。父亲答。

??? 其实我知道这样的答案,只是缺少一个确认。

??? 父亲从我的身后走到我的身前。下面的民众看到他狂乱地欢呼起来。他大幅度地摆着手,笑容越来越深。

??? 我的子民啊,选一个自己的奴隶吧,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父亲的声音嘹亮得有些可怕。

??? 继续地欢呼。下面的活动着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去牵属于自己的人,断开连接他们的绳子,然后一对一地带往地窖。一个,牵着,另一个。简直就像是牵着一匹马或者一头羊。

??? 父亲回过头来笑着看我。

??? 刚,快带你的奴隶去啊。

??? 我看下面的人,人群流动起来有着可怕的趋势,我再抬起头来看父亲,他的笑竟然有些诡异,心口被人扎了一样地痛。

??? 他是我的奴隶,我想怎样处理是我的事吧。还没有想完整,唐突的句子就从口里冒了出来。

??? 父亲怔住似的看我,笑容很慢地收敛起来。

??? 刚,你刚说什么?

??? 既然说出了口,便再也不感到害怕,我挺直了胸用我以为的最亮的声音说,我的奴隶,我要自己处理。

??? 父亲开始摇头了。刚,你表那么固执。一个奴隶要经历的东西是我们族的规定,怎么容你说改就改!

??? 父王,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残忍?!我对着他狂喊。

??? 一个巴掌下来,我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脸愣着了,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

??? 不单我愣住了,似乎身边的空气都跟着凝固了,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声,我只能清晰地听到父亲喘着粗气的声音。一声……两声……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他有道理,疼痛和委屈已经快把我的眼泪逼出来了。

??? 哈哈哈哈……突然一声大笑打破所有的寂静。

??? 快速地回过头去,竟然是那个金发的孩子。他抬起了头,隐藏在金发底下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容,硬朗的轮廓但是却俊美的五官。他紧紧地盯着我,眼中有寒冷的光。

??? 原来你们族下一班的王是那么懦弱的人。哈哈哈哈……他继续笑,笑得金色的发丝在阳光和风里一_chan一_chan。

??? 我还来不及做什么反映,父亲已经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连着他的绳子。

??? 带下去!我听到他愤怒到_chan抖的声音。

??? 随从上来粗瀑地接过绳子,硬拉着那个少年下去。他还在笑,出门的时候又回头来看我,眼里满是令我不解的邪气。

??? 父亲也回过头来看我,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全是失望和激动混合在一起的复杂。

??? 不争气!他一甩衣服的下摆走了出去。

??? 母亲看了我一眼,欲说还休,也随着父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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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准一来找我说去不去看地窖里安顿好的奴隶。

??? 我说,不去!不去!!不去!!!我对着他大喊大叫,我要发泄!我要愤怒!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对着我不满!

??? 准一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看着我的眼睛任我骂,脸上竟然还有着淡淡的笑。

??? 我终于骂累了坐下来,他也坐到我旁边递水给我。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咕嘟咕嘟地全部喝下去。

??? 他笑得更欢了,骂那么多果然是渴了啊。

??? 我说你笑什么笑,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被我父亲骂,被我父亲打。

??? 他说知道啊,现在族里谁不知道。

??? 我更加泄气地低下头去。

??? 不过,刚,我觉得你刚那么发脾气的时候很有作为一个王的感觉。

??? 什么跟什么啊,做王就一定要那么残瀑?

??? 那你想怎么样?不残瀑你怎么保护你的人民。

??? 我说不出话来。

???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平时好好的刚。

??? 我知道。我笑笑。我要那么对你,你老跑远了。

??? 呵呵。他也笑笑。说如果你有一天果真那样我也会跟你的。

??? 我说你别现在说得好听。谁信啊。

??? 他很正经地转过头来,说要不我发誓。

??? 我说你发啊发啊,我看你怎么发。

??? 他果真举起手来了。

??? 门突然地开了。父亲站在门口。

??? 刚,你来一下。

??? 我看准一一眼,等下次发吧。他笑了笑。低声说,别再跟王闹脾气了。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跟着父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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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父亲是要好好教训我,其实不是。他带我走到草原的边缘,让我钻进一个独独竖立起的帐篷里,自己在外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也进来,关紧了人口。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堆堆的谷物似的种子,父亲抓住一把,眼睛里都是贪婪的光。有些细小的种子就从指缝间散落下来,继续进人大堆的种子中。

父王,这是什么的种子?

他看着我笑容诡异。

刚,还记得我送给你的三样东西吗?

眼前闪过那个男孩倔强而邪气的表情,心里痛了一下。

恩,记得。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的种子了。

罂……粟……

对。

我们的族人从来没有见过。父王,那是什么?

父亲微微侧过头,得意地笑了。去问你的奴隶吧,这是他国度里的宝贝。交给你了,刚,我说过的它们是给你的礼物。

我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现在的父亲与几年前离开时的不同了,完全地不同。或者,不是不同,是那沉寂了太久的本性,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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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了准一陪我去地窖。去的时候腰里藏了一把罂粟的种子。

经过一扇扇门的时候看到不同的人,但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却是相同,憎恨与怀疑。

我低下头,很快的步行而过,准一在后面问要表回去,我说表,我要见到那个人。

他被关在地窖的最深出,也最黑暗而闷热。准一点了火,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一切。

铁链哐当解开的声音,里面的人微微抬了头,又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我接了准一手里的火种移近了看,才发现他满脸尘土,很憔悴的样子。

有没有水和布?我转头问准一。

他看我犹豫了一下出去了,进来的时候捧了一盆水和一块干净的棉布。

我让准一帮我举了火把,把棉布放在水里浸湿了绞干,然后轻轻去擦他脸上的尘土。

他坐着没动,依旧垂着脸,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突然出手想甩开我的手,或许是许久没有好好照顾的缘故了,伸出的手一点力也没有。我一把抓住。然后擦完最后一处。

他没有表情地抬起脸来。

虽然在暗处,火也不够明亮,我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很漂亮的少年,纯粹的气息。

有什么事要求我?他突然说,语气生硬。

我……没有……

那为什么只到我这里来,你去哪里帮我的人民把脸擦干净。

准一一个巴掌想上去,我忙挡下。

既然这样,我走了。想着不能中了他说的话,我站起身来命令准一拿走了水和布,自己举了火把准备去琐门。

他突然笑起来,魔鬼般的奇怪的笑声。

是这个吧。他对着我举起手来,声音明亮。

他手里拿着的是我刚刚蹲在地下时不小心掉落的罂粟种子。

心里一阵不服的气愤。没有理睬他,紧紧锁了门,然后出去。

上到地面的时候重新见到阳光,白色的耀眼着刺得眼睛疼痛。突然从愤怒中觉得幸福了,也突然觉得地下的那些人,真的可怜。叹了一口气,朝自己的帐篷走去,准一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

shadow51244

小小BLX

  • RP:457
文:178 分:1030

3 shadow512442009/1/3 13:54:00

第二章

???

春天到来的时候,雪开始慢慢地融化。天气逐渐转冷,然后再慢慢变暖,变化细微,让人无法察觉。只知道在某一天突然看到地上盛开大片的低矮花丛。阳光温和照耀,很暖。

大片的人从地窖里被解放出来。他们低着头看脚下的地,都很少言语。父亲命令人们铲除大片大片的黄色花朵,翻起土来,撒上罂粟的种子。我没有问到的关于罂粟的花期和种法父亲依然很容易地得到。他让那些奴隶播种,而那些淳朴的人们就像在自己的土地上一样,温柔地呵护起手里的每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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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告诉父亲,没有告诉身边的任何人。自从被拒绝之后,我每日深夜的时候举着火把,去看望地窖最Deep的人。

我把饭菜放到他面前——通常是我藏起的自己的晚餐——然后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坐着。一开始的几天,他拿起盘子狠狠地砸到地上,所有饭菜飞撒了一地。他的头发开始长长,依然是纯粹的金。他透过刘海间的缝隙看我,眼神冷冽而愤怒。然后他低下头去看地上和灰尘融到一起的食物,不再说话。我起身捧起散落在地上的食物,和着灰尘放回到盘子中,手上沾染了油和灰黑的土。然后拿了火把出去。到牢门的时候回头看,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刚刚一直看着的地上。雕塑一般。

后来他终于不那么激烈。于是我们相对而坐。火把在头顶燃烧,饭菜被映照出油光的色泽。都不说话。想两个木人一样。坐到火把快燃尽的时候,我起身离开。第二天的时候,拿了新的饭菜,把昨日的他没有动过的换走。

再后来,他开始吃些东西。我拿起前一天的盘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笑。笑的时候似乎能感到他很深的目光火把般灼热地在我身边燃烧。

那段时间里,牢里的人们慢慢地被释放。我每次从地窖的最上层下到最下层,每次都能听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寂寞的自己的脚步声。

直到所有的人都被释放。从最上层走到最下层的时间陡然地变长了。我看到火把自己的影子打到一边的墙壁上,像是有人在后面无声地跟着。我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跑的时候脚步越发清晰,心狂乱地跳起来,身后似乎有人在追赶,我害怕得不敢回头,只敢拼命奔跑。等跑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得以停下,撑着弯下的身子大口大口喘气。给他带的饭菜撒了一半。我探下手去,摇摇晃晃放到地上。

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闯进我的耳朵。

没什么,只是……等下!我惊慌地抬起头,转头看向四周。没有人。是他在和我说话!那样强硬地拒绝给我帮助后第一次和我说话!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害怕。我带着不可置信而又有些无法启齿的口气说到。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又埋下头去。

我坐到他对面。像是千年不变的姿势。双手抱膝。我自嘲地笑笑。

很不可思议吧。作为一个族未来的王,却那么胆小。

他的头动了一下,还没有到能看到我的高度,便又低了下去。

我猛然意识到他现在是奴隶和王之子的双重身份,慌忙地闭了口。

那天晚上,我们又像往日一样地坐,除了那些话,再也没说其他。直到火光渐渐微弱。

我怀疑他已经睡着了,双臂撑在膝头,下巴隔在臂上。我很轻很轻地走过去,凑上前去看他的脸。眼前的刘海已经太长,遮住了他大半的脸颊。我用最微小的动作撩开他的刘海,突然看到一双眼睛放大般地立在面前,未灭的火的影子在瞳孔里胡乱地跳动。我“啊”地叫出声来,连忙放了手,急急地站起来背过身去拿火把。

怎么了?一样的问句和语调,在密闭而狭小的空间里尾音延长。

恩……觉得你头发太长了……那个……明天我带剪子来剪掉好吗?

短暂的静默。

好啊。

我惊异地回头去看他,他已经把头重新埋回臂间,像是刚刚的声音都不是从他的嘴中发出。

火把仍在渐渐暗淡,只能推了门出去,铁链一圈圈地绕出声响,在一跃四层的地下空气里当当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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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准一给我准备一把好些的剪子,我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地说,要锋利的但表太锋利的,要能剪任何东西却不会碰伤人的。讲完后忍不住笑得放肆起来。

准一定格在那里,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我,走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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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平日一样地燃着了火把,把准一给我的剪子揣在怀里,经过很长的黑色的草原去看他。

他坐着没有动,剪子很好使,金色的发丝成片地掉落。我屏住呼吸看他从杂乱的草丛般渐渐清晰起来的脸。

我还记得他来的时候的样子,被绳子牢牢捆住手脚却无法捆住的耀眼的光芒。我即使在父亲身上都未曾见过的纯粹的金色的光,像是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而是一股神圣的光,在一些距离之外,散发美丽的但也难以接近的气息。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很猛烈地动了一下。也想起第一次看到准一,想着有那么漂亮的男孩,在一起了以后才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相象的地方很多,像是顺从,像是温和。而那时面前的人不一样,强大之下竟然有纯粹的光。纯粹的光。我那么说给准一听的时候准一说你脑子坏掉了啊,竟然对一个奴隶这种感觉,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啊。

即使是在直觉中建立起的神奇感觉,我依然记得得清晰。

而现在我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暗淡,明显地消瘦了下去,甚至让人有了强烈的想保护他的冲动。那些金色的光芒消失殆尽,只留下发丝的金色,在火的映照下明亮略带邪气的光泽。

鼻子有点酸,我退后了一点,看看被自己整理过的田地,很努力地笑了笑。

好了。这样舒服多了吧。

他似乎很尽力地想笑一下,勉强地牵动嘴角,有点难看。

我收好剪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发丝。

这些……能给我吗?

他抬头,不解的神情。

恩,觉得很漂亮,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头发,很好看。

他怔在那里,似乎在考虑的样子,然后点了下头。

我收起几簇,放在层叠的衣服里。准备离开,却想着多待一会。不知不觉地蹲下身去,伸开双臂环住他,慢慢收紧的时候越发知道他瘦了的程度。我跪倒到地上,眼泪突然地就流出来了。顾不上泪水会把他唯一那件穿了一个季节的衣服打湿,顾不上让别人看到一个哭泣的王子,顾不上身边的人是一个奴隶是现在身份那么低俗的人,我使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大声地哭了出来,无法控制无法停下地哭了起来。隐约感到他的手从背后慢慢升上来扶住我,然后一个很低沉很朦胧的声音在耳边说。

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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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的时候火把已经完全灭了。我索性把那根木棍丢在草原里。天色微明,还未到黎明。我穿过草原回去,除了在远处站岗的人,所有的人都还在睡,风吹动草原上的草,大多的土地都已经被翻了过来来准备播种,只剩下小片的草,显得很孤独。

我撩开帐篷的帘子,突然感觉到里面有人。拿了随身带的匕首在手里,然后慢慢地向里面移动。床渐渐地显露出来,我看到上面坐着的人,泄了一口气地收起武器。

啊~~~~我大叫一声倒到床上。怎么是你啊,天还没亮啊,别吓人。

准一斜下眼睛来看我,没有移动。

怎么了?我坐起身来。

很累吧?他的声音中有些温怒。

怎么了啊?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每天穿过那么远的地方再回来,第二天还要很精神地面对所有人,很累吧?

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起身舀水。

不怕吗?平时不都是很谨慎的吗?知道房里有人了就已经准备好匕首了。可抱住一个奴隶的危险性远大于这个吧!他是敌人啊!他如果怀里藏了什么暗器你早就没命了吧!!

手一抖,水撒了满地。

你……跟踪我……

我看你昨天笑得不正常,没想到是那么不正常的行为。

你没有资格管我。我提高了声音。

如果你死了呢。如果你死了都没有人会知道你死在哪里了。你能让所有人那么担心你吗?

所有人!我终于克制不住转过身指着他大吼了起来。哪里有所有人!你告诉我,哪里有所有人!你们担心的都是下一届的王会不在了,你们担心的是这个草原上唯一的继承人!我表这样的担心,表这样的所有人,我甚至不能随自己的意愿去处理一个奴隶,我顺从所有对我的要求,但谁来听听我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那么撕声力竭,准一长时间地看我,只剩下眼神很亮。

这……就是你要的?抛下所有的人去和一个奴隶在一起?他右边的嘴角上扬,一脸嘲笑般的神色。

我气急败坏地用了最大的力气喊,你只是我的侍从,你没有资格管我!!

门帘猛地被掀开,外面的侍从紧张地冲进来,看到我和准一,奇怪地停下脚步。

我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没事,出去吧。我说。

没有人移动。

我扯下床边轻便的袍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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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播种的第一天。所有忙碌着的都是被释放出来的奴隶。只有变得顺从没有了锐气的努力才能被释放。族里的人站在场地之外看,脸上都是喜悦的神色。我知道那是罂粟的种子,却仍不知道那植物到底是用来做什么。

仰脸向上,阳光很亮,刺进眼睛明晃晃的白。我闭了眼睛躺倒下去。

那么悠闲?

眼睛睁开条逢,母亲坐在身边。

听说你和准一吵架了。怎么了?你们好象从来没有吵过架啊。

是吗?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是第一次的争执。

准一说是因为你弄坏了他最心爱的剪子,不过我更想听你说,是这样的吗?

啊,是。我含糊地应着。

恩,那就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最好的朋友可不能因为一把剪子就断了关系啊。

我知道。我懒懒地答到。

母亲点点头,站起身来。

对了,你父亲让你去一下,说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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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坐在窗边喝酒,见我来了很开心地笑了。

来了啊。

我点点头。

他放下酒杯。

你马上就17岁了,我希望你能学习一些东西,顺便,我把本来送给你的礼物还给你。

礼物?

对。你的奴隶,是时候你懂得怎样操纵你手下的人了。

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我拼命忍住笑意。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些事。

什么事?

首先是要懂得怎样去用你手下的人。另外的……父亲看着我,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算了,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我答应你。

恩。不愧是我的儿子。他重新拾起酒杯,目光移向窗外。

我突然想起我8岁时候的那个父亲,说“不愧是我的儿子”的那个父亲,把我举过头顶的父亲,果然,那是好久远的事了。面前的父亲,已经动作缓慢却也越发沉着起来。我行了礼,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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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随从带着我去地窖,前前后后跟了七、八个人,我走着每天走过的路,想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不知不觉地就笑了。半路的时候看到准一,早前的怨气已被现在的喜悦代替,我冲他挥了挥手,他犹豫了下,向我跑了过来,走在我身边还是气焰未平的样子。我伸出手拉他的脸,他大叫着跳开,干吗啊。我哈哈哈地笑起来,他摸着两侧的脸,终于也笑了。

到了地窖的口。我才想起我看到的大多是黑夜里的人口,与周围的黑色相容没有特别的感觉。而日光里的人口却显得突兀的黑暗,透着阴冷而恐怖的气息。

一层一层地深人,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很大的声响,我却觉得不习惯。准一侧脸看我,什么都没有说。

终于到了最下层,可能是听到了声响,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看向外面,只是身子没有移动,坐在千年不变的地方。我庆幸昨天因为那拿剪子之拿了可以握住的食物,没有留下盘子。

铁链被一圈圈地解开。站在最前面的随从走过去粗瀑地拉他起来。正想冲上去拉开,手臂被准一一把擒住,转过头去看到他微微地摇头。懂他的意思,只能站在原地紧紧握紧拳。

好小子,算你福气好,当我们少王的奴隶,你给我当心点。前头的随从放肆地笑起来,一脚踢在他小腹上。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个踉跄地倒在地上。所有的随从都笑起来,龌龊的笑声。他跪在地上,一手扶地一手护紧腹部,短促地喘着气。

够了!我终于无法忍耐,喊出了口。准一在后面狠狠掐了我一下。

所有的随从收了声,惊讶地转过头看我。

我是说,我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上去吧,我不习惯待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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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他走在最后,被又拉又拽,我尽量不回头去看他。

终于到了帐篷口。

你们都下去吧。准一招呼其他的人。

诶?要把他带进少王的帐篷?其中一个大声地问出来。

我想……刚是这样想的吧。准一看我。

是。我简单地回答,不失作为下任王的威严。

切,小子,算你好运。有人低声嘀咕。我斜了一眼,所有人都低了头,向后退着走了。

他在我身边,准一走过来掏出小刀割断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

我把准一拉到一边。你……

哦,他抬了抬眼睛,即使我不说,你也是想要他跟在你身边的吧,你还没有过贴身的侍从吧。

啊。我点头。

不过,我想告诉你,虽然你的父亲毁了他的国家,但那是他国家的脆弱而不是你父亲的责任,你的同情要有个限度。另外,我会随时看着他的,防止他伺机把你杀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现在的你是多么的傻。

我笑笑。

刚王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恩。

我回到他身边,他伸起手来挡眼前的光。

很久没见到那么亮的光了,他说。

你叫什么?我问。

光一。

光。以及。一。

shadow51244

小小BLX

  • RP:457
文:178 分:1030

4 shadow512442009/1/3 13:55:00

第三章

?

叫我刚就好了。我对他笑笑。

我知道,被押来的第一天听你父亲叫过你,他也笑了,不过他们都叫你少王,或许我也该那样叫你。

我不喜欢你那么叫我。叫刚就好,真的。

他歪了歪脑袋,说,少王。

我瞪着他,他回瞪过来,不甘示弱。

我说叫刚。

他还是叫,少王。

我没办法,只能强硬地说,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命令。

少王,你这是要我的命。

为什么?我不懂。

我不想你们全族的人都知道我叫你刚,更不想成为所有人的目标。

可是准一也那么叫我。

他笑了,甩了甩头发,金色在阳光下不同于我在地窖里见到的色泽,又回复了初日见到的颜色,明亮的纯粹的金。

你果然是个小孩子,从你要求你父亲放了我到你来送饭给我到现在,都是个小孩子。

我有些生气了,转身进了帐篷,他跟了进来,折好门帘,与外界完全地隔离。然后继续他未完的话。

准一和我不一样,即使是随从,他在族里的地位应该也只在你之下,而我呢,应该是最下层的人了,我不想因犯上而死,也不想因妒忌而死。

妒忌?

恩,妒忌。所以,我会做好我的侍从,我的少王。他单膝着地,低头跪在我面前。我的少王。

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扶他。他向后退了一些,不肯起来。我只能说到,起来吧。他才站了起来,对着我满意地笑。

不需要你教我怎么来做一个王。我说。

可是我需要保存我的命,等着能逃出去再回来报仇的时候。他的邪气的笑容又展露出来。想现在就杀了我吗?调侃的语气。

心里的温度有些降低,却还是尽力地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不会,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人杀了你。

似乎是愣了一下,他继续他的笑,小孩子,真是小孩子,他说。

要洗澡吗?想着怎么回避过这样的话题,我回身进了自己的睡房,拿了两三套衣服出来。我们差不多身材,我想你应该可以穿。

他没有接,还是看我。

突然门边响起声音。放了衣服去应门,是准一,捧着几件侍从的衣服。

他人呢?他问,人斜倚在帐子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有人走来穿过身旁。金色又回到阳光下,不适宜地刺眼起来。走吧。他对准一说,音调平平。

他们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了,我茫然地拉了帐门,返身看到还放在床边的衣服。也是金色的丝线绣成的边,和他的发色很像。一次都没有穿过,总嫌太过耀眼,但一定很适合他。手指经过袍子表面的龙,想起父亲送来时说着,这是王的象征。我知道他一直很想看我穿,穿好了威严如他地站在所有子民面前,而我还没有做到过。我很像一个王地命令除了准一以外的手下的人,却在没有人看到的黑夜里抱着一个不曾相识的敌人哭了。后来一直地在想为什么会那样的哭,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仿佛明天就看不到太阳东升,但始终无法想出确切的答案。那些悲伤的怜惜的疼痛的无奈的情感混杂在一起,脑子里就像断了线似的突然停顿了下。泪如雨下。

收好袍子。转悠了两圈还是没有事做,索性走出帐子往远边走。

?

?

在远些的地方看到还没有被拔除的小朵的黄花。我蹲下身拮了起来。时值春日的黄昏,飞虫结集成团,翅膀交叠发出萦绕的声响。我坐下来,看远方的太阳一点一点西沉下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看到穿着侍从衣服全身洁净的光一走过来。

准一说你或许会在这里,所以就走过来了。他说。走到我的身边也坐下来。

从今天开始,要寸步不离你的身边是吗?他说,眼睛却看着又下了一点的落日。

恩。是吧。

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如果你杀了我,你也……

你们族都是思维那么简单的人吗?他摇摇头,伸手也拮了朵和我手中一样的黄花。

为了杀你,我愿意同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心里惊动,脚不自觉地向离他远的那边靠了靠。

他眼神略过,无声地笑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是什么?

他躺倒下去,没有回答,黄花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咀嚼下去。

这里的草的清香和我们族的很像。

想要我们一个族吗?

真的很像……

而后他就不说话了,我依然看落日,看到它和水平面接触,然后天色渐渐暗淡。

?

?

我把他安排在我的帐篷里。当然和我不一样的睡房。我的在最里面,他的在外面。和所有贴身侍从的地位一样,只是他是唯一的异族人。

晚些的时候,母亲召唤我去,而且特别关照表带着光一。

我走的时候他站起来跟来,我说,不用跟着,我自己去。他安静了片刻,跃过我,走到帐子前为我把门掀开。

那我等你回来。一个贴身侍从应该做的事。

我点头,从他身边走过,从明亮的帐中迈人黑色的夜里。

母亲说的话我都懂得。而她不懂我为何执意要选光一做贴身的侍从,更不懂父亲为何会赞同。她把我带到她的侍女的帐子中,似乎是怕她说的一切被父亲听到。

我第一次以全神贯注却完全无心的神情看她。她的发间有白色冒出来,让我想起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么年轻那么美貌的母亲了。

她看出我的无心,终于叹了一口气,停下她冗长的说辞。她看着我的眼睛,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我慌了手脚,急急忙忙拿了侍女递来的手绢去帮她擦。手靠近她脸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然后她的哭声撕声力竭。

刚啊,其实我从前很恨你,因为你是我和征服了我的人的孩子。但是我现在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不希望啊。

我是这个族唯一的王。我压低了声音说。

她猛地抬头看我,然后泪水还是横流,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听到她微小的声音。

?

?

回去的路上头痛得厉害。似乎发生了什么却又一切不清晰的感觉。仔细看脚下的路。没有让侍女送我,母亲也没有坚持,似乎也是怕晚了派侍女出来会被父亲发现。火把的光强烈,让我想起一些日子以前走着这样的路去地窖。

靠近自己帐篷的时候,看到相对的地方也闪烁起一束火光。光一靠在门口,眼神涣散在茫茫的夜色中。

很神奇的温暖的感觉,第一次有人在黑暗的夜色里打着火把在门口等着。举着火把奔跑起来,直到他面前停下步子来狠狠地喘气。

少王。还不等我说些什么,他却灭了门口和我手中的火把,转身进了帐子,又回身过来,帮我撩开门帘。

我愣在原地。

不进来吗。他说。

我才醒悟似的走了进去。好像进的不是自己的帐子,而是他的。

?

?

换了衣服睡下,他的身影在帘子的另一边不很清晰。

我4岁就有贴身侍女了,他突然说,因为我一直一个人长大,也没有奶妈。所以我照着她曾经做的做,不知道对不对。

她?

恩。她。是个女孩子。其实出身很好。父亲那么做可能就是想让她跟我。

心里有奇怪的被人纠动的感觉。我翻了身背对门口站着的他。

没关系。我是第一次有贴身侍从。停顿了片刻,我回他的话。很奇怪的声音自己微微_chan抖。

轻微的脚步在身后想起,他也进了他的房,正式地与我一墙之隔。

我望着屋顶,屋里的东西也随着夜视的恢复一点点显露原来的形状。很累。不明所以地累。想念般的情感。莫名的情感。

?

?

第二天准一来找我。在帐子外喊着的时候我还在更衣。奶妈拿了新的衣服和早餐进来,看到光一的时候很温柔地笑了。我紧紧抱了她下,她身上的禸开始明显地松垂,显出老态的样子。她抓了抱住她的我下来,说你这孩子,那么大了还那么顽皮,喜欢逗我这老糊涂开心啊。我就笑,我说奶妈我可喜欢你了。她高兴起来,呵呵地笑了。

光一起得很早,从我睁开眼的第一刻开始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早餐有着明显的区别,我把自己的推到他面前说一起吧。他没有拿,继续吃自己的。我伸手进他的盘子拿了块糕放进嘴里,然后对他笑,不介意吧?他摇头,依然吃自己的。

一个晚上过后,心情好了些,一切准备就绪后拖着准一到了阳光地上。

反而是准一,时不时地回望身后的光一,一脸别扭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他。

他赌气般地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他是怎么了,于是我就笑他。

他憋红了脸,想要顶撞却又不知如何顶撞的样子,脸很可爱地鼓了起来。

我继续哈哈哈地笑他。光一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步一移动。

去看看今年的播种好吗?我问。

好。准一答到,只是有些顾虑地望着光一。

又怎么了?我问。

今年的土地,一半种了罂粟。

一半?我惊呼起来。

恩。

脑中闪过过去父亲不在的几年偶尔发生的饥荒,人们抽搐的痛苦的面容,我想也不想地往父亲的帐子跑去。

喂!刚!你去哪?准一的声音在后面越来越远。

停在父亲帐子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光一也跟在后面。

别跟我进去。我看着他,气喘吁吁。他一点也不喘,看着我顺从地点头。

而父亲从帐子中出来,突然说到,你们俩都进来吧。

?

?

我和父亲相对而坐。光一近旁地站着,脸上看不到丝毫的表情。

来问我罂粟的事?父亲悠然地继续杯中的酒。

我点头。

呵呵。父亲笑的声音带些世故的狡猾。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贴身侍从,他能说得比我清楚。

转头看光一。他的眼睛瞬时迥然有神,焦点灼热地落在父亲身上。

光一?

我小声地叫他。

他没有理我。

好了,你们走吧。父亲突然站起来。声音威严。刚,晚些告诉我你取得的答案。

我也站起身,走到光一身旁,他站着没动,几乎雕塑了一般。

走吧。我伸手拉他。

还有,父亲的声音从背后穿身寸而来,表用手去碰一个侍从。他只是一个侍从而已。这也是我把他放在你身边的原因。你要开始学习一些东西了,刚。

我愣在原地。光一却缓回神来,很轻地甩开我放在他臂上的手,向门边走去。

来不及再细致地思考,我跑着过去,这次用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左手,然后拽着他跑出帐子,一直跑出很远,直到跑得无法再跑动,停下来扶住膝头喘气。

对不起。我含糊不清地对着他说。

他缓慢地摇头,眼中的神色又回来,成来他平时的样子。他说,你这样,怎样成为一个王。

?

?

我们用罂粟进行交易,和边境上的人。和罂粟相比,粮食是很微不足道的价钱。

所以用罂粟交换粮食?

是。但也不完全是。罂粟带来的利润是完全你不可能想象的。

那……

恩?

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应该没有能力掠夺了你的族才是。

所以,他是一个伟大的王。

恩?

是我不好。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预先贮藏第二年的粮食。父亲在的时候都是大半种粮食,小半撒上罂粟的种子。每次的罂粟只用换回很少的粮食就够全年的贮藏。而剩下的那些,换了牛羊和马,还有些少见到的东西。我想着既然罂粟可以不等比地换到粮食为什么不全部种上罂粟。而我错了,那年运载罂粟的车队被你父亲完整地劫走,不剩下一车。我们没有种粮食,于是我们轻易地在最虚弱的状态下被攻陷。所以我也佩服你父亲,他在扩大的土地上一半种了粮食,一半种了罂粟,两全的方法,不像我那样冒失。

你是说,你?

对,我。我的父亲很早就开始教我领导的方法。那年他带着大批的人马去了远边的族交易,你父亲来的时候只剩下我和我的人民。他们一直喜爱我、相信我,但是是我毁了他们。

我站立在原地无法移动。光一在我的侧面看着草原慢慢走回来时的路。正午阳光和煦,风声和煦,美好的事物重叠而至,应接不暇。

光一!我使足力气叫他。

他停了步子等我追上去。脚下一顿一顿地踏直挺的青草。

我跑到他身边。他依然继续脚下无序的动作,只是一脚比一脚重,土几乎溅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坑。

恩……

恩?

或许你父亲回来的时候能救你们出去……

呵呵,他突然笑了,你真的是个小孩子啊,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过,或许也很好。

我……

不怕你自己和你的族的生命收到威胁吗?

恩,怕。

那为什么?他抬脸看我,疑惑的神色大片地弥漫开来。

如果没有我的父亲,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不会在这,你的人民也还生活得好好的。如果可以让一切复原,我愿意那样做。

短暂的静默。似乎看到他眼角晶莹的Ye_Ti浅浅覆盖一层。但他竟然笑起来,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他的明朗的笑。

所以说你是个小孩子呢。

恩。

你没有资格去牺牲你的人民的性命的。如果你是我,你会知道那是那么大的责任。因为自己的无知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些无辜的人是最喜欢我的人,我最重要的人,但是我能回报他们的却是这样的结局。最残忍的结局。如果我是你,我会用尽一切的力量来保护我的人。即使杀掉再多的人,即使让再多的人成为奴隶让再多的人无家可归,我还是要保护我自己族的人。因为只有他们对我重要。失去了他们,我存活的意义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同情啊,怜悯啊,什么都是假的。在不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之下,什么,都是假的。

好像隐约能看清楚他眼中的光,我曾以为的带着神圣意味的光,似乎就是那样的坚定的志气,那样不顾一切保护所有的力量。

重要的人吗?我重复。

他点头。

谁呢。父亲,母亲,奶妈,准一,曾经偶尔对我好过的人们,在我是婴孩的时候抱过我摘了草编成玩具送了给我的人们,在水边生存在草地上开垦起农地牵着马匹四处游走的人们。都是吗?

我看他,不想失去的人算吗?

不想失去的人?

恩。不知道是否重要,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原因只是单纯不想失去的人。

有……这样的人吗?

有。

他的眉头微微紧促,似乎思考着的样子。

?

?

重要的人,想保护的人,以及,爱着的人。

像太阳东升西落,

像草原春绿冬黄,

像鸟雁北迁南徙,

一切不需要言语存在的事物般,

一切不需要原因存在的事物般,

偶尔地发现了这样的后园,

真正的后园,

正园繁花艳丽之边,

侧园曲径幽深之侧,

开出的唯一的,

金色的,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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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178 分:1030

5 shadow512442009/1/3 13:57:00

第四章
父王开始教我作为一个王应该懂得的一切。每天正午的时候,我准时到他的帐子前,然后随从牵来我们的马,我们像很久前的那样奔驰到草野的各个地方,看人民。父王一点点地为我解说关于草原和关于我们族的历史。我一点点地听的时候阳光就慢慢地暗淡下来了,然后回到领地中央最大的帐子里用餐,然后才是我的自由的时间。
那段时间,都是不能见到光一和准一的。准一说,光一那段时间会去播种地,和其他的奴隶一起,看那些庄稼和罂粟的情况。他会在那里笑,和他的人民一起,那些时候,他会觉得光一如果没有被灭了族,会是一个很好的少王,以及,未来的王。
会比我好吗?我噘起嘴来问他。
这个,他挠着脑袋,一付很难回答的样子。
我就FUFU地笑起来,为自己成功摆了他一道而开心不已。


除了第一天和光一整一天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我能让他尽到他贴身的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的职责的日子几乎没有。父王不允许我在学习的时候带着他。即使我再不懂事,这一点也能理解得清晰透彻。但在草原边缘看得到与圈场不同的荒凉景色的时候,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到光一和他的族。不知道要从哪个方向迈出去,才能到达他的领地。从面前的方向出去,又会到达怎样的国度。
我偶尔地和准一说起我那些幻想的时候他笑起来。刚,说不定你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诶?怎么这么说?我问。
你太慈悲了。不适合做一个族的王。可以如果你统治整个世界的话,会让每个人都平安而幸福吧。
你是在夸我吗?我笑他。
怎么可能?他歪歪嘴,一付我掉人他陷阱的得意样子。我是说你不适合在任何地方,没听懂哦?
呵呵。我懂。我一把推向他,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是你的报应。我说。


回到帐子的时候,光一常常站在门口。风很冷。我骑着马回去的时候通常已经手脚麻痹,感觉不到寒冷的意味。但看到他穿在单衣发丝在阴风里胡乱飞动的时候,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打个寒_chan。
不冷吗?我不止一次地问他。
他从不回答,只是把马牵到帐子后,然后进了关好帐子。
帐子中央一直有火。进了帐子把门帘封好后就成了密闭的空间,里面的温暖和外面的寒冷完全隔绝。
我说,我看着他,以后在帐子里等我吧。
没关系。他安静地回答。顺手往火里加柴。
看到你那样,我会觉得冷。
他看我一眼,没有做声。
光一,和我说些什么吧。我双手抱膝,穿过火上飘扬不定的空气看他。
他继续拨动柴火。
准一说,你在播种地时,和你的人民在一起的时候,笑起来很漂亮。
不是……我的人民……
什么?
我,和你们的奴隶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和我的人民。
可是……
少王,你可以去睡了,很晚了,明日还有学习吧。
恩,是。
我站起身。
光一,抬头看着我。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神漠然。
如果你真的承认我是少王,是你的少王,表对我的话质疑,表抵抗我,表叫我孩子,表像刚才那样命令我。或者,如果你想继续像刚才那样与我说话,表,把我当作你的少王。我很专注地看他的眼睛,很专注地说出这些我想了很久的话。然后屏住呼吸,等他的回答。
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微微地迷离,然后终于低下头去。我知道了,少王。他说。
我跑进内屋包住很大的枕头,泄气地呼出很大的一口气。我想听见的回答没有响起。虽然我知道那样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很小。
光一还在外面看火,我听得到火噼啪噼啪燃烧的声音,然后觉得困了,然后很快得睡了过去。


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吗?
我点头。
刚。
恩?
你要知道,你是这个族的王。父王的声音让我徒然地觉得苍老起来。
刚。你要记住这一点。
父王,你放心,我会记得。我尽量让我的声音坚定,好让他安心。
他过来摸我的头发,再摸摸我的下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那么那么喜欢他,觉得他那么那么沧桑,没有强势,反而那么地脆弱。我张开我的手臂包住他。他的身体微微臃肿,虽然矫健依然,但我知道他在慢慢地变胖,慢慢地不再那么敏锐,时间里清晰的痕迹刻画在他脸上凹陷下去的纹路里,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疼。
我的父王啊。
那天我提早地回了帐子。光一还是一尘不变地站在那里往远处看。我知道他不会是在等我,只是单纯地保持那个姿势为他头脑中在思量的事找到安放的时间。
我叹口气,在他身边停下马,他自然地接过绳子准备往后拉,我还来不及放手,反身寸性地拉回了马头。
有事吗,少王?他问。
恩……我看看远边还没有昏暗的天,突然地兴奋起来,光一,我们去捉画眉吧!
他看着我,露出微微迟钝的神色,我得意地笑了。
光一,我们去捉画眉吧!


玩得疯起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分你我。我还叫上了准一,准一又叫了些其他随从的孩子和还是孩子的奴隶。在一阵疯跑疯叫之后,准一大笑着把一只画眉放到我的手上。
我捏住它的脚盯着看,果真是好看的鸟儿,小巧,叫着又特别好听。
一群人正围着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好几声呼应手中小鸟的画眉叫声。
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光一捧着四五只翅膀还没有张硬的小画眉站在那儿。他的手掌间用力地合拢着,似乎是怕伤到小鸟般地尽力又温柔。
一群孩子马上围上去看,嘴里发着羡慕与感叹的声响。光一不说话,他的眼睛在围住他的那么多脑袋里穿身寸过来看我,一时间看得我无法言语。
光一,你怎么能一下捉住那么多?准一的声音,带一点点嫉妒的音调。
光一转过头去看他,我看了老画眉降落的方向,那里有整窝的画眉,少王说要,我便拿了几只过来。说完又转头来看我。
我震在那里,围着小画眉的喧哗还在继续,但光一眼眸里的光让我想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个纯粹的强烈的光源。
手一抖,手中的画眉飞了出去,飞走时候的长叫终于把那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我的画眉!准一大叫。
叫什么叫!我大喊。所有的人震住了,突然想起自己身份似的纷纷低下头来。
真不好玩,我要走了。我转身去牵我的马。准一从后面跑上来,一声不发地牵稳了缰绳让我上。坐稳了以后向后往去,那些孩子们都已经各自散去,只剩光一一个站在那里,依然捧着手里的几只小鸟,一声不吭。
光一。我叫他。
把鸟儿带回来。
是的,少王。安静了许久后,我听到他的回答。
我策鞭和准一飞驰着走了。


那天光一回来得很晚。去的时候骑着的马我让准一一并拉走了,而我们捉画眉的地方远远横跨族的半个疆界,走回来需要很久,更何况,他得捧着那些画眉,小心翼翼地不让它们死去。因为,这是我的命令。
我听到他进来,从床上起身拉了帘子走出去。
他背着身子站在那里,没有回身来打招呼。
光一。我叫他。
少王。他依然背对着我。突然用悠然的声音说到,有一只,快要死了。
什么?!我冲上前去。刚被放进篮子的画眉都_chan抖着身体,有一只的眼睛快要闭上。
快拿水来。我朝身后喊。
他站着没有动。
去啊!我回过身大喊,一边把篮子放到离火近的地方。
他拿来一瓢水,放我手里。我一滴一滴滴进那些小小的嘴巴里,几张小嘴争先恐后地向上张着,抢夺水滴。
我让他拿了件不常穿的衣服,剪成篮子的形状,一层层地铺上去。
我们就那么坐在火塘边,看篮子里的小家伙们终于没有了声音,沉沉睡去。
这样不会死了吧。我喃喃自语。
少王,你真残忍。光一的声音。
为什么?我被小小地吓到,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没有回答,脸埋了下去,只留给我看到他金色的后脑勺。
又来这套。我跪坐起来,到他面前扳起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光一你回答我的问题!
又是这种眼神。
光一你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对着他大喊大叫。
他的脸在我的手中,依然好不移动,冷漠寒冷。
少王,你不会懂。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叹口气,放下钳住他脑袋的手。
光一你真让我失望。我还真的以为我们不一样。你比我坚强那么多,其实都一样。
我靠着他的身边坐下,抱好自己的膝盖。
他还是不给我回应,屋子里安静得很像外面已经深沉的夜色。
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我以为,是光一告诉我的。
他的肩头微微地震_chan了下。
光一要放弃的话,我绝对不允许。我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细碎的尘埃。我去睡。光一也早点休息。
少王。
我停下步子。
你不需要还给我什么。谁都没做错什么。即使我用那种眼神看你,我也不是恨你,只是,我无法改变。
我不是要还给你什么。我嗫嚅到。然后快步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我躺在床上,伸展手脚看帐子的顶端。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支撑帐子主干的那跟绳子断裂,整个帐子向下塌陷,火塘里的火燃烧起来,我会怎样。我想过千种方式,用什么样的方式逃跑,逃到外面的草野上看那是怎样的燃烧。从前的设想中都只有我一个人。而我现在突然觉得问题复杂。我该怎样带着光一逃跑,他是不是会来带着我逃跑,或者我们各顾各地逃跑,又或者,我们都不逃跑,等着各自的死亡。
从父王给我上课的那时开始,我开始不断地想起光一,想他会想些什么,就如他捧着那几只快被冻僵的画眉的时候,他会想些什么。
我把被子盖得严实,看帘子外忽隐忽现的火的样子,然后睡去。


我把篮子放在帐子外的草地上,那些小家伙们跳出来,徒步走,有时候有模有样地挥动一下没有张好的翅膀,却都飞不起来,又掉到地上。
我哈哈地笑个不停,叫光一来看。他顺从地蹲到我的身边,跟着我看那些一蹦一跳的小东西们。
救活它们是对的吧。我笑笑地说。
恩。他边答应边拔着身旁的草。我收回我先前说的话。
什么话?
说你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或许,你懂得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似乎是阳光角度的问题,我似乎看到他淡淡的笑意,只是一晃就没有了。脑中突然想起准一说过的光一的笑容。温暖的光一样的笑容。


夏祭前是我的17岁生日。像是,每年都有两个节日。我的生日。以及。全族的节日。
奶妈在给我试衣服。一件件层层叠叠,金色的边银色的线,火红的凤凰,宝蓝的睛目。我抬了手又放下,反反复复的。总算全部确定,衣师在旁记录要修改的地方,我把衣服一件件地撤下来,奶妈再一件件地叠好。终于所有人都出去。
光一站在一边用有些可爱的神色看我。
看什么看。
每年都那么繁复?
恩。
从咽喉里勉强应了一声。
这种时候,偶尔地让我觉得可怕。站在全族中心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可怕。
刚!光一!我回身,准一的头探了半个进来。王叫你们。


我看着父王把银色勾边的服饰交给光一,眼里是盈满笑意的光。
少王生日的时候,你穿着这个,站在他身后吧。
光一捧着衣服走到我身后,没有声响。
我已经逐渐明白父王的意思,于是问着,准一呢?以往都是准一啊。
准一会是你的引导者。
我没了声音。


光一换了衣服从帘子后走出来。银色的线很漂亮。一片片的没有图案,都是奇形怪状的图腾。只是头发是金色的。
我进了自己的屋把后日要穿的衣服放到他面前。
穿这个。我对他说。
他没动,安静地等我解释。
光一,你穿着这个给我看下吧。
他还是安静地坐着,许久才起身,拿着衣服走进他的屋子。
金色的边银色的线,火红的凤凰,宝蓝的睛目。好象要飞起来。我用手揉着眼睛,眼睛里疼痛异常。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拉他的肩膀,把头靠上去,用手背抵住眼睛。他微微_chan了一下,没有说话。
光一。你叫下我的名字好吗?
少王。
不是。叫,我的名字。
仍是很久很久的时间,然后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刚。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的耳朵里没有了声音,只听得到自己哭泣的巨大声响。
后颈徒然地感到一阵冰凉。光一的手心很冷,在我的脑后摩擦而过。
表哭,刚。
和那天在地窖一样的温柔声音。
我再也忍不主,张开双臂,把他紧紧地抱住。


我忘了从哪天开始,我一直重复去忘记的人和事。我儿时记忆中的人突然地消失。很和蔼的老人,一直一直是我生日的引导者。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我们都叫他长老。而我有一天终于见不到他了。父王说他的孙儿去了遥远的地方,长老去寻找他的孙儿,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回来。
我的生日一直没有引导者。其实我并不需要。我只是让准一一直跟着,那是我能安心的所有理由。
父王没有告诉我的遥远地方是另一个族。在我很小的时候与我们的族有过战争。很久后我才知道长老的孙儿做了那里的交换人质。代替的人,是我。
他提出这样建议给父王的时候父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最终他们还是去了。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我的脑中只有氤氲的老人的长白胡须,他蹲下身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另一个臂湾是他的孙儿,转过头来跟我眨眼睛,面容像极了准一。
我可以没有引导者。我对父王说。我用我不到他腰际的高度跟他说。
他俯过来摸我的头。好吧。他说。直到你,必须取代我的那一天。


我在晨光里醒来,火快烧得熄灭。光一的手臂绕在我的肩头,未醒的睡颜很像很小的小孩。
他的额头宽阔,苍白的一片,我用右手去戳,他动了动,醒过来。
早,光一。
早。他半睁着眼睛。
我站起身,看着他缓慢地醒过来的样子。
好象,已经慢慢习惯什么都不问的他。或许,已经慢慢适应喜怒无常的我。
慢慢适应,黑日白夜间不断摇摆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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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hadow512442009/1/3 13:57:00

第五章
到处都是火。我看着到处燃烧在夜里的火,耳朵里一片人声的轰鸣。
我已经看过无数的人的笑颜,说着生日快乐,和送上的一件件礼物。我一直在惦记最终要开始的仪式,手心里有微薄的汗不断地渗出来。
我穿回了前天光一穿了一夜的金色衣裳。袖口依然有点长。我把手心护在里面,抚摸衣服下摆里的龙。我一天没见到准一。据说是被拉去学仪式的程序。
月亮升到正空的时候,喧嚣慢慢地退弱回去。一个小侍从跑来告诉我时间到了。我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想回头叫光一的时候,他已经站到我的身边。
走吧。我说。
周身是火。我把脚抬起,很小心地跨过。光一在边旁扶住我的手,带着我一点点往前走。他的手有些凉,我在身体快被燃烧起的灼热感里猛然地感到安心。我反握住他的手,只是瞬间地停滞,没有闪离,被握的力度似乎也加重了。我终于站稳在最后一个火前,放下光一的手。
准一穿着闪着银光的衣服,站在我的面前。头发被很好地整理过,让我有一点想笑。
左手持草辫的长绳,一圈一圈地把我环绕。除了脚,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紧紧地缠绕。
我站到父王的面前。
他高举起手来,手中酒杯倾斜,纯净的水洒在我的头顶。晶色的水从发际一点一滴地流淌下来,染湿了草。
我又开始听到呼喊声。
我已经18岁。
脚下的火一年年地增加,今年已经是18团火。身上的草绳一节节地变长,今年已经是18个结。只有水还是一样地降下,每年一样地冰冷。
火。草。水。每一个生存在草原上的族的根基和生命。


我擦干水,更了衣出来。光一在帐子口等我,也换回了平日的衣服。准一远远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我面前停下。我不自觉地笑了。
草野上的酒是甜的。用麦子酿的酒,有种粘腻的甜味。风吹动头发和袖摆,乐声在响,口中弥漫芬芳。头微微地疼痛,眼前模糊一片。
少王,你醉了,我们回去吧。被人托起,暖暖的物体。我把眼睛闭起,紧紧抱住这团温暖,想着能这样睡去的话也不错吧。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光一离得很近的脸。我坐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围已经安静。
我探出手去抓住他金色的发丝。光一,怎么在看我?我笑问他。
你醉了。他用自己的手包住我的,慢慢反扣住,从他的头发上慢慢拉下。
我索性伸出双手扳住他的肩,逼他好好地坐到我床前。
我没醉。我说。我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包括眼角边小小的皱折和每一根头发的金色。我都能看见。
他笑,点点头。
光一,你不送我礼物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所有人都送我礼物了。你不送我礼物吗?我继续把头探到最靠近他的尺度,努力地笑到最好看。
我……
光一很漂亮,可以光一很小气。呵呵。我伸回自己的头,靠在床檐上。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哼。小气鬼。
如果光一生日,我会送给光一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光一不送礼物给我!!我继续气恼地捶着身下的毯子。
额头突然有冰凉的物体短暂地触碰。我惊讶地回过头去,被光一的怀抱逮个正着。
刚,生日快乐。耳边低低的声音。
颈边的金色发丝有些痒。我用手拨开那片发丝,紧紧靠到那片小小的肌肤。温度正好,有一点点高。
如果能……
好象已经累到无法思考。


我依然头痛,准一说一定是第一次喝酒的缘故。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来,眼神晶亮一点没有酒精的浑浊。
我可是和刚一样地喝酒了哦。他咧嘴笑。刚果然很没用呢。
烦。我翻过身去不理他。
他没趣地站起来。那我走咯,你好好休息。
我闭起眼睛,直到听到另一种脚步声进来。
光一。我轻轻地叫他。你昨天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少王说的,我最重要的东西。他回答。
那为什么还叫我少王?
只有这个不行。
为什么?我坐起身来看他。昨天叫我刚了不是吗?
我怕……如果我叫你刚,那我真的会忘了,你是少王。他的头低下去。我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记忆都会被这一个名字取代。我会忘记所有。我的族,我的曾经的人民。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我下了床,抵着一点点的晕眩走到他的面前。
如果,我可以许愿。我会说。我希望,我们族上的所有人可以忘记关于他们的记忆。即使我们彼此遗忘,但一定会有一天,又因为某种原因相识。那样,我的母亲不会记得她是被父王抢来。长老,不会记得他的孙儿被带走。那些人民,不会记得谁是谁的奴隶。你,不会记得我,不会记得我给你的伤害。我,不会记得任何人,不属于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人心痛,不会因为自己的懦弱让别人来背负惩罚。
你这个……胆小鬼……他的声音_chan抖。
我站在原地。我的手臂单薄,没有办法包裹住任何的东西。我不能移动。
但是,不可能实现。所以,叫我刚吧。
我们站在那里。屋里没有光,没有影子。我不记得时间,所有的一切还在脑袋里浑浊。我只看着面前的他,光一。没有声音没有虫鸣。我一直地等一直地等。光一。他还是不出声。
我想哭。酒精还没有完全挥发。我想哭。
我把脸遮起来。我知道没有用。我知道我18岁了。我知道我不能逃跑了。我知道我不会被原谅了。
我只想哭。在不能再哭的时候。
晕眩越来越厉害,脚渐渐松软下来,我坐到地上。抱起膝盖。
还是。没有人应该被原谅。
刚……
我恍惚地抬起头。
刚……他蹲下身来。
我侧过头笑,一滴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你真的是,胆小鬼,而且,爱哭鬼。
我吸了吸鼻子,笑了出来,眼泪还是不断地往外面掉。
今天过了既不是胆小鬼,也不是爱哭鬼。跟光一拉勾。我伸出自己的尾指。
他笑了,伸出手来。
我勾住他的小指,很紧地握住。
丑八怪。他直起身来用另外一只手帮我来擦眼泪。有点温暖,终于和以前的冷不再相同的手心。


那之后的盛夏,我第一次看到漫山漫野的罂粟。漫山漫野的粉绿色做底,漫溢视野的红色和白色的花朵。我站在山头的时候是黄昏,夕阳的光呈现层层晕染的金黄,一切的事物都失去了正常的色彩,带上不真实的邪气的美。
那时我才发现一些事情的端倪,觉察到身边的世界有了微妙的变化。而其中最大的变化是准一。
那曾经被我夸过漂亮的男孩转瞬已经很少出现在我视野中。我曾以为过是光一的到来让他的出现少了少许,直到我看到他屡次从父王的帐中进出,几乎成为惯例,一周的某一天,某一些时间。
那段时间里我很少地见到母亲,每每见到的时候她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遥远的凝望,我不断地思忖她的目光到底在我的身上还是在某个我无法预见的角落。
我在自己的帐中读过一本又一本的书。里面记载我们族过去的生活。每一次的迁移,寻找水源和草场,迎接日升和日落。流浪的生活近乎相同却又世世不同。流浪的人们神色各异却又步履同向。我放下书本从窗口看出去,黄昏模糊我的双眼也模糊了近处和远处的风景。
我有时觉得生命无常。生命渺小。像大地上的根根草叶,被马舌卷走、被水带走、被烈日晒到褪去生命力,或者,自然地死去。我们有天也要死去,像万物中的各样事物,凋谢枯萎然后死去。
水声在身后流动。我回身看光一把从河中引来的水从小桶倒到水缸。也是不确定的某个时刻开始,他找到黑色的长布缠绕起整个头部。我只在夜晚他睡着时才偷偷掀起黑布看到些许的金色。似乎很莫名地养成了对那种金色的嗜好,不明所以地安静地坐着看着那种金色无法言语。
似乎一切安然美好。太阳升起来明晃晃的白,白光里摇曳整片花海和日渐茁壮的绿色庄稼。没有需要违心的事,没有需要烦心的事。我坐着站着躺着等太阳落下,第二天依然升起。


直到那天晚上哭喊声四起。
我从帐子里冲到外面看到靠近中心的帐子被火_Tun噬整个烧起。支撑帐篷的木架发出断裂的噼啪声,渐次倒下。
泪流到嘴角的时候我才猛地清晰过来,从包围成圈的人群里冲撞出来往火海里钻。我没有穿鞋子,整片地的炽热从脚底传上来,燃烧一切。
后臂被人死死地拖住,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挣拖,手胡乱地在空中抓举,然后在拦住我的臂膀上用嘴狠狠地咬下去。却还是被同一双手牵制住,后脑随即被重重地敲击到,然后眼前的世界逐渐暗淡。


醒来的时候脑后还留存着痛感。我微微地偏转过头看到光一坐在一旁的地上,头靠墙壁,左手轻轻地触碰右手手背上明显的伤痕。
视野里的人一直明晰不定。我知道泪水不断地在流,无声地淹没我自己。
光一。我轻声地叫他。
他把头埋到收紧的手臂中。
表不理我。我把头埋到枕头里让柔软的棉质吸收泪水。
似乎过了很久,脑后有手轻轻地覆上来。
对不起。我听到他小声地说。

妈妈……奶妈……


眼睛闭上就可以睡着,于是我不记得自己睡着了多少时间。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都是不同的颜色。我从我的卧房的窗口看出去,猜测不同的一日时光,然后再闭上眼睛试着睡着。
我的脑中空白,没有人影晃动。没有父王没有母亲没有奶妈没有光一也没有准一。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看到很多影子,父王的影子母亲的影子奶妈的影子准一的影子,我只能把头抱紧把被子拉到视线以上然后拼命地赶走他们。
唇边一直是湿润的。我知道一直有人用水来输进我的胃中。我不知道是谁。臆想中有许许多多的人。最常想到的是奶妈。她把我托在她宽厚的臂湾里不断摇晃,一边摇晃一边唱听上去很老的歌谣,然后把我扔起来逗乐说,小祖宗,该吃点什么了呀。母亲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她一直是那么美丽那么遥远。我对她的爱清淡成轻薄的蝉翼,像草原上每个男人对自己母亲的爱般清淡而坚实。
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是晚上。我听外面的虫鸣想终于还是夏天,我没有睡过一整个盛夏。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爬起来的时候触碰到身上的睡衣,丝质的干净轻薄。
我到光一的睡处。他和衣躺着,头上的黑布也没有解开。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很久没拆的布,金色的发丝露出了很小的一片。借着很淡的月光看到那种金色随着他的呼吸很轻盈地摆动。一下……两下……我忍不住伸手去拔。
一个反手被抵住,我吃痛地呻喑了一声。
突然地从床上坐起,光一头上的黑布完整地掉落下来。我注目在那一头金色的发丝上目不转睛。
是你。他迅速地收回手。怎么起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惊异的神情。我说。我饿了。
他一瞬间地塄住,然后嘴角怪异地抽动着笑了。


我用了18年又一个夏天哭泣,也用了相同的时间来遗忘哭泣。重新站到阳光下时我换上18岁生辰时的衣服,龙飞凤舞。
低头看那些刺绣的时候有些许的难过,尔后很快地把头抬到空中,那些难过就随经过的风烟消云散,心里有了安定的感觉。
我牵了马是要去见父王的。我跟光一说你在这儿等我吧。他定定地看我,伸出手来拍了我的头说,刚,想要去说什么呢?
思绪中有短暂的停顿,然后我咧嘴对他很好看地笑。说第一次听到你那么顺溜地喊我刚呀。我把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上面有我那天咬过的痕迹。我用食指点着那条痕迹一路向下,他怕痒地往回缩去。
对不起呢,光一。我嗫嚅。还有,谢谢你。
没等他回过神,我便一个翻身上马,大呵一声地奔走了。我怕我心里最后的那点孩子样子会泄露出来,所以在完全把那个孩子消灭之前,我只能逃跑。


在跨过河前我见到了准一。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似乎很早就知道我会行去所以特地地等在那里般。我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他。他没有接,把头低了下去。
我便只好自己牵着马沿着河岸一路走去。准一跟在我身后,步履琐碎。
我们走了一整个下午。一整个下午无人言语。直到我走累了马也走累了,我把它放到河边上喝水吃草然后自己席地地坐了下来。
准一在我的身边坐下,靠近我的臂膀枕在膝盖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脸。
刚,你会原谅我吗?我听到他微弱如虫喑般的声音。
我抬起脸。天空中的云彩呈现出奇怪的形状。像一个人的脸却又不像。
我要走了。他继续说。因为我丢失了信仰。
信仰是什么? 我问。
我的信仰,他小小地笑了下,我以为是帮助你成为一个成功的王。然后当你跨越整个草场到达更大的天地,那时候,我会用我的一生跟在你的后面。
恩。我应。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吗?
我不知道。我听从了我尊敬的人的话。我想我做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但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我似乎错了。
我闭上眼睛,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躺倒在平地上。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在这里生存下去。他继续地说着,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如果那所发生的一切有一点点对你有好的影响,那我会在所有罪的背负中觉得轻些。
恩。会有的。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说出的音节都觉得模糊。谢谢你,准一。最后,把我的马牵走吧。
我似乎听到身旁微弱的啜泣声。我知道自己没有哭泣。睁开眼睛的时候准一和我的马都不在了。我的叫做刚的马,曾经父王和我一起给它起的名字。带走曾经我少时最好的玩伴。


因为徒步行走,回到帐子的时候已经很晚。
光一一言不发,帮我把繁杂的衣服意一件件解下,拿给我轻质的睡衣。
我看到他把水从大桶里一瓢瓢地舀出来。便走过去拿下他手里的器具。我来吧。我说。
他转身去关帐篷的门,把它拉紧不留一丝缝隙。
光一,你还记得准一吗?我把自己的声音放在水流动的声音里。
恩。我早些看他骑着马从帐篷间穿过。他不动声色地应。
我把水缸的盖子盖好。把取来的水分在两个碗里,一碗递给他。
我喝了一口。水很甜。我说。
他微笑了下,也跟着喝了一口,然后摆出思考的样子。
我禁不住笑了。
已是没有虫鸣微弱的夜晚。夏要过去。然后是收获的秋。然后是冰雪覆盖最严酷的冬。
罂粟地上的花朵已经落下,开始结出球形的蒴果。
日子会忙碌。过去的会被遗忘。消失的会成为文字或书籍。让我们的孩子们看到。而最终也将成为一页旧黄的辨不出字迹的纸。

而我。
委以生存。

shadow51244

小小BLX

  • RP:457
文:178 分:1030

7 TL2010/3/24 23: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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