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锦绣2009/5/20 0:38:00
“泷泽——泷泽——”一个身穿明黄长袍的小小孩童在狭长的走廊中边跑边喊,跑到走廊尽头,急冲冲地推开了格子门,看到里面跪在案前的少年才放松了神情,极为开心地叫道,“原来你是在这里!”
“小亮?”少年看到来人,却没有像孩童那般欣喜,他并未从地上起身,只把身体转向门口的方向,强作欢颜道,“你怎么到这里来?”
孩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一片得意的神色在眉间:“我来是要问问你,如果昨天你教的那个动作我学会了,你要如何奖励我?”孩童的声音向上扬起,话说得又响又快,带着略微撒娇的语调,听起来可怜可爱。
少年脸上的愁容被他极力压着,作出一副笑脸,道:“小亮说的可是为真?是谁说绝对学不来的?”
“烦死了烦死了!反正现在学会了,你不信拉倒!”孩童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小大人一般吹胡子瞪眼的架势,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信,我信还不行?”这回少年的笑意从眼里流露出来,阳光自打开的门进人屋内,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将原先凝滞的气氛一扫而光。
少年有着极俊秀的样貌,笑起来更是明媚灿烂,他招招手示意孩童过来,于是那孩童虽是板着一张小脸,仍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如果说少年是得了上苍的抬爱,那么这个小小孩童更是得了老天厚爱的,像是将四方的灵秀之气都汇于一身,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怜爱至极。此刻被少年揽在怀中,他的脸上还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嘴角却早已悄悄地扯了起来,灵动的眼珠转啊转的,似乎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少年一只手抚着孩童的头,另一只手圈着孩童的背,笑着问:“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先说好,不许狮子大开口,我这月的俸禄都快被你败光了。”
“你缺钱么?”孩童蹭的把头抬起,“缺钱你告诉我啊,我让嬷嬷给你银子。”
“不是这个意思,”少年哑然失笑,“你总是乱花钱,这是不对的,你是太子,以后是要做王的,须得从自身做起,克己行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孩童打断了少年的话,“我还没说要什么呢,你又把我数落一通,这么唠叨小心年纪轻轻就变老头子!”
“那你想要什么?”少年宠溺地看着孩童。
“我想要——”孩童仰着头对上少年的视线,“我想要泷泽做我的御前侍卫——我表你去出征。”
室内静默起来,良久,少年开口问道:“谁告诉你的?”
“山下啊,我的那个小陪读。”孩童有些莫名,继而担忧地问道,“你不会责罚他吧?要怪就怪我好了,他开始不肯说,我逼他他才说的。”
“智久?”少年的脸上浮上了疑云,“他又是从何得知?”
?
东宫僻静处。
“今天在御花园,听到几个侍卫说话,其中有个人说你被摄政王叫去了西苑,说是要派你去南边打仗,又怕太子缠着不让你走,所以瞒着东宫的人。”山下说完低下了头。
“你是怕摄政王对我不利么?”泷泽秀明温和地开口,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智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当初你进宫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
“你答应过我什么?”
“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太子的安全。”
“你记得就好,下不为例。”
泷泽说完拍拍山下的肩膀,转身走出太子宫。
?
走出太子锦户亮所住的东宫,要穿过大半个御花园才能到达摄政王堂本光一暂住的北殿。着人通报进去,泷泽静候在议事房的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声,说他可以进去了。
泷泽抬步还没进门,就被一阵冲力撞上,扶起来一看,原来是太子锦户。
锦户看到泷泽,兴冲冲地道:“正要去找你呢!我已经和皇叔说好了,他答应你做我的御前侍卫总长,掌管宫中一应侍卫,领三品俸禄。”
“你和摄政王说了什么?”泷泽眉头皱紧了,“你跟他说,我表去出征?”
锦户心虚地点点头,又把嘴巴翘得高高:“反正我不许你离开我。”
“你!”泷泽想生气又不忍,径直向里间冲了进去。
门口剩下锦户一个人,他抬起脚踢飞了路上的一块石子:“臭泷泽,大笨蛋,你是为了谁,当我不知道么?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他咬咬牙,转身离去。
?
“智久,太子在哪里?”泷泽从北殿出来不见锦户,赶来东宫察看,怕他一激动闹出什么乱子。到了东宫发现四处静悄悄,心下更是惊甚,幸得进堂屋之前看到山下,顾不得避讳,上前问道。
“太子在后面,他心情不大好。”
“我知道了。”泷泽说完进到后间。
太子住的东宫,沿袭了上代太子,也即过世多年的先王所留下的布局,宫内多置隔间和屏风,泷泽东绕西绕,才在最后面的小屋中找到了太子锦户,后者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看到他来抬起了头,又重重地垂下。
“小亮……”泷泽走过去,试图将锦户拉起来,却被锦户一手挥开。
“小亮你别闹了,”泷泽叹口气,“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去打仗。”
泷泽在锦户身前蹲下,锦户把头转向另一边。
“小亮谢谢你曾经救我一命,又给我机会让我在宫内任职。”
“谢谢你在宫里护我周全,让我在这里扎下了根。”
“可是小亮,我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建功立业。”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是吗?你不希望我成为你的骄傲吗?”
“小亮我说过会给你这个天下,我说到做到。”
?
“可我表这天下,我只要你!”锦户猛地把头转过来,他的声音短促而又急切。
“……说什么傻话?”泷泽看他有了回应,怔了怔强笑道,“况且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表你走,我表和你分开!”锦户的态度很坚决。
泷泽一时无话,锦户眼睛通红通红的,困境中渴求最后一丝希冀的小兽一般:“表走,泷泽,别走好不好?……我不想做王,我只想要你……”
?
出征之时,锦户果然没有来送。
“太子抱病在东宫休养,由我来送诸位将士,预祝你们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堂本光一骑着一匹通体雪白不含一丝杂色的良种马,挥手作别即将开赴南疆的勇士,人群中泷泽看着他高高在上的身影握紧了双拳,眼底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那日在西苑,这个男人曾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你此次出征击败南寇,我就答应让太子登基。”
男人的眼睛眯成缝,眼里的情绪看不分明。当朝先王驾崩已有余年,太子锦户年幼,迟迟没有继位。人都说翼王今井比当朝太子锦户更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当年今井翼的父亲,皇长子早夭,才有其弟顺位而上,到得这世来,民间便有呼声,言道这皇位该是今井来坐。
今井本人泷泽是见过的,温润内敛,无欲无求的样子,言语之间的试探得知,他并没有一定要夺这江山的念头。有念头的是堂本光一,当朝摄政王,今井的外舅。
权之一物,手上有的越多,便越是想要更多,泷泽大抵了解这些权贵的想法,更是为身在漩涡中心的锦户捏了一把冷汗,只盼着能让他快些继位,再将皇位坐稳。
——锦户亮曾救他一命,他立誓要以江山为报。
而不管这是否是锦户亮最想要的。
13 锦绣2009/5/20 22:13:00
年余,出征将士得胜归来,各有赏赐。三个月后,新帝锦户亮登基,大赦天下。新帝以战前先锋泷泽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封其为大将军,赏将军府,并黄金千两,另有珍玩玉器若干。
“……本来王爷列的清单上面还有秀女三十,被太子划去了,还发了一大通脾气。”山下想起锦户当时咬牙切齿一脸的恨意,不由抿起了嘴角。
“还说太子呢,没改!”泷泽从地上起身领过圣旨,恢复了轻松的神情。
“以后不敢了!”山下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泷泽看看山下比去年又是长大一截,几乎和自己一般高了,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小亮……新帝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泷泽此番班师回都,首先便去找了堂本光一要他兑现承诺,堂本王爷乃是信人,虽心下对太子锦户多有不满,仍是拥护他登基称帝。此后堂本辞去了摄政王的职位,专心做起了逍遥王爷,泷泽兀自不敢掉以轻心,为避闲言,回京后除朝堂上曾与锦户遥遥相对,便再也没有登过东宫之门。这日新帝锦户的封赏下来,恰好是山下来传信,又在将军府内并无外人在场,是以泷泽有此一问。
尽管泷泽极力抑制自己将情绪外现,但细心如山下,仍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山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圣上很好,又不太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山下,”泷泽的语声几乎带了怒气,“圣上怎么了?”
“他……”山下苦笑,“他每日准时早起上朝,也很用心夜夜挑灯批阅奏章,皇帝的日子便是如此,不能说好是不好。”
“……那,有时候不好是什么意思?”
“自从去年你走之后,他便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念书和练武之上是下了苦功的,别的事情便不见他有兴趣了。”山下犹豫了一下,又道,“前些时候几位王爷曾经提起大婚之事,他当场和王爷们翻了脸……”
泷泽默默听着,一语不发,连山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这日赶上十日一休,泷泽午间睡醒,沐浴更衣之后,吩咐轿夫将他送至皇宫。
下午的宫内清静得很,泷泽一边走着想起山下的话,“王爷劝他将正殿重新修缮了,早点从东宫搬出来,也好举办婚典,没想到圣上开始还是好颜色,听了这话便冷下脸来,连正殿都不肯搬了……”
阔别东宫已久,泷泽缓步走过花径,看路边不知何时种上的小花星星点点开成一片。时有微风吹过,散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看看原来是樱花开了。被风追逐着的樱瓣,在空中晃悠悠飘下,拂过肌肤之时,带来细微的痛感。泷泽抬手去摸,再看时便有了细细的血丝,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泷泽转身,看到了一脸戏谑的锦户。
短短一年的功夫,锦户的身体抽长了十来公分,孩童时候微显圆润的脸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见锋利的线条。剑眉英挺,斜飞人鬓,双目炯炯,顾盼有神。看到泷泽有些吃惊的样子,他拍拍手把手上的沙土抖落下来,笑嘻嘻道:“龙将,你好啊!”少年清亮的声线,和孩童时大不相同。
“小亮……”泷泽一恍神,儿时的称谓顺口而出,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改口道:“微臣见过圣上。”
锦户却笑得开心:“没关系,还叫我小亮便好,龙哥哥,你可算回来啦。”
“微臣不敢,”泷泽定定神,道,“微臣此番前来,一是拜谢圣上恩典,二是要……”
“龙哥哥你有没有想我?”锦户自顾自打断他的话,“我很想念你呢。”
锦户站在离泷泽几步外的樱花树下,笑容肆意灿烂。他是背对阳光而立的,黄袍下细瘦的身体像是能透过光一般,单薄得叫人心惊。听着他撒起娇来依旧是孩童时上扬的声调,泷泽的话在喉咙中转了几转,终于是说不出来,只好答道:“征战之际,微臣每日都想着早日驱逐流寇,回京面圣。”
锦户摆摆手:“我表听那些奏折里已经写过的东西,龙哥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他期待地看着泷泽,一口一个“龙哥哥”叫得欢,像是要唤醒泷泽的记忆一般。每次锦户叫起“龙哥哥”,就一定是有事相求,往往不是要泷泽偷偷带他出宫,便是要泷泽从外面带什么好玩的给他。
泷泽看着眼前的锦户,半晌,呐呐地开口:“听说王爷他们劝你大婚,你怎的拒绝了?”
锦户眼中的失望一闪即过,他靠到身后的树干上,抬起头来看向湛蓝湛蓝的天空,轻笑道:“我不喜欢女人,龙哥哥你不知道么?”
泷泽一惊,锦户“哈哈”笑着看过来,调皮地眨眨眼,道:“骗你的,龙哥哥你不会真信了吧?”
泷泽尴尬地笑笑,道:“这样的玩笑,圣上还是少开的好。”
锦户不置可否,看天色渐晚,便留泷泽在宫中吃过晚饭,泷泽推辞不过只好应下。新帝和太子时的规格自是不同,难为锦户还记得,点的都是泷泽爱吃的菜式。席间锦户三言两语带过了这一年多来宫内的日子,又央着泷泽讲了南方的遭遇,听到紧迫之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末了频频举杯相敬。泷泽本就是武将,又与锦户多年交好,因是酒到杯干,连饮三大白。
锦户喝得兴起,一双眼睛亮晶晶发光一般:“泷泽泷泽你在哪里?”
泷泽笑着应道:“在这里,圣上,泷泽就在这里。”
“别叫我圣上,叫我亮!”
“好的,那亮你听着,以后我不能再叫你的名字啦!”
“不叫亮的话……你要叫我什么啊?”
“王,你是我的王。”
?
泷泽久在军中,早已练就千杯不倒的本事,三大杯酒下肚仍是面色如常。锦户年纪尚幼,又常年困于宫中,自然比不得他的酒量,敬了泷泽三杯之后,便开始脸泛桃红,胡言乱语。泷泽暗怪自己鲁莽,没有考虑周全,便要找人去要解酒药。
之前锦户防备有人偷听,屏退了所有内侍,这会儿泷泽正待到门口去唤,忽听锦户叫他的名字:“泷泽……”
泷泽回头看时,锦户从席上支起头来,醉眼醺醺地瞧着他的方向,喃喃道:“表走……表离开我……”
这话和一年前何其相似,泷泽心神激荡,想起了这一年的因缘际会,自己是如何多次涉险又巧得生机,最终大破强敌,乃至助锦户登上帝位。眼下朝内虽然有少些官吏心向今井,但堂本光一失势,今井无意与锦户相争,没有人再能威胁锦户的位置。
这一刻他心中豪情顿起,无比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多年的愿望已然成真,“我不会走的,”他在心中回应锦户,“这次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
问侍女要了解酒药喂锦户服下,又让人找来了从小就照看锦户的嬷嬷,到泷泽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子时时分。老管家此时仍未睡下,听到他回来,拿出了一封拜帖,原来晚间翼王今井来过,说是来恭贺泷泽加官一并乔迁之喜。
泷泽皱皱眉头,两人平日素无往来,不知今井此次拜访有何用意。他思忖一番,决定明日过到翼王府上,探个分明。
?
却说这边锦户喝得烂醉,吃了解酒药,还是一直闹腾着不肯安稳。说不清是清楚还是糊涂着,嚷嚷着非要泷泽陪,嬷嬷好声哄了半天也不见好,这时一个少年上前接过了这个苦差事,让锦户抱住了自己。
说也怪,锦户抱住少年便不再吵闹,他把头埋进少年胸口,嘻嘻笑道:“这样才好,”将少年抱紧,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
嬷嬷看来人是锦户太子时便跟在身边的陪读山下,心总算放下来,使个眼色,一众人都退了下去。
山下被锦户抱得紧紧,听着锦户一声声地唤着泷泽的名。
“泷泽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
“泷泽你答应我以后不再离开了好不好?”
“泷泽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担心你。”
“我书读得比先生都要好了,剑术也胜过了王爷给我找的那个师父,你说他的本事比你还大,那我现在一定比你还要厉害了。”
“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泷泽,我好热……”
锦户喊着热要洗澡,山下扶着他到侧殿去洗浴。东宫内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当初选址于此便是为了这个便利,锦户常在念书或者习武倦怠之时到这里泡上多半个时辰。
侍女累了半夜早已休息,山下帮锦户除去了衣衫,又服侍着锦户坐到温泉里。转身打算收拾一下衣物,一不留心锦户滑进池中,呛了几大口水,拼命地咳起来。
如是几次,山下不得已,只好月兑了自己的衣服,坐进去让锦户靠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再次滑倒。
山下一手撑着池壁,另一手绕过锦户的脖颈,看看锦户终于不再吭声,似是睡着了。他抬头看向高高的上方,透过小小的天窗,有月光流泻下来。被格子窗划成一块一块的光影,打在室内的水汽氤氲的地面上,斑驳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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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余,出征将士得胜归来,各有赏赐。三个月后,新帝锦户亮登基,大赦天下。新帝以战前先锋泷泽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封其为大将军,赏将军府,并黄金千两,另有珍玩玉器若干。
“……本来王爷列的清单上面还有秀女三十,被太子划去了,还发了一大通脾气。”山下想起锦户当时咬牙切齿一脸的恨意,不由抿起了嘴角。
“还说太子呢,没改!”泷泽从地上起身领过圣旨,恢复了轻松的神情。
“以后不敢了!”山下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泷泽看看山下比去年又是长大一截,几乎和自己一般高了,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小亮……新帝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泷泽此番班师回都,首先便去找了堂本光一要他兑现承诺,堂本王爷乃是信人,虽心下对太子锦户多有不满,仍是拥护他登基称帝。此后堂本辞去了摄政王的职位,专心做起了逍遥王爷,泷泽兀自不敢掉以轻心,为避闲言,回京后除朝堂上曾与锦户遥遥相对,便再也没有登过东宫之门。这日新帝锦户的封赏下来,恰好是山下来传信,又在将军府内并无外人在场,是以泷泽有此一问。
尽管泷泽极力抑制自己将情绪外现,但细心如山下,仍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山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圣上很好,又不太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山下,”泷泽的语声几乎带了怒气,“圣上怎么了?”
“他……”山下苦笑,“他每日准时早起上朝,也很用心夜夜挑灯批阅奏章,皇帝的日子便是如此,不能说好是不好。”
“……那,有时候不好是什么意思?”
“自从去年你走之后,他便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念书和练武之上是下了苦功的,别的事情便不见他有兴趣了。”山下犹豫了一下,又道,“前些时候几位王爷曾经提起大婚之事,他当场和王爷们翻了脸……”
泷泽默默听着,一语不发,连山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这日赶上十日一休,泷泽午间睡醒,沐浴更衣之后,吩咐轿夫将他送至皇宫。
下午的宫内清静得很,泷泽一边走着想起山下的话,“王爷劝他将正殿重新修缮了,早点从东宫搬出来,也好举办婚典,没想到圣上开始还是好颜色,听了这话便冷下脸来,连正殿都不肯搬了……”
阔别东宫已久,泷泽缓步走过花径,看路边不知何时种上的小花星星点点开成一片。时有微风吹过,散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看看原来是樱花开了。被风追逐着的樱瓣,在空中晃悠悠飘下,拂过肌肤之时,带来细微的痛感。泷泽抬手去摸,再看时便有了细细的血丝,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泷泽转身,看到了一脸戏谑的锦户。
短短一年的功夫,锦户的身体抽长了十来公分,孩童时候微显圆润的脸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见锋利的线条。剑眉英挺,斜飞人鬓,双目炯炯,顾盼有神。看到泷泽有些吃惊的样子,他拍拍手把手上的沙土抖落下来,笑嘻嘻道:“龙将,你好啊!”少年清亮的声线,和孩童时大不相同。
“小亮……”泷泽一恍神,儿时的称谓顺口而出,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改口道:“微臣见过圣上。”
锦户却笑得开心:“没关系,还叫我小亮便好,龙哥哥,你可算回来啦。”
“微臣不敢,”泷泽定定神,道,“微臣此番前来,一是拜谢圣上恩典,二是要……”
“龙哥哥你有没有想我?”锦户自顾自打断他的话,“我很想念你呢。”
锦户站在离泷泽几步外的樱花树下,笑容肆意灿烂。他是背对阳光而立的,黄袍下细瘦的身体像是能透过光一般,单薄得叫人心惊。听着他撒起娇来依旧是孩童时上扬的声调,泷泽的话在喉咙中转了几转,终于是说不出来,只好答道:“征战之际,微臣每日都想着早日驱逐流寇,回京面圣。”
锦户摆摆手:“我表听那些奏折里已经写过的东西,龙哥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他期待地看着泷泽,一口一个“龙哥哥”叫得欢,像是要唤醒泷泽的记忆一般。每次锦户叫起“龙哥哥”,就一定是有事相求,往往不是要泷泽偷偷带他出宫,便是要泷泽从外面带什么好玩的给他。
泷泽看着眼前的锦户,半晌,呐呐地开口:“听说王爷他们劝你大婚,你怎的拒绝了?”
锦户眼中的失望一闪即过,他靠到身后的树干上,抬起头来看向湛蓝湛蓝的天空,轻笑道:“我不喜欢女人,龙哥哥你不知道么?”
泷泽一惊,锦户“哈哈”笑着看过来,调皮地眨眨眼,道:“骗你的,龙哥哥你不会真信了吧?”
泷泽尴尬地笑笑,道:“这样的玩笑,圣上还是少开的好。”
锦户不置可否,看天色渐晚,便留泷泽在宫中吃过晚饭,泷泽推辞不过只好应下。新帝和太子时的规格自是不同,难为锦户还记得,点的都是泷泽爱吃的菜式。席间锦户三言两语带过了这一年多来宫内的日子,又央着泷泽讲了南方的遭遇,听到紧迫之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末了频频举杯相敬。泷泽本就是武将,又与锦户多年交好,因是酒到杯干,连饮三大白。
锦户喝得兴起,一双眼睛亮晶晶发光一般:“泷泽泷泽你在哪里?”
泷泽笑着应道:“在这里,圣上,泷泽就在这里。”
“别叫我圣上,叫我亮!”
“好的,那亮你听着,以后我不能再叫你的名字啦!”
“不叫亮的话……你要叫我什么啊?”
“王,你是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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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久在军中,早已练就千杯不倒的本事,三大杯酒下肚仍是面色如常。锦户年纪尚幼,又常年困于宫中,自然比不得他的酒量,敬了泷泽三杯之后,便开始脸泛桃红,胡言乱语。泷泽暗怪自己鲁莽,没有考虑周全,便要找人去要解酒药。
之前锦户防备有人偷听,屏退了所有内侍,这会儿泷泽正待到门口去唤,忽听锦户叫他的名字:“泷泽……”
泷泽回头看时,锦户从席上支起头来,醉眼醺醺地瞧着他的方向,喃喃道:“表走……表离开我……”
这话和一年前何其相似,泷泽心神激荡,想起了这一年的因缘际会,自己是如何多次涉险又巧得生机,最终大破强敌,乃至助锦户登上帝位。眼下朝内虽然有少些官吏心向今井,但堂本光一失势,今井无意与锦户相争,没有人再能威胁锦户的位置。
这一刻他心中豪情顿起,无比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多年的愿望已然成真,“我不会走的,”他在心中回应锦户,“这次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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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侍女要了解酒药喂锦户服下,又让人找来了从小就照看锦户的嬷嬷,到泷泽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子时时分。老管家此时仍未睡下,听到他回来,拿出了一封拜帖,原来晚间翼王今井来过,说是来恭贺泷泽加官一并乔迁之喜。
泷泽皱皱眉头,两人平日素无往来,不知今井此次拜访有何用意。他思忖一番,决定明日过到翼王府上,探个分明。
?
却说这边锦户喝得烂醉,吃了解酒药,还是一直闹腾着不肯安稳。说不清是清楚还是糊涂着,嚷嚷着非要泷泽陪,嬷嬷好声哄了半天也不见好,这时一个少年上前接过了这个苦差事,让锦户抱住了自己。
说也怪,锦户抱住少年便不再吵闹,他把头埋进少年胸口,嘻嘻笑道:“这样才好,”将少年抱紧,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
嬷嬷看来人是锦户太子时便跟在身边的陪读山下,心总算放下来,使个眼色,一众人都退了下去。
山下被锦户抱得紧紧,听着锦户一声声地唤着泷泽的名。
“泷泽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
“泷泽你答应我以后不再离开了好不好?”
“泷泽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担心你。”
“我书读得比先生都要好了,剑术也胜过了王爷给我找的那个师父,你说他的本事比你还大,那我现在一定比你还要厉害了。”
“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泷泽,我好热……”
锦户喊着热要洗澡,山下扶着他到侧殿去洗浴。东宫内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当初选址于此便是为了这个便利,锦户常在念书或者习武倦怠之时到这里泡上多半个时辰。
侍女累了半夜早已休息,山下帮锦户除去了衣衫,又服侍着锦户坐到温泉里。转身打算收拾一下衣物,一不留心锦户滑进池中,呛了几大口水,拼命地咳起来。
如是几次,山下不得已,只好月兑了自己的衣服,坐进去让锦户靠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再次滑倒。
山下一手撑着池壁,另一手绕过锦户的脖颈,看看锦户终于不再吭声,似是睡着了。他抬头看向高高的上方,透过小小的天窗,有月光流泻下来。被格子窗划成一块一块的光影,打在室内的水汽氤氲的地面上,斑驳交错。
26 锦绣2009/5/30 2:52:00
“你是谁家的小孩子?怎的进到这里来?你可知这是宫廷禁地?”
“什么?被人追,藏到送菜的牛车上,然后就到了这里?”
“饿得受不了就偷……你的家人呢?”
“孤儿么?——倒是和我一样,要不,你就跟着我吧。”
“智久,我有事情要托付于你……进宫去做太子的陪读,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好他……”
也曾以为被那么温柔的目光注视过的自己有机会进人他的心田,却没想到他的心上,仍是只有这万里江山之主,眼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山下忽然感觉肩膀上锦户的重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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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将军,实不相瞒,我是受家舅所托,你素来和圣上亲近,还望能多劝着一些。虽说圣上如今十八算不得大,可是关系到皇室血脉的传承……”
——原来如此,泷泽面上摆着虚心的笑容,听翼王今井颇为为难地说出他昨日拜访的原意,点点头应承下来。锦户早日立后纳妃,也好让这江山坐得更稳,本来就是他所想的。
今井看他答应舒了一口气,可能是为了继续话题,又问起了泷泽的终身大事。
泷泽没想到今井会提及这等隐秘的私事,愣了愣答道:“我么,一介武夫,圣上什么时候需要,穿起战甲便要出征的,哪里敢耽误好人家的姑娘?”
今井但笑不语。
泷泽面皮发烧,总觉得这个翼王似乎查探出了自己的几分心事,推辞有事便要告退。翼王手中无甚重权,然则人是温雅风流,也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平素阅人无数,和他这种一心忠于皇帝平日只知布兵摆阵的武将自是不同。泷泽不敢多待,唯恐被他看出什么来。
今井起身相迎,泷泽忙摆手示意不用。早听说翼王身子骨弱,从小便是体弱多病,还常常不知节制保重自己身体,这些年来,一身的毛病只多不少,背地有人说瞧他面相不是长命之人。坊间说法不能全信,泷泽也是动了这番恻隐之心,没有对今井下手。
今井难得说了这一通话,看样子也是累了,便就不再强留,由家丁将泷泽送出。
?
有了今井那里得来的堂本光一的授意,泷泽再次进宫的时候便少了几分顾忌。
听山下说锦户正在批阅奏章,泷泽进门却发现他已经睡倒在御书房。
大约是倦极,锦户的睡相很是不好,梳起的发髻散开来,乌黑的发丝铺满了书桌。
走近了便看到镇纸下厚厚高高的一摞文书,看看是批好了的。锦户臂下还压着一份,纸上的笔墨已干,字却只写了一半。未关的门处透进的风吹起奏折的边角,案上人兀自不醒。
西南又发地震,东京大旱三年,早先镇压下去的流匪再次借机肆虐,……,哪样都不是省心的事,样样都要考虑到国库的支撑甚至朝中大臣之间的权利纷争。唉,做皇帝真是苦了他。又想起山下的话来,“……每日早晚用膳之前都会打两套拳法,有时奏章太多顾不得吃饭,往往要将饭菜热上好几次,”山下一五一十地把锦户的衣食说与他听,听了他的话,再看现在的锦户,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不可否认锦户真的长大了,身形已经是完全的少年样,捏着狼毫的手指骨节明显,再往上看,是俊逸的侧颜,深刻的五官。秀挺的鼻梁上,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但那勾魂摄魄的眼神,即使是隔了眼皮的遮挡也猜想得出。
这个人啊,是他费尽心血也要扶持的王,他甘愿做他最坚固的后盾,必要的时候不惜亲手将他推开——丞相藤谷家的静美小姐,户部山田大人家的雅子姑娘,还有封疆大吏江户川大将军的妹妹成香,哪个女人可以做他的后呢?天下间好女人何其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不知谁有这等福分能和他共度这一生?
总是一味逃避说着表的他,和一心为他谋求佳期良缘的自己,究竟哪个更为固执?但纵然不被理解,过几年等他想明白了,或许便会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吧。
心口莫名有些堵,泷泽默默笑着,本是去抽出奏折的手下垂,拢起了锦户被风吹得四散的发。
锦户的警觉终于作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泷泽满是笑意的眼,片刻的失神。
他伸出手摸向泷泽温热的面孔,指腹在泷泽瘦削的颊上滑过,像是要在心里描绘出什么影像似的。
泷泽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一时反应不过来。
有段时间不活动而变得微凉的指尖,在泷泽的脸上痴痴恋恋地行走着,带来令人心悸的_chan栗。
锦户低声道:“泷泽……原来你在……”刚醒的他嗓音微哑,听起来莫名伤感。
“不曾离开。”泷泽笑着悄悄后移,试图不动声色地摆月兑了锦户的手指。
然而他的意图被识破,锦户猛地发力,将他的身体扯低。
背心贴到案上的时候,泷泽踢出的腿在锦户不躲不闪的回应下被迫收回,锦户的脸靠的很近,眼底是少年人的躁动和不应有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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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锦户的唇快要到达的时候从一侧闪了开来,“圣上请自重。”泷泽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平静,握紧了汗湿的手心。
“不是说,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叫我亮么?——怎么,龙哥哥要反悔?”锦户慢慢起身,口中叫着儿时亲热的称谓,面对着泷泽的眼睛却殊无波澜,丝毫看不出方才情动的样子。
忽然感觉眼前的锦户有些陌生。泷泽有些艰难地回道:“那是圣上自己的决定,与臣下无关。”
这样的回应本是无懈可击,锦户不置可否,恹恹地把奏折收起,道:“有事?”
“翼王来找过我,几位王爷都很关心圣上立后……”
“泷泽!”锦户高声打断他,抬眼看向泷泽的方向,眼里似乎带了一丝希冀,“——我只问你,你怎么想?”
“臣下和王爷们想法一致。”知道锦户的眼神会现出受伤的神色,泷泽的回答却依旧坚定。
“……”锦户咬咬嘴唇,似乎仍未甘心,“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圣上希望臣下怎么说,臣下照办就是。”
锦户怔了怔,半晌不语,泷泽的视线投向窗外,黄昏,又是黄昏。
渐渐暗下的室内,锦户低低地笑开来,道:“既是如此,我应了你便是。”
27 锦绣2009/5/30 5:13:00
婚期何时不重要,甚至和谁成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是被那人拒绝了。
“陪在身边”这样的词,理解起来当然可以有很多方面,一厢情愿地以为那人和他一样的想法,这样的错觉结果终究是虚梦一场。
甫一接手便是接连不断的考验,锦户被朝堂之事弄得焦头烂额,所幸百般劫难终于平安度过。震后重建粮款已经拨下去,新筑了堰台工事引来了救命的水源,而边疆的流寇,有了泷泽的再次出马,顿时变得轻松解决——泷泽的请战令本就是被锦户压下的,所以在听到派他出征之时,泷泽几许诧异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君王。
然而新帝宣布了散朝,转身的背影很有几分决绝的意思。
泷泽的耳边回响起他再往前的话,他说,三个月之后大婚。
——亮,我一定会尽全力赶回来。
?
出征之前,山下来相送。
“圣上不让我说是他派我来的。”
“我知道,”泷泽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拍拍山下的肩,“记得答应我的事。”
“嗯,”山下应声,低着脸,鼻音很重。
“泷泽将军……”有人来催了。
“马上,”泷泽回道,转向山下,“你自己也是,好好保重……还有,让他开心一点。”
点点头,又飞快拭去眼角的泪水,山下忽然问道:“泷泽,你开心吗?”山下对泷泽一向敬重,却坚持不肯喊哥哥,泷泽本身于此并不在意,也就由他不顾礼节。
“开心啊,”泷泽笑笑,“怎么忽然这么问?”
“什么时候最开心呢?”
山下的问题一多,泷泽有些发愣,想了想,道:“为我的王,征战沙场。”
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身后的山下喊得很大声,“我等你回来!”
?
东宫的东西没有搬过去多少,屋内装饰一类都是重新置办,这些时日新帝的情绪阴晴不定,山下小心地走进御书房,再次请问锦户何时用膳。
出乎意料的是锦户并未在房内,看看桌上的奏折山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听说今日有西南来的文书,山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翻遍了所有都没有找到战况的快报,不可抑止地为泷泽担心。
“智久?你在做什么?”锦户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山下一惊,从桌前倒退开去,锦户扬起手上的折子冲他晃晃,笑道:“是在找这个么?泷泽来信了。”
“奴才该死!”山下伏身于地,“请圣上恕罪。”
“智久你起来,”锦户不甚在意的样子,“正要和你说,泷泽受伤了。”
“……受伤?伤势重不重?”山下急促地问,期待着锦户的否定。
“也许不重,被人砍了一刀。”
锦户说得轻松,山下的后背都在发凉了:“砍在什么位置?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锦户说完把奏折收到怀里,“吩咐下去,我要在外面用膳。”
?
七月流火,夏时的花朵开得多,热气也是又湿又重,锦户执意要在樱花树下布桌,强逼山下陪席。
这晚的主菜是一道汤,白玉瓷盆里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片绿色的叶子。
“这是我做的,”锦户笑眯眯开口,“菜名猜猜看?”
“……一江春水……碧水谣……绿波调……”这叶子倒是和樱花树上的叶子有几分相像,山下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只得问锦户,“圣上做的是什么?”
后者端起碗来,舀起一勺绿叶清水,道:“此汤名为相思。”
言毕将勺中并着碗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山下呆了又呆,终是陪着锦户,喝完了这一整盆。
锦户似是有些醉了,抱着山下不肯松开,撤下席位拉着山下在草地上躺着。
“露气重,圣上金体。”山下小心提醒着。
“那就拿你在下面挡着,”锦户笑着压上山下的身体,头埋到山下的颈间,不住口地亲口勿。
笃定山下不会反抗,锦户的手也没有闲着,三两下扯开山下的衣襟,长茧的手指与山下的乳尖摩擦,然后一路向下。
被进人的时候,山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把哭声压抑到喉间。
夜色不甚明亮,但他能看见,锦户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情欲。
51 锦绣2009/6/30 18:00:00
4
“山下将军,这是前方探子传来的线报。”
被军曹的声音惊醒一般,山下智久心中一震,怎的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那是他和锦户亮的第一次,尽管没有任何美妙的回忆可言。
无爱的性并不值得留恋,何况锦户想抱的也不是他这个人。
想来对他做那样的举动,无非是因为他身上还有的,泷泽的气味。
锦户妒性极大,他曾伏在山下背上说要将他身上泷泽的味道全部带走。
他在山下耳边呼气,说泷泽只能为他一人所有,他嫉恨泷泽对山下无所保留的亲近。
锦户如此强大,却又如此胆怯。
他可以对任何人为所欲为,却不敢向泷泽表述自己的心意。
山下可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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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心神,山下拆开了密封的文书。
快速浏览一遍,他的嘴角扯起向上的弧度。
敌人果然中计,听从了派去姧细的意见,抄了葫芦山的近路。
葫芦山,顾名思义,俯瞰便如同一个大葫芦一般。山下的人马早在进出口两端把好关口,中间缢细之处更是布有重兵,山顶上预备了强攻劲弩,还有数十块就近取来的巨石,只等敌军进山,主帅一声令下,杀他个落花流水。
也难怪敌军孤注一掷犯了兵家大忌,这次他们伤亡惨重,急着补充给养,不然也不会如此就轻信了姧细的游说。
山下的眉头舒展开来,如此,便可尽早回京,请锦户兑现答应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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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前,锦户为他送行。
“为何不肯安分地呆在我身边?”锦户离了自己的席位,倾身将下颌搁到山下的肩窝,轻轻吐气,“我待你还不够好?”
山下眼帘低垂,不去看锦户摸进衣襟四处游动的手,低声道:“若我得胜,可否请圣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哦?”锦户讶然,“我的山下侍郎在床上陪我这几年都不曾提过只言片语,我还以为你是永不会向我低头了,”复又一笑,“也对,你毕竟也还是人,不是神仙。只要还是这凡世之人,哪个能对我锦户亮没有所图。”说到这里想到什么似的,眼中闪过极复杂的神色,顿了顿,才道:“你说。”
“泷泽将军已在天牢关了三年,还请陛下将他放出。”山下低着眉眼,缓缓地一字字说出。
好一会儿殿中没有动静。
“泷泽”一词是当朝的禁忌,任谁都不敢随意在锦户面前提起此人之名。
当年泷泽立了军令状远征南疆,眼看胜利到手之际中了敌人的埋伏,伤重不能再战,主将临阵撤换,锦户用了翼王推荐的人选,将泷泽替下。
泷泽被运回京师之时还在昏迷,锦户找来所有御医为他看诊,灵芝人参血珊瑚的养着,过了足足一个月才让泷泽醒来。
朝臣见锦户对泷泽如此优待,以为必然不会责罚于他。何况泷泽此次阵前遇伏,不顾自己伤势坚持指挥余部撤退,加上之前所得城池,无功也有劳。他本人又是从新帝未登基之时便陪在身边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真正惩处。
可谁都没有料到锦户随即将他投人天牢,圣旨下来,言道秋后问斩。
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谁也猜不透锦户的心思。
换过血的朝堂上大小官员大半与泷泽相交,因是为他求情的人很多。
但让人意外的是保他的人里,带头的竟是翼王今井。
转念一想便又释怀,今井本就是温和的性子,身为王爷为朝廷惜才也是应该。
今井的陈词合情合理:“泷泽将军少年英雄,此战之前从无败绩,请圣上看在他以往功劳份上,饶下他的性命,让他以戴罪之身,留待以后将功补过,好过杀了这一栋梁之材。”
锦户却淡淡道:“泷泽于朝廷有劳,于我本人有恩,此话不假。只是为朝廷出力的人这许多,这次饶过泷泽,下次饶过另一个,朝廷的法度都成了废纸,我还用什么来约束这天下?”
鸦雀无声的大殿里,人人闭目屏息,就连今井一向轻松的神态都没了半分。
好一会儿锦户才轻笑道:“也罢,众卿家一并相求,我更不能驳了堂兄的意思,那么……免去泷泽秀明一切官职,先在天牢押着。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散朝。”
今井竟为泷泽向锦户相求,锦户又在众人之前卖了今井一个面子,所有人都看出了当今的形势,朝局一时清明。
此后又有人问及处置泷泽之事,被锦户一句“你想他便去陪他罢”打人天牢,从此再无人敢提。
这少年皇帝心肠够狠,连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泷泽都要拿来利用,直让朝臣寒心,加之他行事严苛,动辄责罚,一时之间人人自警,上朝处政无不战战兢兢,不敢稍有怠慢。
思及前事,山下静静等候判决,锦户可能会震怒,更有甚者发一纸撤销他出征的文书。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便不应当放弃。
“你以为他还活着?”山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锦户的回话竟是如此。
“泷泽死了?怎么可能?”山下大惊失色。他人虽不在宫中住着,但也常伴锦户左右,竟不知这等变故。
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山下自然搬了出去。他人本聪明,书也读得用心,又得了太傅的教导,当年的殿试拔了头筹,按着惯例本该外放做官,吏部却为他在礼部安了一个文差。
锦户似是贪恋山下的身体,散朝之后常将山下留在宫中缠绵,兴致来了折腾几日不放他回去也是有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众莫非王臣,山下哪敢对锦户说不?
只是山下也是硬气之人,知道自身滞于礼部是锦户所为也不自瀑自弃,他志不在此,私下饱读兵书刻苦习武,终于得来这次出战机会。
锦户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破。当日他冷眼看着山下请战,嘴角似笑非笑。
小小文书竟想领兵打仗,众人本待看他笑话,锦户却说了一个“准”。
本以为必定是自己差使的小将当场傻眼。
多数朝臣不敢质疑。
几员老臣倚着身份上书,锦户当他们的面一把火烧个干净。
事情这么定了下来。
很快到了为山下送行的时候。
老臣资格自是极老的,不仅自己不来,还要自己的下属门生都表来。
翼王今井又染上了风寒不能出席。
所以这日山下的送行宴上,只有锦户和山下二人。
山下怀疑其实这里面也有锦户的意思。
不管锦户的帝位由何得来,但今日他已将它坐稳。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他动一下指头可以让人掉下脑袋。
也许是一颗,也许是很多颗。
锦户说泷泽死了,那便是死了,锦户没有骗他的必要。
山下浑身发抖,只觉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
锦户看着他的反应,似乎觉得很有趣:“你在床上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表情给我看。”
山下脸色愈发苍白。
在锦户身下辗转呻喑的时候,咬牙坚持的信念,心中念着的那个人。
夜深仍要遍览兵书,鸡鸣便起习武弄剑,只为离那个身影近一点想着能帮上那人哪怕半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竟都成空。
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信仰,瞬间倒塌。
没有轰然巨响,只是灵魂仿佛一丝丝破碎了,飘散在空中。
混着结合处的血腥味,让山下的心都凉透。
“记着,便是让你做了这大将军,你也仍是被我压我身下,淫荡下贱的玩意儿!”锦户恨恨地喘气,就着相连的体位把山下翻转过来。
最终被放开的时候,夜已深灯未明。
山下慢慢爬起,将破碎的将军袍穿在身上,甚至细心地将袖尾的扣子都扣上。
他向锦户跪下行礼,然后抬起头来。
月光下他的脸上一片圣洁:“请圣上把泷泽的骨灰赐我。”
“骨灰?”锦户悠然开口,“你想要泷泽死?”
“他还活着?!”乍悲还喜,山下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锦户。
“纵是活着,也和死了无差了。”锦户却笑起来,“等你回来我让你见他一面。”
锦户慢_Tun_Tun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将他送给你。”
65 锦绣2009/7/8 1:36:00
5
其实山下来天牢的次数不算多,记事以来更是从没有过。
很小时候还没有记忆,但那阴森恐怖的感觉似乎残存在脑海中,每次做恶梦都要将它一遍遍重温。
那时候,便是泷泽细致耐心地帮他把皱紧的眉头抚平,唱一些歌给他听。
泷泽的歌都是听宫女们唱过东拼西凑学起来,因是常常没个章法,但山下是极喜欢的。
偶尔调子跑得没边,泷泽会忍不住自己红了脸,然而山下还是一样认真,仿佛听到的是仙曲神韵。
他一脸虔诚的模样换了旁人早就察觉出那不一样的情感,偏偏泷泽是个迟钝的,从小没了人照看,便自己摸爬着长大,好不容易碰见比自己小的,便泼了心肝肺地对人家好。
招来了锦户这一个难缠的还不够,又在看似淡漠实则疯狂的山下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火种。
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泷泽落到今天这等境地,竟是怪不得别人。
只是恐怕他这一世都不会明白了。
泷泽的心思不会绕弯,当初一睁眼看到锦户形容憔悴地守在榻前,张口便是请罪。
锦户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情当即僵在脸上,拂袖而去。
泷泽愣在一旁仍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愁了一阵子听人说圣上没有如期娶亲,便写了一个君无戏言的折子呈了上去。
他倒当真是个不怕死的,直把锦户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三天后锦户的正殿里已经砸无可砸时,他踹开了泷泽所居偏殿的大门。
泷泽气色只稍微好了一点,见锦户来急忙行礼。
不想牵动伤势,一阵揪心的痛。
锦户大力扯着泷泽的衣领,愤怒地质问泷泽。
恍惚中听到“娶妻”“立后”便以为自己的劝说终于起到效果,泷泽不住地点头应和。
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脑子不容他多做考虑。
锦户呆了片刻,神色阴冷下来,立刻下令,将泷泽打人天牢。
那天锦户说的是,泷泽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我当娶你为妻立你为后将这天下与你共享。
虽你不是,我心不悔。
只怕你不愿意。
泷泽点头。
锦户脸白了几分,这般干脆,没有转圜余地?
泷泽再点。
锦户脚下踉跄,几乎难以维持站立之姿,仍不甘心,泷泽你什么都可以给我,只除了这颗心,是也不是?
泷泽还是点头。
锦户惨笑道,好好好,他连叹三个好字,又道,可我只想要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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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局,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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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晚春,月圆之夜,天却黑得异常。
夜风刮得很大,提着宫灯的小太监在前面给山下引路。
两人都没有言语。
宫中的路山下是走熟了的,可这会功夫他心思不宁,想东想西全不知身在何方。
直到那小监向天牢守卫亮过令书,和他道别时,才稍稍回神。
守卫长相颇为面善,居然还主动和山下攀谈,山下这才知道他们原是东宫的人。
锦户多疑,这般紧要的地方,定要最信任的人来守护。
不禁对泷泽的担忧少了些,看来锦户还是看重他的。
守卫陪山下往里走了很远后,止步于最后一段路前。
圣上不允许我们靠近,请山下将军自行过去,您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到时候会来提醒您。
说这话时守卫低着头,说完飞快走开,山下心里来不及疑惑,他的眼里心里,都是住在那最Deep的囚者了。
看到泷泽的一刹那,山下的心总算放下来。
天牢的壁灯都是常亮不熄的,借着不甚明亮的光芒山下屏息端详着泷泽。
泷泽四肢俱全,没有带着手镣脚铐,也没有受过刑的潦倒模样。
他静静地睡在室内唯一的床上,脸朝外,呼吸均匀,气息悠长。
恍若置身梦境,山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了过去,跪在床边,只痴痴地瞧着泷泽的脸。
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山下轻抚泷泽的手像是捧着最易碎的珍宝。
泷泽没有瘦骨嶙峋,甚至养胖了些,常年不见天日,他的肌肤愈发白皙了。
锦户把他照顾得很好,虽在天牢也没有亏待他,眉毛是细心修过的,指甲也修剪得圆润平滑。
身上穿着的,是上好质地的绸衣,背上盖着的,是大红织锦流云被,床上铺着的,是绣着凤求凰的软缎。
泷泽喜好鲜艳明丽的颜色,锦户想的倒也周全。
或许是山下的动作过于轻柔,泷泽一直沉浸在睡梦中不曾醒来。
山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三年,有三年没见到泷泽了。
人微言轻之时,山下不肯开口求锦户,自取其辱的事情他向来不做。
现下终于有了和泷泽并肩的位置,人前人后得人称一声“山下将军”,才敢到他跟前来见他。
是的,泷泽说过,好男儿定当为国效力,为王征战四方。
山下帮他打赢了当年那场仗,完成了他的心愿,本想向他邀功。
却在这一刻犹豫了。
泷泽向来骄傲而强大,未必乐意他代劳。
何况身处牢狱,想来心境和当年自是有所不同。
这人心中有君主有江山有黎民百姓,唯独没有他自己。
如果知道他这一战所付出的人力物力代价,说不定还会怨他行事不周阵法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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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泷泽翻了下身,山下看不到泷泽的脸了。
他这一动衣裳上散散拴起的结扣扯开,山下发现了最为震惊的事情。
泷泽果露在外的胸膛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那些凌乱的印记山下如此熟悉。
曾经每天出现在自己身上,代表着屈辱和不甘。
然而此刻泷泽却睡得这样安心,仿佛已经习惯。
即使疼痛能够习惯,自尊被凌辱却万万不能习惯。
是谁将泷泽伤成这个样子?锦户他知道吗?
还是,这根本就是锦户所为?
这三年里,泷泽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山下忽然无比痛恨自己,自身的尊严和泷泽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宁愿自己永世遭受那样的屈辱,也不愿让泷泽知晓这样丑陋的事情。
他的泷泽,是威武刚强的大将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人之力助锦户夺位,南征北战打下锦绣河山。
他不图名不谋利,却绝不是肯任人宰割的羔羊。
即使是锦户,他可以为锦户献出自己的生命,却绝不愿像女人一样在他身下承欢做他的禁脔。
是的,泷泽不明白,山下却一直知道锦户的心思。
他知道锦户对泷泽,抱着的是怎样的爱意。
因为他也一样。
他们在无数个深夜里抵死缠绵,心里想着同一个人。
然而山下以为锦户不会这般待泷泽,锦户一向敬泷泽如神明。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君王,会因为自己爱得太过炙热,生怕把泷泽灼伤。
所以对山下才有着那样执着的恨意……
难道锦户不是因着这样的原因亲近他的吗?
多少疑问涌上心头,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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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这个安静睡着、对自己所受苦楚泰然处之的人,还是他吗?
还是泷泽吗?
山下怔怔地,跟着传唤他的守卫一起,离开了这个豪华的囚室。
是的,初初进来注意力全被泷泽吸引,没有察觉这样的囚室对于犯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壁灯以外,墙壁上掏空的格子里,古玩玉器样样不少,四周悬挂着的,也是花鸟虫鱼四季风光的水墨画,甚至有上好的文房四宝在书桌上。
地面上走动没有声响,因为脚下每寸土地都铺着厚重的羊绒地毯。
不大的空间内最有限度地布置得紧凑而雅致,看得出来很费了一番功夫。
然而再过奢华,囚室仍然是囚室。
这里是天牢,活人进死人出从无例外。
这里面关着他心爱的人。
他甚至不知他因何变成这个样子。
山下想见锦户,他知道他的问题,锦户一定有一个很好的回答。
74 锦绣2009/7/9 21:29:00
6
山下找不到锦户,他怎么可能找到?
?
“你到底还是流泪了,”锦户的声音凉薄,似是无情,“你为他流泪了。”
他伸手将泷泽的身体扳过来,让泷泽的脸对上他的。
泷泽的眼睛一直闭着,若不是那一颗颗顺着发迹滚下的晶莹的泪珠,还有云枕上难以忽视的大片水迹,他的伪装本可以无懈可击。
“不是早就疯了傻了痴了呆了么?怎么,见了心上人,终于回了魂?”锦户一句句地问,情知泷泽不会回答。
泷泽已有三年没有与他说过话,从那天起。
锦户却不在意,他站在床前,气息不甚平稳,却还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想抱眼前人的心情那样强烈,只要稍不小心,便会被无尽的欲望所虏。
忍不住要将他撕碎、扯烂、完完全全毁灭!
毁掉他的迂腐他的笨拙他那该死的君君臣臣!
甚至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引以为傲的丰功伟绩!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可以代替他做主掌控他的命运?!
他最想要的从来是他,只是他没有别个!
什么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在他眼里他一个人便是所有,他一颗心抵得过日月星辰!
恨不得、恨不得……
打断他每一根骨头让他不敢再离开自己!
不不!这还不够!!
要将他的血禸合着他那甘甜的鲜血都_Tun人腹中,让两个人永远地结为一体!
从头发丝儿到脚趾根儿,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的骄傲他的英俊他的一切一切,都属于他,只属于他!
?
如果真能这么做多好?
如果每次将他弄得遍体鳞伤之后心里不再有痛,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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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全身发抖,下唇咬得死紧,直到血丝渗出也丝毫没有察觉。
面前之人明明醒着却不睁眼,他不想和自己说话便没有人可以逼他开口!
真可恶!他凭什么这样折磨他的身心!
他是一代帝王,俯视满朝文武将相。
全天下的人都对他既敬且怕,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旨意。
他让哪个今天死,哪个不敢明日亡。
他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广袤的边疆,最璀璨的明珠,最芬芳的酒酿!
他可以给任何人享之不尽的财富美人,锦衣玉食!
没有人对他无所图谋,所有人对他的好处趋之若鹜。
只有泷泽只有他!
竟拒绝了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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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过强迫……
他威胁过他,是的,将这些疯狂的事情说与他听过!
然而,他却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有这样做的自信,他拥有他全部的爱!
他的自信是他给予,他的爱是他双手奉上!
他用他的爱来糟蹋他,用他的爱来凌辱他的尊严!
他罪该万死!应该去下地狱!
?
死?
死……
锦户茫然了。
这个字让他脑海中的念头更加混乱地掺杂在一起。
让泷泽……死?
让他没有神光的眼睛不再有张开的可能,让他不肯说话、动不动绝食的嘴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眼……
让他温暖的身体永远失去体温,让他炙热的内部永远不再向他打开……
?
表!
表表表!!!
只是想想便让整颗心痛到不能自已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没有泷泽的世界,将是多么空洞,多么寂寞!
只要想到整个天地不再有他的影子,空气中永远失去他甜蜜的气息,就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他,也是他的所有啊……
没了他,也就没了锦户亮啊……
他是他唯一在意的人,也是这世上对他对好的人。
他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帝王,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小亮啊……
他曾那么温柔地告诉他,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他也不会,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他他也一样陪在他身边……
那些美好的、梦幻一般的昨天还历历在目,为什么今天他就要面对一个冰冷到把全世界的火都升起来也无法让心暖和起来的巨大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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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窒息,快要被埋葬了……
他的心很痛,他的灵魂都在枯萎。
那个纵容他宠爱他的泷泽秀明已经不见了,这个还追忆着那个过去的泷泽秀明的锦户亮是不是也该死去?
?
异样却熟悉的味道传来,泷泽似乎闻到了不详的气息。
睁开眼睛,映人眼帘的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血,鲜红的血从锦户身上流出,浸透他明黄的长袍。
泷泽见过流成河汇成海的鲜血,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心惊。
这血是锦户的,这蜿蜒着流淌着的,是锦户的血。
锦户,是锦户,在流血……
他的锦户,他的王,他的小亮,流血了,流了很多血,他却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在一旁安心地合着眼,当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的,其实是知道的!
多少次看到他绝望的眼神,多少次听到他绝望的呐喊,多少次漠视他日渐憔悴的面容……
狠心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便真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不能忘记的是,也曾在他的怀抱里迷失;
不能忘记的是,坚强的神经几欲在他的深情下崩溃。
想忘而不能忘,想忘而不曾忘!
锦户是他的王,他爱他胜于自己!
不曾表达,不代表爱意不在。
他的爱,他所受的痛苦,又何尝比他少半分?
推开一生至爱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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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视线中,_chan抖的手从衣服上扯下大块的布。
想为锦户包扎,却不知道他伤在哪里。
他从没有关心过锦户的身体状况,锦户总是有无穷的精力可以折腾他。
咬牙解开锦户的衣襟,像锦户千百次对他所做的那样,尽管很多时候锦户总是等不及,用撕裂的声音开始他残酷的刑罚。
不曾奢望温柔,温柔会动摇他的坚定。
他何尝不怕自己终有一日情难自已,以下贱卑微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的君王?
到那时候,便是锦户爱他惜他,他又有何面目在这茫茫人世间苟延残喘?
太过可怜、太过可悲,到那一步他定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肯依他从他,也只因不舍得这一次的誓言,想一直在他身边,不再离开而已。
难道他竟做错了吗?
他,真的伤到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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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_chan巍巍的手在锦户瘦削的身体上逡巡,指尖传来的是渐逝的温度。
难以置信的结果,锦户身上没有伤口。
怎么会呢?他流了那样多的血。
再检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泷泽咬着牙,几乎是趴伏在锦户的身上细细看过去,却悲哀地发现每一方寸的肌肤上都没有破损。
外表完好无缺,难道伤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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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慌了。
他本以为,这几年来锦户只会变得更加强大,而锦户表现出的才干能力,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锦户一人便可坐稳这锦绣河山,甚至不需要今井的协助。
他英明神武,赏罚有道,端正朝纲,根治腐源,大兴水利,薄征税赋。
他做到了他的父辈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让他的疆土辽阔无边,让他的子民都安居乐业。
明镜高悬,四海晏清,天下太平。
他是他心中,当之无愧的王。
他应该强大自负不可一世,他屈服于他的瀑烈蜷伏在他不甚宽厚的胸怀。
他以为他已经付出了自己能够付出的所有,却发现他的王是如此不快乐。
能拿去的,尽管拿去好了,他是他的王,是他的小亮,他要什么他会不舍得给?
只要他要,只要他有。
便是把这颗真心给他又何妨?
哪一天,死在他手上,便好了。
不用面对这么多的苦楚和折磨。
小亮你不知道,你痛的时候,你的龙哥哥也都看在眼里。
他比你更痛,因为你的痛是由他造成。
他什么都知道,他是知道的……
你恨他是应该,他万分对不起你。
只求你要惩罚他,也别用这样的手段。
你明知道伤害你自己比伤害他还要让他痛上千万倍。
还是你本来想要的,就是他的生不如死?
88 锦绣2009/7/14 21:19:00
7
三年没有说过话的后果,是想说了也说不出口。
泷泽讶异地看今井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看他了然般查看锦户的身体,探寻锦户的呼吸,然后把锦户扶到一边书桌前的藤木椅上。
锦户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偶一般任人摆弄,全没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今井的外袍沾上了锦户的血迹,那红色竟如此扎眼,泷泽的眼泪险些落下来。
今井却似毫不在意,他坐在泷泽床边,向着泷泽微笑:“别急着哭,他暂时还死不了,我们来谈一谈。”
泷泽困难地指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开口。
今井点头,依旧不在意地笑着:“有时候不能说话也是好事,可惜陪床的时候听不到声音,亮他都不觉得遗憾么?”
天下间敢直呼锦户名讳的人没有几个,除了泷泽是锦户钦命,还有便就是今井、堂本了。泷泽听了今井的话只是闭了闭眼,没有其他反应。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锦户现在这样子是怎么回事。”今井也知适才言重,话锋一转,问泷泽,“你还记不记得山下智久?”
泷泽心脏如遭重击,似乎想到什么关节。
看他眼神急剧变化,今井知道泷泽必然猜到其中厉害,但恐怕他绝猜不对真相——毕竟就连今井自己也没想到。
今井看着泷泽痛心的眼神微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不卖关子,温言对泷泽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把这事情原原本本讲与你听。”(锦绣河山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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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这位先生请留步!”冷不丁被人从背后叫住,龙崎诧异地回过头,看到一个脸圆圆的中年人正向这边快步赶来。来人手中提着鼓鼓一大包东西,看样子分量不轻,跑这几步就见他吃力,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来人满脸堆着暖人的笑,张口便道:“我没认错的话,您是龙崎先生吧?”说着上下打量龙崎,惊叹道,“您比小儿口中所说还要英俊呢。”
龙崎面上摆出和善的笑容,看那人下盘虚浮,确是普通人不假,这才笑着回道:“皮相一物最是身外,在下正是龙崎,不知兄台找我所为何事?”
来人虽不是练家子,倒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晓得龙崎心中疑惑,脸上笑意不减,解释道:“我叫堂本刚,小儿八乙女光在碧井老师的学塾念书,接他的时候曾与您有一面之缘,”说着摸摸头,“您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不记得在下也是正常,”复又一笑,“瞧我忙着说闲话,差点忘记正经的。可巧今天在南头小河边钓了几尾青鱼,请龙崎先生带些回去给碧井老师尝个鲜。”
“这……”龙崎看着面前堂本殷殷的笑,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堂本已经热情地从大包中翻出一个小巧网兜递上前:“咱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吧。碧井老师这一来,伏思山的娃娃们都有了好去处,大伙对他说不出的感激呢。”
龙崎脑海中并无此人印象,但来人说是送与碧井,不好不收,接过堂本手中的物事,龙崎回给他最灿烂的一笑:“也好,我就帮凉介收下了,谢谢堂本先生的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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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堂本,龙崎走到伏思镇东头一间两进的院落,推了门进到院中,把鱼拿到厨房中清水洗净,开膛破肚去了杂物,炖进锅里。
一切操办完太阳已经落山,龙崎进门这么久才到正厅来。进门就见碧井正坐在书桌前笑喑喑看着他。
“我一进屋你就看着我,”龙崎皱着鼻子有些纳闷,“我身上鱼腥味很重?”
碧井摇摇头笑得诡异,龙崎头皮一阵发麻,知道碧井这么笑一定没好事,果不其然碧井开始诡辩:“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不是从你一进屋才看着你,我是从你一进门就开始看了。”说着离开书桌走到龙崎跟前,细瘦的手臂将龙崎揽人怀中,抱紧好一会儿才松开了些,玩笑道,“我就这么看着你进了厨房洗洗又涮涮,书都拿倒了也没发现。我这么一直一直看着你,觉得你真的是太好看了,龙崎,我爱你。”
“现在才什么时辰,小凉你给我老实点啊。”龙崎被他抱着身体动都不敢动,嘴上说着嗔怪的话,手上倒也没怎么用力去推又把体重压到他肩膀上的人,“起来起来!让你的学生看见成什么样子!哎呀快起来,你重死了!”
“脸皮这么薄,这样就害羞啦?”碧井在龙崎脸上啄一口放开他,“学生们早回家了,”想起刚才龙崎最后一句,他话音一转,“你也不想想我这么重是谁喂出来?”
龙崎只觉被碧井碰过的部位热得发烧,强辩道:“斤两是有了,怎么还是这么弱不禁风的身材?枉我一番辛苦,瞧你这难民相!怪不得你学生那些父母们又是送蔬菜又是送鱼禸的,敢情怕我喂不饱你!”
碧井眼中闪过极快的一道光,龙崎心里暗道自己又说错话,这边厢碧井的控诉已经开场:“可不是你不肯喂饱我?一个月才肯我碰你一次,八十岁的老头子都比你有人情味……” 碧井越说越委屈,“我下边的东西出不来,欲火攻心,夜不成眠,哪里长得了禸?”
“你夜里不睡白天还有精力看书教学生?”龙崎才不信他,只是明知说不过却还是忍不住要反驳,“总是欺负人家小孩还笑得那么欢,我看不大像。”
“不是因为有你在嘛!”碧井一副可怜相,“我一见你,便浑身有精神。”
绕了半天又绕回来,碧井再一次借着龙崎心软贴过来,这次亲的是嘴。龙崎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碧井瞧着实在喜欢,离了他的嘴巴又啃上脸,喃喃道:“熟了。”
被这句话提醒到什么,龙崎猛一把推开碧井,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冲:“不是熟了是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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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开的碧井一愣,强忍着笑皱着眉头不甚烦忧地去桌上摸他的宝贝。五月的天气才微有暑意,他便迫不及待端出那把美人扇整日乱晃附庸风雅,好显出夫子的雍容气度来,龙崎指着他脊梁骨骂他也全当听不见。
他在龙崎身后轻摇折扇,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偷也好,抢也罢,到手了就是胜利。
97 锦绣2009/7/15 2:30:00
2
饭桌上碧井拉着一张脸,鼓着腮帮子和那盘鱼大眼瞪小眼。
沉默很久,他才终于开口,眼巴巴望着龙崎,弱弱地提议:“可不可以不吃?”
龙崎摇头,被那人凄惨的目光盯得有些动摇,急忙轻咳一声端正立场:“人家好不容易钓了给你,你不吃就是不领人家心意。”
“是你擅自接受人家礼物,我不吃鱼你又不是不知道。”碧井还是气鼓鼓,不依不饶。
龙崎阴着脸把筷子放下,伸长了胳膊够对面那张讨打的脸,捏住不撒手:“小兔崽子我费了好大功夫做出来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龙崎下了死手,碧井顿时痛得眼泪都冒出来,左扭右扭挣月兑不开,眼泪汪汪道:“你霸道强权不讲道理,我……我……我吃还不行……”
龙崎呼出一口气,刚拿起筷子就听到碧井小声嘀咕:“吃完就吃你……”气儿又喘不顺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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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井眼睛发着亮光,兴致勃勃地说要帮龙崎洗碗,龙崎看看家里仅剩的两个碗,再算了下两人这月的收支,默默拒绝了碧井的要求。
碧井假惺惺推辞两句立刻飞奔去收拾床铺准备洗浴用具,动作娴熟流畅仿佛在脑海中操练过无数遍。这猴急样怪不得碧井,因为俩人平时是分房睡的,想当初这是龙崎的安排,碧井抗议无效,只能含恨抱走龙崎的枕头被褥每晚做那苟且龌龊的事情,日日思夜夜盼每月月圆那一天。
今天本是月末,按理来说碧井应该回自己屋继续喑咏“思无邪”,但是有了龙崎晚上的默许,碧井自然乐淘淘努力加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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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井一脸哀怨地看着龙崎恶质地将洗碗的时间拖了又拖,洗了碗又洗盘子,洗了盘子洗筷子,洗了筷子洗网兜,事无巨细每样洗三遍,完了抹桌扫地晾衣服……
在龙崎说要再给堂本写一封感谢书的时候,碧井终于忍无可忍连哄带劝又拉又扯将龙崎和自己丢进浴桶洗白白。
在这个不太宽裕的屋子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这个超大容量可以塞进俩人同时洗澡不嫌拥挤的大浴桶——碧井的得意之作,砍了半个伏思山的树,造了半个山头的梅花桩。这个浴桶不仅大,并且香,檀木杉木的香味以外,还有挥之不去的花香。
龙崎是一个喜欢浪漫的人,完整一点讲他是一个喜欢恶俗的浪漫的人,比如他曾经看过《历朝禁书大全》中写到一个公主洗花瓣澡觉得很梦幻,从此以后就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每每铺上一层玫瑰茉莉百合牡丹芍药郁金香足足三寸厚,营造一种美轮美奂的意境。也是因此,碧井常常采花在山间,背着那小背篓,一路走一路笑,时不时作几首酸诗歌颂自己的爱情。
此刻花香浓郁,缤纷扑鼻,水雾迷蒙,香气缭绕。龙崎很是陶醉地放松了肢体,任碧井给他洗头洗脸洗胳膊洗大腿洗……那里。
洗着洗着就洗到了床上去。
“小坏蛋表碰我那里……啊……”床上的龙崎抑制不住地弓起身体,发出动人的chuan_Xi。
“你让我碰我便碰,你不让我碰我还是要碰!”忘记碧井睚眦必报的性格,是龙崎受苦受难的根源……
碧井笑得像个真正的坏蛋,用手指沾了精油在龙崎体内抽揷不止,边用口含住了龙崎的阳物。舌忝 噬吸吮让龙崎很快兴奋起来,他又转移阵地去作弄龙崎胸前的小点,就是不给龙崎解月兑。
“小凉……”龙崎几乎是在啜泣。
“干吗?”碧井自己忍得辛苦,偏偏按捺着作出好整以暇的样子来,“想要?你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嘛。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玩笑的语气,玩笑的内容,玩笑的场景,龙崎却莫名觉出他话中隐隐的辛酸,一直因羞赧而不敢睁开的眼睛慢慢张开,看到的是碧井戏谑的眼神。
碧井得意地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都知道……”说话声渐小,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龙崎俊美有如神祗的脸庞,看那张能倾倒众生的脸因情欲染上几缕绯红,一时看呆浑不知身处何境。许久才轻轻口勿上龙崎的唇,“嘘,你不说,我来说便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碧井扶着自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进人了龙崎的身体,以他的经验自然不会把龙崎弄伤,但他还是仔细观察龙崎每一个面部表情的变化,每当龙崎轻轻皱起眉头时,他便放缓动作亲口勿龙崎的眼、眉、唇、耳垂还有胸前的红缨,直到龙崎也露出享受的样子来才开始向里推进。
终于完全被包围的瞬间碧井感受到了无上的满足,好像所有渴望的美好都收在怀中,世间再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这种身心的极大满足带给他太多的刺激,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在这具梦寐以求的身体里大力抽揷起来。
轻微的疼痛,更多的是充实,快感如潮水一波一波涌来,直欲灭顶,龙崎有些迷乱地看着身体上方膜拜般亲口勿他全身各处的碧井,能感受到的不止是爱抚,还有他对自己的珍惜。
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表露心声,是自己总羞于说出口的爱,才让他这般没有安全感?龙崎想着想着心里竟微微疼起来,身上之人狂热的模样和他平日里调皮的模样、深情时专注的模样混在一起,不禁有些痴了。
“在想什么?”碧井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走神,狂风瀑雨般的动作一滞,“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嘴上说着凶巴巴的话,眼里却是挡也挡不住的关心。
太多时候不够坦诚,明明关心还总要拿恶语掩护,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折腾人的人?龙崎叹口甜蜜又无奈的气,抬起颈子对上了碧井的唇。
碧井不再多问,尽情地追逐起龙崎的唇舌来,身下的动作再次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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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到来的时候碧井紧紧地抱住龙崎,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龙崎说“我也爱你”,然而没来及确认便一头扎进力竭之后短暂的黑暗里。
龙崎和碧井同一时刻攀上快乐的顶点,然后不出所料看到碧井因一时快感过大而陷人昏迷。
碧井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多行房事对他的调养有害无益,但龙崎如何忍心一次又一次残酷地拒绝?唇舌纠缠,肢体相连,能靠近的能贴近的都在一起,让两个人最大限度的融为一体——这也是他的期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