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草莓内裤 end了2010/2/2 16:49:00
1、
龟梨和也完完整整活到二十九岁，仍然有手有脚活蹦乱跳，开始知道很多事情如果不记得的话，它们就会跟从未发生过一样。
2、
有传说形容他是喜欢待在剑道室院子里逗弄乌龟的不可接近的青年，那个院子里种了梨树，到了秋天还有梨子可以收，可事实上一年四季，龟梨和也君都在吃梨子。
这是一个神奇的年代，我们轻易的就颠覆四季，所谓常理也不过如此。
即使他作为草莓内库的那一部分，仍然保持着只用刀子与拳头杀人的古老习惯，可是有了姓名之后被人记住样貌连带姓名，对话时亦会有人喊他，龟梨君，龟梨先生，龟梨。
就跟常年衣不蔽体，突然有了身衣服穿一个道理，甭管这身衣服有多奇怪。
它能带给你的，永远不仅仅是温暖这点东西。
龟梨的老师教给他的。
“龟梨，人是社会动物，所以你得有个名字。”
总穿一身深色和服，五官浅淡美好却不苟言笑得气场肃杀的堂本光一先生，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无比违和。
3、
后来的那些年，他带着琉嘉去看光一，总会带上一束百合花。
堂本光一有堂本刚，然后堂本光一还有堂本琉嘉，不论血缘相关与否，他们拥有共同的姓氏，拉开了距离隔开了天地，仍有可以连接的东西。
他却惟有年年送上百合花，对方愿不愿意接收都是个未知数。
只是有歌这么唱：你若是爱他，就送给他百合花。
爱情有时即便是一厢情愿的事儿，也有值得坚持的道理。
4、
龟梨认得堂本刚的时候，琉嘉叫他老师。
教习美术，在小酒馆里唱歌演出，弹吉他拿画笔的手指不大漂亮可是能奏出叫人感动的东西，堂本老师看着他的眼神啊，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透着股亲切。
他去接琉嘉回家。
后来跟琉嘉一起坐在回家小路的台阶上，听堂本老师弹唱了一首歌。
天很蓝歌声很美，他不是很懂得是不是普通人听到堂本刚的歌声会流泪，反正从不流泪的龟梨和也觉得，如果自己也会流泪，这时应该洒上一两行。
琉嘉去采花。
堂本刚跟他说起了家中那只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黑猫。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它。”
“家里人告诉你这个消息么，请节哀。”
圆脸男人低眉敛了眼神，并没有在微笑的嘴角弯起。
“没有人告诉我，可我就是知道。”
龟梨没有继续问黑猫的事情，他觉得再说下去，这位堂本老师，大概会哭出来。
5、
堂本刚后来跟龟梨说，他开始相信爱情可以如一辈子那般长。
会不会太晚了啊？
不会的，你看我们还有那么多秒那么多分钟，然后我一个人，还有一辈子呢，足够了。
6、
赤西仁终于不再红白橙绿青蓝紫的折腾他的头发，恢复了本色的黑色，仍然是没有沉稳的意味。
龟梨不会再纠结这个人如何让自己不顺眼，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被无故抢走的初口勿什么的，也不会再觉得轻佻是什么大过天的罪过。
不过是一场相遇。
在他不叫龟梨和也，也还不叫草莓内库的时候，赤西仁就在天龙组经营所有赌场，一场普普通通的输赢当中，他被作为个23号输给这个红发男。
红发男在性事上十分随便，男女不拘，喜欢挑战高难度。
赢来个锐利少年就想轻薄，倒没想过23不是善主，亲上一下就叫自己鼻梁受损血流如注，顺势就将他送给将军去当个杀手。
知道内情的人掰着手指数不超过三，大约叫那些多愁善感的姑娘们知道了，要说这个就是kizuna，少年k遇见了少年A，改变了自己命运成就了纠纠缠缠的一段恋情。
可未来如何走，不都是自己决定的么。
最终不过是陌路人而已，又何必纠结一个莫名就刻骨铭心了的开场。
谁又能干预谁的人生。
7、
樱井翔最终还是跑去跟那个莽撞的动物学家结婚，对的，应该是结婚。
多不可思议。
当年那个仅仅是旁人提到樱井翔这名字，就红了一片后颈的姑娘，名字叫做娟子的，早已嫁作人妻。游戏花丛野心比天高的樱井翔，当然并未将人放在心上。
他记得的事情并不太多，偏偏当年那个小小场景让他铭记至今。
大概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见过的，爱情的模样。
正式与动物学家见面的那次，动物学家当时好像还是甜点屋的老板，落了水，身上还是有甜品的香气，是个毛躁可眼角笑纹里带着温暖的青年。
青年穿他的深色和服时，像只猴子。
在那之前，草莓内库曾经奉命要杀相叶雅纪，本不是他的任务，可同小组的英雄，第一次拒绝了任务，作为伙伴，按照顺位应是草莓内库接手。
英雄在信号并不怎样的跨洋通信中，在断断续续的电波背景下，跟他说，龟梨和也你别杀相叶雅纪。
二宫和也你犯规了。
?
?
樱井财团的大家长要相叶雅纪死。
黑道的女眷们也是凡人，拥有女人八卦的天性。她们说龟梨君你知道么，那个樱井翔，那个樱井少爷，居然为了个男人拒绝联姻。
有姑娘说，才不是呢我上个月还见樱井君跟三木家的千金相亲。
那已经是早间新闻啦，你不知道么发生了那事之后樱井君的男性恋人就抛下他跑去非洲大草原，樱井君跟家里出了柜，早就闹翻了天。
龟梨彬彬有礼微笑的同时，不由得偷偷扶额，转身就收拾了行李去了非洲大草原，不不，行李其实只有香烟和刀而已。
风吹草低见野兽的大草原上。
他亲爱的伙伴，英雄君仍然抱着自己死也不离身的DS，窝在小卡车上全神贯注玩游戏，那位传说中的樱井君的男性恋人正遥指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又叫又跳。
杀意乍现，英雄君就撇开DS抬头望见他。
童颜无害，目光锐利。
草莓内库对相叶雅纪只下过一次杀手，结果跟英雄打了个平手，并未得逞。
所以后来英雄的死，相叶雅纪的失忆，跟草莓内库以及龟梨和也，都是无关。
8、
生生死死，对一个杀手来说，再寻常不过。
更不用提什么分离。
将军后来成为首相，功成名就，种种原因，总之不再见他。
死没死成，时隔几年又再出现二宫和也说，看看，成大事就该如此，决绝到底。
——是啊，你我注定成不了大事，就连个杀手最后都当不好。
——切，谁说当不好的，是老子玩儿腻了，不爱当了！
龟梨说那二宫你想当什么？
二宫说什么叫想当什么啊，爱当什么当什么去。
其时二宫和也在做明星助理的工作，倒不见得跟其他同工种的人那样一天到晚的围着个STAR打转，悠闲得不得了，动不动就翘班。
龟梨一问他工钱拿得如何，果然被扣得七七八八。
——你怎么甘愿的，英雄君？
——诶诶，谁让那谁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等我把这点人情还清再说。
当然龟梨完全看不出这位并没有认真工作的助理先生，究竟做了什么还人情的事儿，是说就算被扣工钱不追究这点么？
二宫和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同为杀手大家都极有默契不问对方过往，更何况一开始是连样貌声音都伪装起来的相处方式，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消失，何必在意那么多。
知道英雄就是二宫和也并不困难，那样身形不会再有第二人，关于这点，龟梨不知对方是否有同样想法。
英雄喜欢用暗器、毒药，此人跟他完全相反，认为如果能用最便捷方法杀掉目标再好不过，多余的力气留下来睡觉也好玩乐也好，都比花力气杀人来得好，完全没有所谓杀手的原则。
这样子的一个人，最后背叛组织保护了目标，真是比猪能上树还叫龟梨惊讶。
是个夏天，周四。
他去接琉嘉放学回家，光一已经不大好，琉嘉不再只是周四回来，还常常找借口请假不去上课。另外那位堂本先生也停止了在小酒馆唱歌美术馆画展等等外出活动，每日每日都呆在家里。
听琉嘉说，一家子还计划着暑假时候去一趟夏威夷。
当然他龟梨不可能去，他又不姓堂本，也还有许多自己的事，不论是草莓内库的杀手生意，还是龟梨和也的组织事务，都走不开。
老师交给他许多事，一件两件都需好好完成。
他能做的，也就只剩如此。
回家时经过那条开满蔷薇花的围墙时候，收到简讯，极简单的四个字：英雄除名。
对杀手来说，除名只意味一件事——死。
居然死了啊。
还有，居然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真可惜。
你说感觉寂寞？
开玩笑。
当然后来龟梨知道英雄虽然死了，可二宫和也还活得好好的，没被处决还衣食无忧不必躲躲藏藏，有人猜测既然二宫和也是樱井翔的人，那二宫此举保住了樱井少爷的恋人，估计是出自樱井翔授意，自然得以全身而退。也有人猜测其实二宫和也这番假死不过是障眼法，放了出去有何用处还说不准，大人物之间的争斗明明暗暗谁搞得明白呢？
这些都是后话。
龟梨只知道，二宫和也才不会为了什么主子授意搞得九死一生呢。当时羽翼未丰的樱井翔，要保住一个违背家族意愿的手下，应是花了不少力气。
一直到很后来，龟梨和也跟二宫和也不知怎么就熟识了深交了经常见面了，他也没问过当初究竟为什么。
谁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去，就让它们跟着“英雄”这个名字，永久沉眠吧。
9、
又一年初夏，剑道室院子里的荷花刚开的时候，光一不在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有很多人站在雨里，有些人大声嚎哭，有些人默默眼也不眨，看也看不清谁是真的流泪，又有哪个是接着雨水假装一下。
算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堂本刚一人坐在窗边，在剪一支百合花，这一年龟梨已经不会再问他关于他家那只命不久矣的黑猫的任何事情，眼下看着他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更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跟他对话。
却见圆脸男人修修剪剪好不容易才满意了似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光一，露出一点不解的表情，走了过来。
龟梨听他咕哝了一句：“怎么又睡着了啊，光酱。”声音好低，只有站在光一身边的龟梨能勉强听清。
他走过来，越走越近，手里不稳，洁白花瓣落在光一身上。
光一仍是穿深色和服，与平日无异，只是被叫了名字也不回应，那位堂本先生这才惊醒了一般，神色平静下来。
琉嘉在哭，伸手要拉他。
男人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微微笑：“琉嘉你哭什么？”
“爸爸...”
“嗯，光一不在了哦。”
琉嘉开始小声叫他的名字。
男人像是以为琉嘉不明白他意思那样，又耐心解释了一句说，“不在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哦，琉嘉。”
说得这样明白，叫人接什么话好啊，堂本先生。
?
那天樱井翔直到下午过半雨都停了才来，负责联络的手下说樱井先生一直不接电话。当然来晚了也不能影响樱井翔作为天龙组下一代组长的事实。
这是个实力代表一切的世界，不是么？
10、
又过了几年，琉嘉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带来堂本刚的消息。
先前在外游荡的堂本先生隔段时间就会从世界各地寄来明信片，居无定所无法给他回信，没想到琉嘉出国留学之后明信片跟着到了英国，约莫是将军告诉他的消息。
“他回来了，在日本。”长成个大姑娘的琉嘉这么告诉龟梨。
然后他们一起去看了堂本刚的演出。
这个男人不再取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不再穿些色彩奇异的衣服，只一身纯黑色衣服，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还是当年初见说起他家那只黑猫时候的容颜。
安静的坐在台子上唱歌，身侧放一支百合花。
有一两首小情歌，唱得极为婉转，关于孩童时代关于蓝天白云，美丽花朵还有绚丽烟花，当然还有啊，美丽的恋人。
旁边的琉嘉手指摸上他脸时，龟梨才注意自己竟哭了。
多年前流不出来的眼泪，全在这时候涌出来了，满脸的眼泪自己竟都未注意。
原来，流眼泪是这样感觉啊。
11、
看完演出回家的路上，琉嘉跟他说过上几日还要回英国去，申请的大学有了消息，提前过去跟老师学习。
龟梨说，好啊，却没有再伸出头去揉揉琉嘉头发。
已经是大姑娘，需要注意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情。
“和也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其实这些年龟梨已经开始觉得疲累，少年时候开始的杀手生涯已经收尾得差不多，组织里又出来好多有为青年，很多事情交给他们去做，龟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些累了啊。”
“说什么呢，和也今年才二十九吧，明明是事业有成的时候。”
“哈哈哈...琉嘉酱你知道什么是事业有成么？”
“喂喂，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哦。”
“是啊是啊。”
虽然总在说琉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当年把脸埋在自己手掌里流泪都流不出的小小少女，如今已经成长到可以反过来为自己擦掉眼泪的年纪。
可在他跟前还是会有孩子气。
没有因为父母早年就不在身边而长成个阴郁的女人真是太好啦。
“和也，电话。”
“开车呢，你帮我接。”
——摩西摩西，和也在开车，哪位找？
——...
——诶，我是和也的青梅竹马~~
——...
——真的哦！和也跟我同吃同睡好多年的。
——...
——哈哈哈哈哈...我是琉嘉呀，听不出来了么，NINO。
这丫头。
龟梨伸手把电话拿过去，顺手还是拍了拍她脑袋。
“干嘛？”
“哎哟，当年怎么没人告你猥亵女童呢，龟梨君。”二宫和也万年不变童音，此时此刻说着风凉话仍透着股纯真气，真是天生的骗子。
“喂！有事快说，我在开车。”
“那我说了，”二宫清清嗓子，又顿了一下，应该是吸了口烟，“龟梨，我在冲绳，这边老头子同意把屋子租给我们了，民宿的设计图我给他看过，他很满意。差不多下个月就可以拿到钥匙。”
龟梨安静了一下，目光直视前方。
东京夜里车还是很多，他开得很慢。龟梨近来愈发惜命，当杀手那么些年都没受过重伤好好活到了现在，往后更加要好好保住小命才是，再说车上还坐了他们的小公主。
“二宫和也你说真的啊。”
“废话。”
龟梨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嘴角开始带笑，他轻快的说：“我把事情了结了就过去。”
没有多闲聊就收了线，专心开车到家。
龟梨已搬出这里有了自己房子，只是下车拉开车门送小公主进屋。
“和也你要去哪里？”
“我想提前过上老年生活，准备和NINO去冲绳开一家民宿。”
小姑娘笑笑，摸着门框神情有点落寞，她说：“那再回来东京就没有我要见的人啦，你说咱们这屋子这么大做什么呢？”
“你要是回来就来冲绳找我，我给你留间房，四季都空，等你随时来。”
“嗯，”琉嘉点点头又笑了笑，突然伸手揽住他，抱着他肩膀说啊，“和也要幸福哦。”
这等场景何等煽情，龟梨却略有些心虚的想若是被老师看见自己这么抱着他已成年的女儿，估计光是眼刀就能把龟梨给杀死啦。
可他还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女孩肩膀，跟她说：“琉嘉也是。”
不论经历过任何，最终都不能放弃追寻幸福。
千万莫要忘记。
あおぞ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