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沉寂2009/12/1 22:46:00
2003年8月18日,一直到傍晚,急诊科还是悠闲的可怕。挂在西边的太阳像是红彤彤的巨大桔子,高空中漂浮的几抹云被映照成了橘黄色,像是用刷子蘸了橙色的颜料,在空中刷出来似的。
高热的天气已经延续了好几天,却一直未见下雨的征兆。窗外的蝉鸣和窗内趴在桌子上的值班护士一样,奄奄的提不起劲。
樱井坐在桌子前,修改了几笔前几日的病例。医院食堂的饭菜无论是病人的营养餐还是医生的工作餐都难以下咽,顺带的连病例也变得像饭菜一样不堪人目。
这几日科室里清闲的无聊,尽管作为Zheng__Fu考虑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年的事故发生率大概会下降一些。他考虑是不是在后面几天时间里,请上一年的公休假,出去转一圈,去看看世界遗迹或是自然遗产,洗涤一下心灵什么的。
他在科室里转了一圈,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早已经长的高大的黄桷兰树,这些天这棵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香气浓郁,却像是要把人薰倒一般。树枝上三五成群的停了十多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他突然觉得不安起来。心底间没由来得觉得不安,心脏被淬然抓住似的,身边的空气沉寂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医院的大门方向。
呼啸而来的急救车身影还未出现,樱井就接到了电话通知。本市的某家夜总会突然闯进一名头戴防护帽的男子,将一个自制燃烧瓶扔进人群,造成8人受伤,其中两人重伤。投掷爆炸物的男子当场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和受伤的其他几人一起,送往了本医院。
樱井翔匆忙批上白大褂,拨打了本科室其余几人的电话,和值班护士一起,快速向救护车跑去。
要进行抢救的总共有三人,其中一人肺部被炸飞的玻璃片嵌人,必须马上实施手术。
樱井有点瑟缩,他还是第一次在值班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作为一个住院医生,他并不曾担任过主刀医生。可是今天晚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主刀医生在这里值班。
按照规定,他应该将病人转院,或者等到有主刀资格的医生过来。
红色的血从胸部的伤口汩汩而出。
他知道来不及了,血压一直在下降,即使安装了呼吸器病人依旧没法呼吸。他能够想象那个人的痛苦,他蜷在担架上,即使被抬到病床上还想用手捂住胸口。
旁边的值班护士全身一直在发抖,第一个赶过来的护士长站在他的面前。
“准备怎么办?转院还是手术?”
樱井拽住衣角,他发觉他全身都被恐怖紧箍住了,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立即手术……”
樱井用力将肺部的空气挤出胸口,说话的能力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只不过生命重压的恐怖还在持续着。
“立即准备,进行手术。”他祈祷着护士没有听见他声音中的_chan抖,一旁的实习医生战战兢兢。
主刀、助手、器械护士、麻醉师就位。无影灯下病人合眼安睡的面孔显得苍白,樱井匆匆的看了一眼病人的样貌。
普通平常的男子,眉毛显得稍细。樱井明白也许男子会死在他的手术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这是他第一位手术病人。手术部位消了毒,果露的皮肤上,创口惊心夺目。
樱井深呼吸,他双手向上平托,声音平稳:“20时32分,手术开始。”
他拿过器械护士递过的手术刀,划过皮肤的手平稳安定。
樱井想起他小时候的梦境,被怪物追击的恐惧感和拼死保命的本能,给他的双腿注人了平时想象不到的力量。在梦中他以飞一般的速度掠过田野和山野。
现在他也觉得自己的双手充满了力量,是因为对别人生命的渴望,还是因为对所有生活物体那种活生生的心脏跳动的渴望?
他抬起头,额上布满了汗珠,男子安稳的睡颜和慢慢消逝的生命,现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不能失败。
5 沉寂2009/12/2 12:11:00
森村诚一的书里同最喜欢《野性的证明》,本打算写差不多类型的故事,但是一个晚上之后改了主意
不是山风版cb,lz的医学知识渣到比一般人还不如,如果有什么错误,望指正
我也觉得题目太大了……估计会坑……
02
第二天,急诊科的教授副教授主治医生跟炸了毛一样开临时会议。
刚值完夜班的樱井迷迷糊糊站在会议室中,低头等待处理结果。教授意味深长的说:“幸亏手术成功。”
窗外的蝉聒噪而又单调的叫声,与窗内沉默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负责樱井的主治医生低下头:“是我的教导疏忽,请让我和樱井一起担当起这个责任。”
最后,尽管有作为第一助手的护士长关于整个手术过程都没有任何差错、樱井完全有能力作为主刀医生负责这台手术的证明,樱井依旧差点被吊销了营业执照。教授有意袒护这个年轻人,勒令将手术记录做一部分改动,把主刀医生的名字换为别人,科室中其他人员也禁止再提这次手术。
病人的恢复良好,当天晚上已经从加护病房转移到胸外科。呼吸道似乎一直没有出什么问题,樱井下班后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他。
他还记得手术刀划过他皮肤的感觉。尽管纸面上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樱井依旧能清晰回忆起他掌握着这个男人生命的那几个小时。他在胸外科住院部翻看他的病历,知道了他的第一个手术病人的名字,大野智。
樱井对二宫说起他站在手术台上的情形,他希望那个男人能够尽快恢复,甚至在病房门口窥视他半卧着身子喝水。大野似乎是独身一人,这么多天来没有看过有家人来照顾,几个来探望的人大概是同事一类的,买了果篮过来坐了坐就没有了下文。
“在美国功能学派社会学家帕森斯和福克斯的研究中,他们将病患关系比作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二宫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最新的杂志,“他们认为医生很大一种程度上会鼓励病人加重对自己的依赖性,让病人对自己披露出真实感情,却不允许病人了解他们的真实感情。”
“你这种模式只比他们加深一步,”二宫合起了书,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陷在沙发阴影里的樱井,“因为你的子女被抢走了,所以激发了你的自我防卫意识,你会如此在意他,是因为你想要取回自己东西的安全感使然。”
“真是恶心。”
二宫耸耸肩:“那也是你恶心。”
“你的解释真恶心,什么子女啊。”樱井说,“只不过因为是第一个……”
“估计是以后很长时间内的唯一一个,”二宫笑了起来,“你还要多少年才能主刀?三年?还是四年?”
从二宫家出来上班,一个下午樱井都觉得万事不顺。他抽了个空当去胸外,半倚在大病房最里面那张床的男人正在翻看着杂志。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拉了拉衣领,走了进去。
男人没有注意到闯人病房的医生,樱井不着声色的走了过去,装模作样的问了前面几个病人的恢复状况,最后站定在他的床头。
“大野先生,”他琢磨着该怎样称呼他,“今天早上的体温如何?有不舒服吗?”
穿着医院的统一病服的男人抬起头,眨了眨眼:“还好。”
他第一次听见他病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却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恢复的的确不错,樱井低下头检查了床头的体温记录,低热在手术后三天就消退了。他直起身子,看见大野摊在膝盖上的杂志,钓鱼杂志的封面花哨的很,大红大绿的地字体充斥满了封面。
“喜欢钓鱼么?”樱井说,“大概有一段时间不能去钓。”
他注意到大野在看他的胸牌,惊慌了一阵,毕竟不是胸外科的医生,若说出去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大野有点吃力的读上面的汉字:“急诊科,樱井翔。”
樱井脸上一阵燥热。
病床上的男人伸出手,扯着樱井的衣领让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樱井背脊上一阵发凉。
“人在快要死亡的时候,感觉会变得灵敏起来,”大野松了一口气似的,“我还记得我睡过去之前,听见有人说主刀医生是樱井。”
樱井尴尬的笑了笑。
“谢谢你。”
樱井觉得二宫有一点没有说错,现在他觉得被抢走的东西回来了,这让他觉得连医院里难闻的消毒水气味都变淡了许多。
7 沉寂2009/12/2 16:54:00
真心觉得ls你可以写h虐你亲友
是不是be也不确定啊 ==+
2003年8月23日,大野智接受police讯问。
樱井原以为是为了前几日的爆炸案,却从过来的几个police脸上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氛围。他扯住一个刚从病房中出来的小护士。
“里面怎么了?”
“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大案子,说是要腾出间病房来。”
樱井担心的向病房里张望,大野安静的坐在病床上,从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个警部站起来,将病房的门给关上了。
樱井看着门缝越变越窄,里面的男人大概注意到了门口担心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向这边。最后烙印在樱井视网膜上的景象,是大野稍稍点了点头,向他微笑的模样。
等police走了之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樱井跟完了一台手术,去冲了个凉之后准备回家。突然想起大野智来,拨打过去的电话没有人接听。他有点儿担心,照理来说这并不该属于医生关心的范畴,但是樱井依旧跑了一趟病房。
刚好碰到几个police出病房,领头的警部撞到了樱井的肩膀,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一行几人都是形色匆匆的模样,樱井站在原处好一会,才推开房间的门。
坐在床上的大野看见他推门进来,和平常一样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容。
“下班了么?”
樱井点点头,找不到什么话和对面的男人说,他局促了一阵。
“樱井医生对病人真是关心。”
大概也是没话找话,大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樱井,低着头看膝盖上的书。樱井注意到那并不是前几天的钓鱼杂志,却也是花花绿绿的,似乎是日本的局部地图。
“想去旅行么?”他问。
“啊……”大野迟疑了一会,“是的,等病好了想跟公司请个长假,到处走走。”
樱井点了点头:“出去走走的确不错。”
两人之间又沉默起来。
被清场的病房空荡荡的,樱井来回走了几遍,摸了摸大野床头的保温杯和根本没有动过的果篮。大野躬着背,变成一团很小的阴影。病房里开着窗,马路上的噪音没了隔膜,分外清晰。
“吃饭了吗?”
大野抬起头来,花了一段时间才确定樱井是和他说话:“没有。”
“现在还是要吃一点干食比较好,”樱井说,“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吧。”
大野眯起眼睛想了想,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海鲜。”
樱井扳起了脸:“伤口没有好之前是不能吃海鲜的。”
“嗨嗨,”大野惬意的伸了伸手臂,“随便给我带点什么吧。”
他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很是安心:“我想樱井医生喜欢吃的东西,我一定也会喜欢的。”
樱井沉默了一会,最后也没有问出口police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大野。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病人的私事,他没有必要关心。
晚上十点多樱井才回到公寓。
打开的电视正好是新闻台。几个会议新闻之后是日本国内的事件新闻,樱井一边在厨房摆弄烤面包机一边心不在焉的听新闻。
“今日凌晨,冈山县某渔村发生重大火灾事故,到目前已造成16人受伤21人失踪,10人死亡。事故发生后当地警方接到通报,当即赶往现场。火灾现已完全扑灭,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当中,后续的调查工作也在稳步进行。”
樱井拿起烤好的面包片,拉开冰箱门,取出黄油涂在上面。
接下来是几条小的地震消息,世界田径锦标赛地报道,专家呼吁大家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专题。
樱井端了一杯牛奶,拿着面包坐到沙发上,吃完简单的夜宵之后,将频道调到了体育赛事。看了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的转会新闻和转播的足球赛事,终于关了电视,熄灯睡觉。
电视机电源指示灯的小小红点在黑暗中久久不灭,似乎暗示着后面的一系列厄运。
还有火灾。
11 沉寂2009/12/3 14:00:00
大野出院时来急诊科打了招呼,先是握住名义上的主刀医生的手感谢了一通,又挨个找了手术人员一个个道谢。
樱井的记忆中大野并不是如此懂礼貌的人,很多时候他喜欢把人抛在一边,自娱自乐。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也是因为他顺了大野的意,听他说了一堆有关钓鱼的事。在樱井看来,大野颇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感觉,纵然是会摆出温顺的模样也不过是因为怕麻烦。
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本质上来说,樱井也是个自我中心的男人。即使从表面上比大野做的好些,那也不过是更为圆滑而已。
对于樱井来说,对大野的亲近带点儿炫耀和自我满足的意味。那是他交出的一份漂亮的成绩,纵然不被别人所知,可也是值得骄傲的。
两人握手时比其它人握手的时间微妙的长了一些,大野的那句“谢谢”在樱井听来也别有意味。樱井觉得手掌被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威力的男人拽的生痛,男人很有诚意的躬下腰,抬起头的时候意外的没有挂上笑容。
和大野接触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这人的外壳其实要比想象中坚硬。纵然并不是在笑,他也会微微弯起嘴角,给人一直在微笑着、很好亲近的模样。然而只要再进一步,他就会不断后退,企图和侵略者保持距离。这几天他好像是与樱井无话不谈,可有关于他工作、家庭之类的话题,却从不曾提起。
刚刚拆线的伤口似乎还会痛,樱井注意到大野皱着眉,暗中按了按伤口的部位。合乎礼仪的和急诊科教授打了招呼,从科室退了出去。
樱井放下刚刚一直夹在胳膊下的病历,急匆匆地赶了出去。
“大野君。”
听到叫声的大野有些意外的转过了头,看见是樱井眯起眼,露出的笑容依旧是软绵绵的。
“樱井君,有什么事吗?”
即使改变了称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樱井踌躇了一下,依旧把方才闪过脑际的想法诉诸于口:“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庆祝出院吧。”
“啊?”
“没有空吗?”
“不是的,应该是由我请你才对,多谢这些天来樱井君对我的照顾。”
樱井停在半空中,想要拍上那人肩膀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很简单的将朋友之间的餐宴变为感谢宴,樱井将手揷进了制服口袋,或许这些日子里认识的那个将自己当作朋友的大野只不过是在医院里的限定。
换个方面来说,大概对于大野来说,卧床的一个多月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被迫在无聊的日子里和樱井成为朋友已经是很大的退让。而身体恢复健康之后,若要一直回忆起这些日子,就是一种折磨了。
“樱井君想要去哪里吃呢?”大野站在樱井面前,依旧是微笑着。看惯了穿着病服微微躬着背缩在病床上像是孩子的模样,樱井觉得这个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大野,反而有些滑稽起来。
最后赌气般的说了一家昂贵的西餐厅,不出所料大野没有听过这家店的名字,茫然的说了句:“啊。”
然而在知道那家店的地址和大概价位之后,大野像是对待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朝樱井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在那边等你下班吧。”
樱井紧闭着唇,看着面前的男人向他点了点头、微笑,转身离开。用心搭理过的头发和黑色西装浮在医院的白色背景之上,像是假的一样。樱井眨了眨眼。
用含糊的声音解说着寒流和暖流交界处的渔场;露出一小段手腕在病服袖子外,手指在图册上指点着各种假饵;会像是一直饱食的熊一样发出奇怪的笑声,犬着身子睡觉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狗。
他的病人走了。
樱井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有点儿像……他缓慢的思考着现在的心情,大概是,父母看见孩子们离家的心情吧。
15 沉寂2009/12/6 20:41:00
樱井踏人餐厅,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大野坐在墙边的位置,桌上的蜡烛点亮了,烛光印在他的脸上,他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拨弄着杯子里半融的石蜡。一不小心被烫着了,迅速收回手指在嘴里含了含,捏住耳垂,用力咬紧牙关,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
樱井笑了笑,他谢绝了应待生带位,径直走到大野面前。
大野抬起头,他放下还在耳垂上的手,又恢复成那个笑容:“下班了?”
意大利餐厅的氛围很适合两人约会,桌上小小的火苗捉摸不定,昏暗的灯光下恋人们的浅笑和小声交谈。自然有应待生替樱井拉开了凳子,他坐下,翻开桌上的菜单,上面多是几万元的主菜,樱井捡了几个算不得上贵的,点上了。
大野也合上了手边的菜单,冲应待生点了点头:“和他一样的。”
樱井捉住大野手指时感觉到他_chan了_chan,他故意忽视了大野的反应,拽着大野的手拖到眼睛下。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将他蜷起的手指扳开。
“还好……没有烫伤。”樱井仔细瞧了瞧大野中指上被烫的有些硬了的一小块地方,“表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他若无其事的松开大野的手,大野松了口气似的将手快速抽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搭在大腿上,摆出了一副正坐得样子。
有人过来问:“先生,请问您要什么酒?”
樱井随意的点了种白兰地,抬起眼询问大野。大野胡乱的点了点头,等到应待生离去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樱井一手撑着腮,微笑着。
“没事。”
“是在担心餐费?”
“这倒没有。不过樱井医生真像是这里的常客。”
“报出我的名字可以打九折。”
大野又叹了口气:“医生果然不太一样。”
“说笑的,”樱井将餐具拿在手上摆弄了一番,“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说起来……这种地方对于我来说果然是太过于昂贵呢。”
“……”
东西倒也不难吃,却也说不上有多么美味。樱井心里面赞叹着,来这种地方吃东西果然是为了吃氛围。
烛光和巧妙的灯光融合在一起,打在每位食客脸上的光都是柔和漂亮的,绝不刺眼,小声的交谈和音乐混杂在一起。旁边漂亮的水族箱里水母伸展开它们优美梦幻的身躯,然而就像是自然界的所有法则一样,过分漂亮的动物总是有剧毒。这种原产于太平洋的海荨麻水母所分泌的毒素,仅仅需要三秒钟就能把人送上天堂。
樱井注意到大野对于柔软的水母很感兴趣,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
“漂亮吗?”
“很漂亮。”
“可是是有毒的,一不小心就会致命。”
“能够让人类沉迷的东西,又有几样是不致命的。”大野直言不讳,“只要有足够的诱惑力,人类可以犯下任何罪行。”
“那么你呢?”樱井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什么样的诱惑可以让你铤而走险?”
大野避开樱井的眼睛:“我现在还没有找到。”
“如果年轻的时候不铤而走险一次,就会像是没有活过一样。”
“樱井医生说的你好像试过一样,”大野笑了起来,“是怎样的经历呢?”
“我胡乱说说而已。”
就像是有时候会克制不住讨厌医院的那些规章制度和底下波涛暗涌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样,樱井有时候会克制不住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但是究竟该做些什么,有什么值得他冒着死亡的危险去冒险?
樱井叉起一小块禸,放进嘴里咀嚼,双腿在桌下像是小孩一样的交叉着,他说:“如果有一天,能进行这样的冒险,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是不幸。”大野用低到几乎不可分辨的声音应到。
走出餐厅,大野微微向樱井鞠了躬,正打算离开,却被樱井叫住了,他颇惊讶的回头。
“大野君,”樱井说,“下次一起去旅游吧。”
大野有些困惑的歪着头。
“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去旅游吗?我刚好也有假期,两个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大野阴沉了脸,木讷的摇头:“呃,可是……我想去的地方樱井君不一定会想去的。”
“没关系,”樱井笑了起来,露出漂亮的牙齿,“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大野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吧?”
他莫名其妙的想起大野那时候说的话,“樱井医生喜欢吃的东西,我一定也会喜欢的。”
大野直愣愣的盯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樱井都已经数清楚他脸上那些有点儿不平的小坑之后,他终于低下头:“嗯,过两天我给你电话。”
樱井点了点头。
19 沉寂2009/12/7 20:18:00
被安慰了……
道外村与其说是在海边,不如说更靠近山区。蜿蜒的环山公路一直通到村边,从半山腰中的公路向下望去,遭遇过火灾的村子只留下一片果露焦黑的地皮,火灾过后勉强留下的椽木和残垣断壁堆积在一起,整个村子里了无生气。
附近的山上全部长满了樟树,现在还没有到十月果子成熟的季节,青色的小球果一粒粒缀在枝头,不仔细分辨绝对看不出来。樱井摘下一颗,碾碎,倒也没有浓郁的樟脑味,反倒是一股涩口的果香。
樱井看了一眼伫立在村口的大野。大老远的跑来冈山县一个月前刚了这么大事,显得如此不吉利的村子。大野最初和樱井提出他要来这里时,樱井还以为是为了甩开自己的借口。满口应承下说是会一同去那儿后,樱井在家中还后怕了好几个晚上。最终念了十遍唯物主义哲学,在包里面塞满了十字架烟灰和盐之后,才战战兢兢的上路。
途中他向上帝祈祷了十遍,这只是大野的一个玩笑。
到这个村里的班车已经停开,他们在城里租了一辆小车才开来村口。幸亏大野对这一带的路记得很牢,一路上颠簸着也只花了一个来小时。
“在火灾发生的前一个星期,我刚好在这边住了几天。”大野坐在副驾驶室对樱井如此说,道路两旁全是浓郁的绿色,一路的树木飞驰着向后倒退,让人有些正在乘坐着时光机的错觉。
“在这边租了船,去海钓。大约在农家住了两、三日吧,借宿的那家老婆婆真是很好的人。”大野托着腮望向窗外,樱井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他的语气里满是急于倾诉的意味,语速变得不是那么迟缓,快了起来。
“每日的晚上也会准备好了饭菜,等我们回来时能吃上几口。床铺也好洗澡水也好都会准备妥当,只不过真的很喜欢说话,每日里总是会说,出去工作的儿子根本不知道故乡的好处。租给我们船的渔家也是,隔壁的大爷也是,连村里的主持,也都会很和善的跟我们打招呼。”
“若不是公司里有事召我们急忙回去了,大概……我们也会死在火灾里吧。”
樱井努力回忆一个月以前的新闻,大概是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也不大便利,当地的居民算不上多,火灾之后似乎都纷纷从村子里搬离了开来。当时报道中还惊呼,就是因为这次火灾导致了整个村子的灭亡。
“所以,”大野回过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道路,“想要再来这里看一看……即使是只和老婆婆道个别也好。”
经过一个月,火灾现场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police曾经在这一带仔细搜索未过被烧烬的人骨。现下子这儿只剩下一地凄凉的碎砖。
樱井的口袋里捅了一份报纸,自从知道旅行的目的地是这儿,他就仔细查看了各种关于村子的报道。少不了许多道听途说的奇怪传闻,但有一些说的却也是异常真实,比方说police在村中发现的骨骸数目远远要大于失踪人口数;村里面的人连至亲的骨骸都不收集就匆匆忙忙的开着自家的车辆,散布到了日本各地;还有些报道联系到村子前面短短一个星期里就有二十多人死亡,死亡原因均为不明疾病。
村子里曾经流行过可怕的疟疾的谣言在几家杂志上都刊登了,最终却因为没有实证不了了之。樱井曾经特地记过第一位死亡病例的时间,刚刚好就是大野说他们离开的那一天。
大野是两个月中唯一造访村子的外人,对村里的人来说,这个人简直与死神无异。
樱井打了个寒_chan,他看着蹲在废墟里的大野,后者用手抵住额头,口中念着什么。阳光下男人的身影蜷成小小的一团,几乎要消失在残垣之中。樱井缓慢的蹲下,坐在村口的石头上。
烈日当空,天空蓝得可怕,上面挂着的几丝云朵有气无力地漂浮着。
“就算是道个别也好。”
樱井用力驱散了脑海中关于死神大野智的想象。他盯着大野的背影,阳光将他的发梢印成了浅棕色,他现在将脸埋在手臂当中,肩膀微微_chan抖。
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就将踏上回城的归途,之后还可以去附近地区的温泉旅游一番。樱井捏了捏手臂,打算到。
26 沉寂2009/12/8 16:52:00
大野站起身,茫然的打量着四周。樱井注意到他失措的样子,也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然而不等樱井走到他身边,大野就直直盯着右边也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神社,毅然转身向那走去。
樱井踌躇了会,尽管不那么喜欢被烧毁了的神社,最终依旧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处处充满诡异气息的村子里,他加快了脚步,跟上大野。
村里面的神社建在村子西边的一个山坡上,沿着长长的青石台阶走上去,站在神社的鸟居处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村落。原本被漆成正红色的鸟居烧掉了一边的笠木,整个被熏成了烟黑色,大火将神社里三进三出的屋宇几乎烧成了平地,连里面的花园也不复原先的摸样。可以想象当时的火烧得有多大,樱井默默注视着整个村落,脑海里都是漫天的火光将半边天空印成血红的景象,还有在夜色中回荡的凄厉哭叫声。
尽管是烈日炎炎的夏季,背后却突然袭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樱井抓住大野的胳膊,尽力稳住声音催促他快些回城,大野却视若无睹的走进了神社Deep。
穿过院落的废墟,后山处是一块坟场。樱井紧紧跟着大野,扯住他的衣袖。
“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大野在一块石碑面前蹲了下来。
“快回去吧……”樱井觉得只要一说话牙关就一直打_chan,上下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的声响顺着骨骼传到耳膜,声音诡异又强大。他用力咬住牙齿,蹲在大野身边,不着痕迹的侧身靠在大野背上,总算止住了不住发抖的身体。
缓下气之后,樱井开始环视四周的环境,竖立着木条和石碑,还有凌乱散落的神台,比起前面的神社来,这里遭到的破坏要小的多。
“啊!”樱井发出急促的尖叫,大野刚回过头便看见他一手捂着嘴,一手_chan巍巍的指向一边。
目光顺着樱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个被挖出的棺材,隐蔽在坟场Deep,难怪大野先前没有看见。
二三十米的路樱井一直死死拽着大野的胳膊,大野皱着眉叫了句:“好痛。”樱井也只是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并没有松手的打算。
他们站定在棺材前,樱井战战兢兢的伸头往里看了看,总算松了一口气。
是空的。
棺材旁就是一个墓_Xue,显然是被埋葬之后重新挖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大费周折把棺材挖出要带走里面的东西。
樱井缓了口气:“大概是村民们把亲人的骨灰重新挖出来带走了。”
“那边还有一个。”大野指向坟场另一边。
“表去看了……”
樱井并没有成功制止大野,这具棺材中躺着一具完整的死尸,重新被挖出的棺材却连盖都懒得盖上,孤零零的被遗弃在这。
樱井捂住嘴,等到最初的牙关战栗过去之后,才勉强的对大野说道:“真是少见……现在还是土葬的地方。”
大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句,像墓地Deep走去。
被挖出的棺材大概有二三十具,里面有些有尸体有些没有,看上去都是最近死亡的人的墓葬。樱井中途晕厥过去一次,醒了之后就退出了墓地,下到神社前面的石阶处,坐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等大野出来。
等他抽完了第三根烟,大野才出来,脸色铁青。
“怎么了?”樱井随手在地上掐灭了香烟。
“没事,我们回去吧。”
樱井窒了窒,大野从他面前擦身而过,樱井回首望着上面的神社,尽管是下午五点夏日的天空依旧亮晃晃的。刺眼的太阳刚好栖落在鸟居的脊上,烟黑的鸟居像是不详的天国之门。
海鸥从山野树梢掠过,发出清亮的鸣叫。
大野在下面叫樱井的名字,以同样清亮的嗓音:“樱井君,快下来吧,现在不往回赶就要走夜路了。”
樱井看见大野眨了眨眼,恢复正常的表情依旧是软绵绵的,他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嘴角上扬:“嗨嗨,我们这就走了。”
希望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遗落下的,是这里的不祥预感和从人间被分割出去的鸟居之后的诡异神界。
而他们,终将重返人间。
瀑风过境于 2009-12-8 17:54:37 编辑过本文
35 沉寂2009/12/9 22:27:00
orz,我对不住我亲友,我不该用亲友的号还掉马甲
回到美作市已经是六、七点钟,夕阳挂在天边,像是红澄澄的巨大橘子。樱井根据车上的GPS找到市中心一家还算是不错的旅馆,交押金时大野执意由他付账。
“我回去之后可以报销。”他这样解释说。
樱井隐隐约约知道他在报社工作,更具体的情况却不了解,这么看来大野工作的报社应该不错。只不过这几日里看大野的打扮,圆领T恤衫加上牛仔库和夹脚拖鞋,怎么样也不像是个有不错工作的白领人士。
房间订在17楼,站在标准间的窗口向外望去,霓虹灯和喧闹的街区给城市镀上了一层繁华的金色。两个人都觉得疲惫,樱井洗了澡,将床头的台灯调亮,斜靠在床上看书。
大野踢踢踏踏的从浴室中出来,头发还是湿哒哒的就想往被子里钻。
樱井扯住了大野的袖子:“擦干了头发再睡,路上感冒了可不好办。”
大野皱着眉,折回浴室里取了宾馆的浴巾,胡乱在头上揉了揉。不一会就厌倦了这种举动,顶着头乱七八糟竖着的头发,肩膀上搭着浴巾,趴在床上开了电视。
他一个一个台跳过去,也不知到底是节目无聊还是无心看节目。转了一圈之后大野没有停歇下来,依旧是继续换着台。脸上的表情倒是极其认真,目光却不知道落在了电视机墙后的某个地方。
樱井看不过去,走前去从他手中抽离了遥控器。
“啊?”他抬起头来看樱井,趴着的姿势和成年人完全不相称,落在胸前的手像小狗爪子一样,可怜兮兮的搭在床沿。脸上分明是迷路小孩迷惑又害怕的表情。
樱井坐在了他边上,合起书:“明天我们去哪里?”
“哦……去哪里……”
“这边的三个温泉看起来都蛮不错的样子,汤原、奥津、汤乡。”樱井从床头拿起地图,摊在大野面前,“你选一个?”
大野侧躺着,将脑袋枕在地图上,手指沿着公路线胡乱画着,不一会就歪着脑袋看樱井:“你呢?你想去哪个?”
“我三个都想去。”
“那就三个都去好了。”
“没这么长时间,而且路上浪费的时间够我们多泡一天温泉。”
“那……”大野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抓阄好了。”
他从随身带着的本子里扯了一页纸,折成三等分,认认真真压了边,仔细撕开。樱井在一旁看着他将头低下,睫毛盖住了下眼睑又离开,宾馆的灯不亮,罩着一层温暖的橘黄色光晕。大野为了将三分小纸条分的均匀,头低的极下。樱井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纸上。大野的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前面稍稍留长,和一般男性有些不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樱井蹲了下来,托着腮看他在纸条上写了字,将纸片整整齐齐折成小方块。将它们合拢、拿起。
他将手伸到樱井面前,樱井下意识的摊开手掌,大野将纸片放在樱井手心中时指尖擦过了樱井的皮肤。
夏日的空调房中大野的指尖有些凉,樱井觉得掌心痒痒的,皮肤上那一小点凉意顺着神经末梢传递上来,酥酥的。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大野。
“翔君从里面选一个吧。”
后来他回忆起,那是他第一次称呼他为“翔君”。
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酥麻的感觉中,恍惚的有点像梦。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上大野的笑容时脚就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样,不踏实,但是鼻子却被甜蜜的气味给堵住了。
樱井“嗯”了一句,从中抽出一个纸片。小心翼翼将其他两个纸片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那一个。
“……”
“是什么?”大野问。
“奥津……”樱井忍不住想要吊起一边眉角,“为什么写的会是片假?”
“……”
“……”
“我不会写这个汉字。”
“……”
41 沉寂2009/12/10 20:26:00
夏季的温泉旅馆里人比冬天少很多,换了浴袍躺在榻榻米上,门廊上的风铃偶尔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屋子里充溢满了线香的气味。
大野揉了揉眼睛,樱井拉开正对着门廊的纸门,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潮湿的带着雨后山间的绿叶气味。樱井一手托着托盘,看着大野眨了眨眼。
“醒来了?”
“嗯……啊。”
“我去饭厅拿了点吃的过来。”樱井将托盘放在地上。
小糕点、油炸豆腐和寿司的奇怪组合,大野随手拈起一个寿司,咬了一口:“好吃。”
“你可真能睡,从上车一直睡到旅馆。”
“不能开车的话,在路上也只能睡觉了。”
“胡说。”
晚饭是荞麦面,樱井提议说,这个时节,又是在温泉旅馆里,吃荞麦面是再适合不过了。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在街上逛了逛,然后决定在睡前去泡温泉。
旅馆在温泉街上,是依靠着温泉发展起来。站在街中心向四周望去,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青山,而温泉就隐藏在这大山之中,从地底湍湍流出。樱井觉得这些泉水,简直就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宝藏,是奇迹般的存在。
整个汤池都掩盖在霭霭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山峦和商业街的前竖立起的旗帜迎风飘扬,所有东西都像是虚幻的一半。近处看见的人和池边的山石青苔,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下。雾气流动一般缭绕在池子上空,樱井在池水中放松开四肢,像老头一样舒了口气。
大野笑了起来,樱井隔着雾看见他别过头去,露在水面的肩膀一阵抖动。
“像个大叔一样。”等他笑完,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会因为被取笑这种事恼怒起来的只是小孩子而已,明明知道是这样,樱井却依旧恼怒起来:“与其这么说,一上车就要睡觉,到现在连驾照也没有的人才比较像大叔吧?”
“胡说。”
“年轻人才不会这么没有精神吧?”
“我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大野辩解到,“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哈?”
大野意识到他说漏了嘴,任凭樱井逼问为何昨天没有睡好也不肯说,到最后敷衍的笑道大概是因为换了环境有点失眠。
等到叫了清酒,托个盘子放在水面上,两人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喝酒,话题就自然而然的被岔开了。樱井说了些医院里的趣事,大野也饶有兴趣的听着,间或差上一两句嘴。
不知不觉泡了一个多小时,酒也喝了不少。温泉边上的照明灯也亮了起来,夏季的夜里露天温泉旁亮起的灯总会吸引一些小虫子,围绕着灯光飞舞着。
樱井说:“据说这些被称之为光害。”他指着池边的灯柱:“这些光,对于这些小虫子来说就像是剧毒,它使得它们无法在夜间正常的繁殖,甚至导致它们的迅速死亡。”
“可是它们看上去相当喜欢它。”樱井转过头,发现如此回答他的大野像是有些微醉,面颊微红,眼睛里亮闪闪的,却耷拉着眉毛,“它们是喜欢它吧。”
樱井犹豫了一会:“也无关乎喜欢不喜欢,追寻光亮是它们的本能。就好像我们会呼吸、要喝水一样,它们也必须向光亮的地方飞舞。”
“原来是这样。”大野缓缓游到了岸边,将手臂交叠在胸前的石头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那些虫子。
樱井站起了身,准备从温泉里出来。
“翔君。”
“嗯?”
大野回过头,微微抬着头,灯光打在他的额头上,沿着眉梢眼角倾泻而下。眼睛里水光流转,樱井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明明记得大野的眼睛,那算不上一双特别漂亮或是不漂亮的眼,若要说大概只能算是普通。普通大小、普通精神、普通的双眼皮、普通的睫毛。
“是不是会有其他东西,它们看我们,也会像我们看这些小虫子一样。”他说,“像它们一样自我毁灭着却不知道,像它们一样渺小脆弱。”
说着这话的大野显得很疲惫,他的眼睛慢慢低下去。樱井突然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走了过去,将手掌覆盖上他的眼睛。
“没有的事,”他说,“我们和虫子不同,我们会思考,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大野“嗯”了一句,樱井感觉到他闭上了眼,眼睑和手掌处的细小摩擦,像是覆盖在什么小小的活物上面,让樱井一阵心_chan。
“我是不会做飞虫的,”大野说,他笑了起来,樱井注意到他的鼻子皱了皱,笑纹向外荡开,露出的牙齿不是那么的整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颗虎牙。
“我想要活着,”大野说,“开开心心的活着。”
45 沉寂2009/12/10 21:18:00
晚上睡觉前樱井接到了以前同学的电话,前两天定下来冈山时他就给了在这里工作的大学同学电邮,却一直没有接到回复。现下他差点忘记这回事了,却冷不丁接到了这个电话。
大野坐在铺好的被褥上玩游戏机,樱井从行李袋中捞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我都要以为你换号码了。”樱井继续翻出了本诊断学,摊在桌子上,“最近工作怎么样?”
“一直忙着那个什么道外村的案子……对了,你知道不?道外村?”
樱井瞟了一眼大野,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游戏上,没有注意到樱井的电话。
今井翼大四时执拗的选修了法医学,毕业后就来到冈山县警局工作,和樱井有好些年都没有见过面了。樱井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换了个耳朵,压低了点声音:“嗯,在电视上看过。”
“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倒是有不少奇怪的地方。”
樱井站了起来,拉开纸门走了出去:“你这样说给我听表紧吧?”
“还好,也算不了什么机密,跟你说说,说不定你还能够提出什么意见。”今井叹了口气,“出来的村民都众口一词的什么都不知道,起火点也不只一处两处,至少有几十处。最奇怪的是那些尸骨。”
今井放低了声音:“多出来了二十多具,根据留下来的残骸看却不是窒息死的。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樱井靠在走廊的墙边。
“……你还是一样无趣。”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被人砍首。”
樱井打了个冷_chan:“被那些村里人杀死的?”
“不知道,”樱井可以想象那边的今井耸肩的模样,大概和那时候在解剖课上答错了时一样,“现在这样子无论如何也定不了那些人的罪。这边正做着最后的挣扎,准备做dna测序,期望能够确定多出来的几十具尸体是谁的。”
“确定是砍头死的?不是死了之后才被砍得头?”
“嘛,也只能说基本确定。”
樱井沉默了一阵:“罪犯还真不简单。”
“这是个技术活啊,”今井叹一口气,“一般杀人都会选择比较简单的做法,砍头……这还真困难。”
“对了,”今井问,“你什么时候到冈山来?”
“怎么,要让我参观你的实验室?”
“那倒也可以。”
“拉倒吧。”樱井说,“我还没有去鬼屋浏览的兴致,过两天过去你那边看看。”
“好,那到时候再聊吧。”
樱井挂了电话,推门进了房间。大野依旧坐在被褥上玩着游戏机,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熄灯了?”
“嗯。”
樱井关了灯,闭上眼。那些诡异的画面却在脑海中盘旋着,久久不散。
遭遇火灾的村落,被挖出的棺材,还有多出来的骨骸、被斩首的尸体、守口如瓶的村人。
疑点太多,而他只是个急诊科医生,完全没有当侦探的兴趣。
樱井转了个身,暗中想到,只有祝福今井表被这个案子骚扰太久了。
大野在黑暗里眨了眨眼,他关了手中的游戏机。
那上面根本一个游戏都没有装。出来的太急,完全忘了前两天他刚刚将里面原先装着的游戏给清空了。
外面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月牙,温泉里还亮着精致的灯,城市外的星空看起来比城市里面灿烂很多,大山里夜行的动物们开始离开窝巢。
夜色笼罩了整个旅馆。
54 沉寂2009/12/11 21:27:00
闲散的温泉旅行在两天后落了幕,大野直接从美作市坐夜间巴士回东京,而樱井则转去冈山准备见见老同学。
之前樱井有犹豫要表告诉大野今井说的那些事,权衡半晌还是决定不说。倒不是要保密什么的,只是因为无意识的不想让大野再接触道外村的这场灾难。直觉告诉樱井,这案子很危险。对于未知物体,比起碰触来,还是应该躲开比较符合人类自身的利益。
只不过,就像是谚语中所说,好奇心害死猫。人类也总是会被好奇心所拖累,也许到最后也是步人一个没有退路的绝境也说不定。
樱井在今井给他电话的第二天,决定去冈山见见今井。
出了冈山车站,樱井直接打车前往今井所在的国立冈山医院。冈山市是位于旭川和吉井川下游冲积平原上,南临濑户内海,是典型的濑户内海式气候,除去每年夏季会遭遇的副热带风瀑之外,整个环境可以说是冬暖夏凉,兼之附近有三大湖泊,可以说是风光明媚的南国城市。
可在樱井看来,这城市此时却充斥着阴霾之气。大约是道外村的阴云一直笼罩在他心里还没有散去。纵然在最后几天里他和大野都没有提及在那个村看到的景象,温泉旅行也出人意料的愉悦。然而樱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出了村之后就附在他身上,让他很不舒坦,这种感觉一到夜晚尤为明显。
他见到今井时,恍惚中甚至以为今井也与他一样了。
带着两个黑眼圈的今井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嘴边的胡渣看上去至少有一个礼拜没有剃过了,颇为吓人。
樱井扶住今井,后者用食指按住太阳_Xue好一会,从口袋里掏出根香烟来点燃,吸了一口。
“来了?”他对樱井笑了笑,“先去食堂吃个饭吧。”
医院食堂永远不会是个愉快的回忆,然而对于男人们来说,有刻意果腹的东西就不至于抱怨了。两人尽快的干完了两荤一素三样菜的午餐和餐后水果,今井直接将樱井带到了办公室。
电脑屏幕上,红绿蓝黑四种碱基的色彩斑驳夹杂在一起。今井调出两条序列,将其装配好。
“是什么?”
“在道外村发现的死者尸体的微卫星序列测序。”
樱井看着今井,男人沉着脸,点开两条序列的具体峰图,一字一顿:“而下面这个,是在火灾之前一个星期,就已经死亡的道外村村民大关行江。”
“怎么可能……”
“你也看见了,这两段序列是完全一致的。我们共进行了十一段序列的测序,两段dna来自同一人的概率为99.9983%。”
今井站起身,将房门反锁好。
“还不止是这样……”他停顿了一段时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这段dna是取自火灾现场唯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骨上的,这具尸体因为被丢弃在地下室中,我们找到它时并没有被大火焚毁。我们对它做了一些检测。”
今井说出来的语句一字一顿,干巴巴的:“这具尸体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早已全部死亡,而根据它的肌禸组织状态显示,我们发现尸体时,她仅仅死了不到十二小时。”
樱井舌忝 了舌忝 嘴唇,喉咙发干:“死者进行过化疗?”
“不,死者在火灾前一个星期死亡,死亡报告上显示是不明原因病死。死前去过村里的医疗所,没有查出异常,病历上显示她是过度劳累精神不佳。”
“只有一种可能,”樱井皱着眉,“当时死者根本没有死亡,而在死者生前曾进行过化疗之类的身寸线辐身寸,导致造血干细胞大规模死亡。”
今井盯着屏幕:“现在在这里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我所能得知的,只有一切纸面的报告。”
今井取起他办公桌上一份文件夹:“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件事,是因为一系列的巧合。”
“首先,火灾并没有殃及这具尸体;其次,这具尸体的主人,曾5年前在我们医院做过亲子鉴定。在道外村的所有骨骸当中,只留下了这具可供我们提取dna的尸体;而在所有道外村的死者和失踪者当中,只有她在我们留下了dna数据。”今井苦笑着,“有时候我真觉得这是上帝给我们的一个启示,或者说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
他站在办公室当中,披着表明身份的白大褂,胸前挂着id卡和笔,桌上堆着的是解剖学书和science。而他,现在在和他说上帝,那个从不属于他们的信仰,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定那人只是个虚幻。
“我现在拿着钥匙。”今井说,“我知道我拿到了钥匙。只是,我找不到……门在哪儿。”
樱井看着闪烁的屏幕,半晌,他回头问今井:“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寻找大门。”
“怎么寻找?”
“去现场。”
樱井将手搭在今井肩上,今井看着他,一脸惊讶:“你也跟我一起去?”
“不……祝你好运。”
58 沉寂2009/12/12 16:24:00
积攒RP,老实说我也觉得两人有点快,但是我怕一慢我就坑了啊
今井决定第二天再去现场看看有没有当时搜查被遗漏的线索,樱井便也去买好了返回东京的新干线车票。
晚上今井带着樱井逛了逛冈山的商业区,所有城镇在夜色都显得大同小异起来。闪烁的灯光和人群,店铺里着装统一、微笑的营业员。最后两人买了啤酒,回到今井宿舍,就着超市里买来的花生米和小菜,回忆起大学里有关学分和考试得日子。
生理实验课上从第一次对着小白鼠无从下手到最后干净利落的用脊椎月兑臼法解决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老鼠,第一次面对被福尔马林浸泡了一个月以上的尸体班里有几个人都吐了到最后因为来不及早饭将牛奶偷偷带到解剖室。
“有时候也会后悔,”今井话题一转,“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呢?”
樱井笑了起来:“你当时可是破釜沉舟似的,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啊,”今井拿起地上的易拉罐,灌了几口,“有时候想想,人真是奇怪。忍受了心肌梗死、脂肪肝、动脉粥样硬化,熬过了脑血栓、食道癌甚至是胃癌,却会因为小小流感引起的并发症死亡。”
“我近来常常会想,”今井撑着下巴,一手摇晃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那里面发出Ye_Ti摇晃的闷闷的声响,“人类究竟是太坚强了还是太脆弱了?有时候你看尸检报告,简直要发疯,那些人熬过了那么多的灾难,却死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他们死前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就拿溺死来说吧,眼结合膜充血、眼底出血斑、呼吸道和消化道充满大量溺液、肺水气肿、浆膜下出血斑、左右心血浓度不同、内脏器官内有硅藻。你说,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一个人才能死亡?”
樱井起身拿走他手里的啤酒瓶:“别喝了,你醉了。”
“你不会问自己这些吗?”今井笑了笑,“也对,你们是救人,而我则是拷问已死之人。”
“我们都是和死亡打交道。”樱井答道,“医学从本质上说没有区别。而每个人身前忍受的痛苦或许不同,人土之后都会成为灰烬,安眠之时他们也没有区别。”
“你知道医生为什么会信上帝吗?”今井的话题转化的突兀。
樱井将啤酒倒人下水道,啤酒瓶丢进了垃圾箱。
“因为我们想相信,人最终能得到安眠。”今井站了起来,“你今天睡床吧,我睡长椅上就够了。”
“没事,我打地铺,”樱井阻止了今井,“你明天还要去现场,今天就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要信上帝?
比起不知道方向的行动来说,站在原地的祈祷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可是如果是没有行动的祈祷,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的。
樱井乘上新干线时头脑依旧是晕晕沉沉的,列车窗外的天,阴沉沉的。
“快要下雨了啊。”他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要信上帝?
比起不知道方向的行动来说,站在原地的祈祷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可是如果是没有行动的祈祷,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的。
樱井乘上新干线时头脑依旧是晕晕沉沉的,列车窗外的天,阴沉沉的。
“快要下雨了啊。”他自言自语道。
63 沉寂2009/12/12 18:50:00
回到东京之后接到今井几条短信,内容几乎都是关于案情的。在村民的墓葬地发现了大关行江的墓葬,但是棺木已被重新挖开弃在墓地,里面也没有尸体。
村里没有找到放身寸源及其类似的东西,死者身前也没有进行过化疗,造血干细胞的死亡没有办法解释。
关于其他死亡村民的死亡报告,前面几例都是当地医院开具的,后面的几例则是市医院开具的。想必是村里人在当地医院检查不出异常,死亡引起了恐慌,才会转到市医院。
然而大医院并没有给他们更多希望,依旧是不明原因病死。当地人因为习俗问题不愿意做尸体解剖,只是将尸体又领了回去,葬到祖祖辈辈都埋葬在那里的山坡上。
樱井哭笑不得的想,也许今井终于在这个案件中找到可以向他宣泄的人。这也足以证明到冈山之后,今井的工作是多么的枯燥孤独。
换句话说,医生这个职业,总是和枯燥孤独相伴的。前辈曾建议他要表也找一个医生或是护士组建个家庭,他原先不置可否,此时却突然觉得有道理起来。
回家之后若有一个人听你叙述这一天的工作,能够给一些建议——哪怕这些建议都是无用的,却也好过一个人在图书馆翻查资料、写术前报告。
整理行李时发现了在奥津当地的神社买的御守,一共有两个,略一思索才想起来有一个大概是大野买的,落在他这边忘记拿走了。樱井将两个御守都放在钱包里,想着什么时候给他送过去好了。
到医院报到之后,被通知已经调换了科室,转到了第二外科。忙乱的整理行李、去外科报到,跟医生、副教授和教授们打招呼,看新的排班表,准备术前报告和交接病例。等到忙过一段时间,终于停歇下来时才发现,原来回来东京已经有一个礼拜了。
今井那边似乎毫无进展,案子在进行了一个月多月、前后投人了几批警力之后,开始慢慢的削减投人的警力。今井也说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进别的专案小组。
而留在钱包里的那两个青木菊云纹的御守,夹在一起太久,连布上面的皱纹也变得相似起来。由于久久没有还给大野,现在变得愈发难还过去。换个想法,不过是突发奇想买的当地御守而已,即使找不到也只会笑一笑,然后将这件事放在一边吧?如此说来,如果只为了一个御守贸然拜访,主人也是会很困惑的。
生活又回到了出去旅游之前,不,应该说是倒退到了他第一次站在主刀医生之位之前。
作为一名合格的住院医生,每日里关心术前术后的病人,跟在教授后面的后面进行大查房,写病例,作为助手上手术台。生活单调的像是运转良好的机器,螺丝与螺帽之间密封良好,齿轮与齿轮之间没有缝隙,润滑油也上的足。只是,总像是缺少了什么。
樱井想不出来到底少了什么,却分明感受到了多的东西。
最初觉得身边有人注视着自己是在温泉,究竟是谁的视线他并不清楚。然而他一路从奥津到冈山再回东京,那视线却从没有断过。
也不是说一天24小时全然都能感受到那视线,在夜晚回家的路上这种让人心情完全不舒服的视线来的尤为强烈。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或是暗恋之类的视线,也说不上包含着多么恶毒的感情,若要描述的话,更像是猎人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的感觉。
樱井有好几次突然回头,甚至走到一半突然向视线的方向奔跑过去,可是终究一无所获,对于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来说扮演侦探实在是太强人所难。可是因为对方没有动静,樱井也不能跑去police局和police说:“我被人跟踪,希望得到保护。”之类的话。
说起来,如果这样做了,比起被当做被害人,被认为是变态或者是妄想症患者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些。
这天正是轮到他值副班,从中午十二时一直值到下午六时,樱井在去给脑外科的副教授送会诊申请时,又感觉到那束来历不明的视线。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医院的中庭,实则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机的录影功能,将摄像头隐蔽在一叠病例当中,对准后背,试图能够拍到跟踪自己的人。
回到科室后他调出了这一段影像,背后的路上却是空无一人,检查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可以物体。
经过这么一闹,樱井下班时连回家的欲望都没有了。他窝在医生值班室里,直到上夜班的医生叫了好几句,才懒洋洋的月兑下制服准备走人。
快要走到科室门口时他突然折返回来,跑到病例室去查看上个月科室的病例。
大野智的病例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家庭住址。
樱井笑了笑。
算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将御守给别人还回去吧。
73 沉寂2009/12/13 14:08:00
我很喜欢很喜欢supernational,不过这个真的像么……被这么说有点沾沾自喜囧(没有人说像吧)
其实谜底也没有多恐怖的,到时候表砸鸡蛋啊
大野还没有下班,樱井站在他公寓门口百无聊赖的玩了一会手机,开始觉得没有先打个电话给大野完全是一个错误。
当时怎么想的来着,是给他一个惊吓还是惊喜?真是个愚蠢的想法。樱井垂头丧气的坐在房门口,想着是不是该另找时间。
大野从走廊那边转弯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他家门口抱着膝盖的樱井。他愣了愣,慌乱之中甚至后退了几步——看起来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
樱井急忙站起身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算起来,这似乎不算是他在他面前最狼狈的时刻。那时候抖也打了袖子也扯了连晕倒也晕过了。樱井有些懊恼,明明不久之前他在他面前还一副长辈的样子,转眼间却变成了努力想要交出令老师满意但一直没有成功的小学生。
大野迟疑的叫他的名字:“樱井君?”
“啊,”樱井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了一个护身符,“前几日去旅游的时候你买的东西,好像落在我这里了。”
大野从他手上接了过来:“谢谢了。”
“没事,我今天刚好到这边来办事,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个,就顺路送过来了……”樱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么,我先走了。”
他向大野略一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准备下楼。
“樱井君。”大野叫住了他。
樱井回过身,看见大野手上握着那个护身符,冲着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樱井君吃过饭了吗?”
“……没有。”
“难得樱井君过来,就在我这边随便吃点什么当做晚饭吧。”他掏出钥匙来开门,一只胳膊下夹着公文包,手忙脚乱的样子倒也不会令人烦躁,反而会觉得可爱。
樱井注意到他手掌上包裹着纱布,白色的纱布条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尤为刺眼。
“呃……”
“怎么了?”大野打开门,看着樱井,一副为难的样子,“樱井君吃不惯……”
“不是,”樱井矢口否认,“我在家里都是随便吃吃,也经常吃泡面。”
大野笑了起来,挠了挠头:“希望我弄得东西能不比泡面差。”
进了屋,大野将西装随意丢在沙发上,套了围裙去做饭。
樱井注意到那条围裙有着艳俗的花边和粉嫩的颜色。正在系带子的大野注意到樱井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是以前女朋友留下来的,一直也没有换过。”
樱井点了点头,大野走到电视机前半蹲下,开了电视,又从柜子下掏出遥控器。樱井局促的站在门关。
到单身男性家里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看见穿着棉拖鞋和围裙半蹲在电视机前的背影,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大野转身将遥控器塞在樱井手中:“随便看看吧,我这边也没有杂志什么的,我先去做饭。”
樱井心不在焉的换了几个台,终于走到厨房里看做饭的男人。
看的出来不常在家做饭,大野切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将冰箱里冷冻的饭取出来翻炒的时候也是笨手笨脚。樱井注视了半天他手上裹着的纱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手上受伤了吗?”
“啊,这个,”大野关小火,抬起手看了看,“没有什么大伤,只不过是划破了而已。”
“怎么回事?”
话问出口樱井就觉得似乎有些侵人了别人的私人空间,大野倒是不在乎的笑了笑:“今天我们办公室冲进来一个男人,拿着刀见人就划。”
“啊?”
“大概等下新闻也会播吧,被保安抓住时还大喊大叫来着。”
“这次也是,上次酒吧爆炸也是,”樱井说这话时一点也没意识到里面包含着些抱怨的口气,“你还真是灾难体质,要注意表受伤啊。”
大野拿着锅铲的手抖了抖,抬起头向樱井露出了个软绵绵的微笑:“没事的。”
端出来的炒饭和汤,樱井尝了尝,炒饭有些糊了,汤有点儿咸。可是他依然冲大野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大野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过遥控器调到新闻台,下面的滚动新闻刚好是那么一条。
“翔君你瞧,”他像是得了奖炫耀的孩子拉住樱井的袖子硬让樱井看,“就是下午的那件事。”
樱井仔细读过字幕:“你们报社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倒不是报社,是我们这版责编。”大野说,“前段时间好像做了河堤护岸工程的有关报道,听说得罪了某个内阁大臣。当初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闹吧。”
“好像?”
“没办法,那段时间我正在外地钓鱼,什么都不清楚啊。”大野耸了耸肩。
樱井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大概你们那个责编有你这样的下属,也没有什么办法吧。不过过来挑衅的,倒不一定是同一派系的,恐怕现在其他派系的也指着你们这边出事,好看热闹。”
“那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连到底报道了什么,编辑部又掌握了什么其它的消息完全不知道,只是希望以后表再牵连到我了。”大野站起身来给樱井添了碗饭,途中落下几粒米在桌上,他也毫不介意的用手指沾起,放在唇边舌忝 了舌忝 。
樱井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大野唇边移开。
“在医院里的日子很枯燥吧?”
“那也不会,不过不能好好支配自己的身体的话,总会有些无力感。”
76 沉寂2009/12/13 18:48:00
看了某帖,认真检讨了下。果然当初心里存了觉得写的烂怕被掐的心理。
嗯,我写东西总是又长又啰嗦转场景的时候转的生硬还错别字多,所以大家多提点意见吧,我也好想好好改改这篇。
至于坑,当初是想5w字以内完结的,头一次写这么长的也没把握能不能写到最后。尽管现在看来更危险了orz
人夜之后的医院走廊,总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尽管近些年来医院花了很大一部分力气在病院建筑上,中庭里栽种了四季常青的观赏性树木,外墙也从水泥换成了玻璃,力求住院病人和医务人员能够舒心休息、工作。可依旧改变不了夜深人稀之后的阴冷氛围。
值夜班的樱井在医生值班室写了一会病历,看着值班护士将今日病人的体温都统计完毕之后,觉得困倦起来。
枯燥乏味的工作常常让人昏昏欲睡,除去白天里忙碌的事务和手术安排,第二外科的夜晚也相当平静。和急症科、重症监护室不同,第二外科住着的多半是一些准备手术和手术之后的病人,消化器外科的重病患者不多,夜班的工作也相对清闲一些。
樱井打了个呵欠,双臂伸向后张开,伸完懒腰之后将写了一半的住院病历收在办公桌里,打算后天上班时再将它补完。
走之前樱井对值班护士说:“辛苦了。”
对方回答道:“樱井医生辛苦了。”
回医生休息室的路上要通过一段长长的走道。一般来说,住院医生的大办公室总是靠近科室门口,而供值夜班的医生小憩的休息室则会安排在比较靠里的房间里。
走道上有一盏照明灯坏了,一直在闪。尽管今天早上已经报修,却一整天都没有人过来修理。一明一灭的灯管倒映在水磨石地板上,配合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让人心里面毛毛的。
樱井皱着眉,穿过走廊,推门进人休息室里。将白大褂月兑下挂在门后的挂钩上,从橱子里取出自己的牙刷毛巾,在水池边简单洗漱了一下。
他换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门口传来敲门声,“哒哒哒,哒哒哒”,不疾不徐。
“谁?”
“医生……我胃痛。”
樱井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怎么回事?”
“我胃痛睡不着,能给一些止痛药么?”
“啊,等等,我找找。”樱井想起这边橱子里还丢了一些阿司匹林,转身想过去取。
“我能进去等么?”
“嗯?”樱井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奇怪,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病人,随口问了一句,“老人家你哪床的?”
“26床。”
樱井取出了药片,走到门边停下了脚步,脸色已经变了:“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按铃叫护士?”
病人正伸手准备取药片,听见这话手又缩了回去。
“你到底是谁?”樱井厉声问道。
老人转身就跑,樱井跟在后面,追逐的两人在走廊里闹出不小的动静,脚步声杂乱起来。樱井怕吵醒其他病人,不敢大声叫喊。
从侧面冲出了一人,拦腰抱住了樱井。
樱井的心脏都停跳了两拍,一时之间眼前一抹黑,也看不清到底是谁。
“快回去。”
记忆中大野从来没有这么斩钉截铁说过话,声音高到有些刺耳。樱井懵懵懂懂的被他拽着胳膊,拉着往回跑。
后面传来追逐的脚步声,被人从后追赶的感觉很差,樱井奔跑的太急,喘不过气来。
“别向后面看。”听起来大野并不比樱井好的多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耳内充斥的都是自己的喘气声,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腿发软。饶是这样还能听见后面人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杂乱,樱井手脚冰凉,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了,大野扯着他进了医生休息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樱井跪倒在地上,而大野干脆顺势躺在了地板上。
“没……关系……了。”大野弓着背,手按着肚子,喘着气断断续续说。
樱井脑海里闪出千百个疑问,他张开口,刚要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过来找你,哪知道在厕所睡着了,一直到刚才才醒。”
借口太烂了,樱井在心里默默评价。门口传来挠墙的声音,让樱井心惊胆战。他恐惧的望向大野。
大野爬起来,安抚性的环过他的肩,拍了拍。
“没事,”他说,“如果你不开口邀请或是同意他们进来,即使开着门他们也进不来。”
樱井盯着大野的眼睛,后者垂下了眼。
“你想问我什么?”
100 瀑风过境2009/12/19 13:57:00
我没有忘记,只是最近很忙很忙,而且最近写什么都写得很差劲完全不满意orz
大家都猜到了,很好很好
没有看过吸血鬼日记……但是看过一些别的,尸鬼很喜欢,小野主上是神啊(你心目中的神太多了)
阿司匹林容我过后修改,写的实在太烂了等写完全部大修吧orz
“那是什么人?”樱井低声问道:“或者说,那是什么东西?”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吸血鬼、尸鬼、僵尸,有很多名词可供称呼他们,也有很多有关他们的描述。”大野的笑容有些微妙起来,“不过有些描述不那么贴近真相。”
门外面的声响还在继续,与墙壁刮擦的指甲发出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刺激着耳膜。可是樱井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有趣吧,”樱井想起以前二宫曾跟他描述过这种现象,“人类总是对于未知的事物怀抱着莫名的恐惧,可是只要告诉他们有关这事件的任何一点信息。哪怕只是杜撰的名字,他们就可以从无尽的恐惧中逃月兑。”
吸血鬼,樱井努力回忆起他所了解有关吸血鬼的只言片语。
“那我们是不是要找十字架或是银质的子弹之类的?”
“你觉得你向他们丢一个十字架,他们就会‘嘭’的一声变成一只蝙蝠躺在地上吗?”
“呃……不是吗?”
“据我所知,不是的。除非你砍下他们的脑袋,否则丢个十字架或是向他们心脏里身寸上一串的子弹都是没有用的。”大野摇了摇头,似乎看穿了樱井想要问些什么,“大概是在村子里跟上我们的,我原以为他们的目标会是我,看样子错了。”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闪,发出细琐的电流声,樱井抓住了大野智的肩膀。
“那么,你又是谁?”他问道,声音低沉到可怕。
大野避开了樱井的目光:“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的病历里都写了,知名报社里的无名小编辑,住在东京二十坪的小公寓里的普通市民,人类。”
“除此之外呢?”
“和你一样被扯进吸血鬼事件的倒霉鬼。”大野推开了樱井,在电流的哀鸣声中日光灯终于挣扎着闪烁了最后一次,最后归于黑暗之中。
樱井注意到这个人即使在黑暗当中,眼睛依旧是闪闪发着光。月光从窗口流淌进来,比以往更加明亮的月色倒映在他的眼里,樱井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从大野眼里倒映出的身影,看上去镇定又强大,樱井想这一定是错觉。他其实吓得要死,想要拼命逃离这里却又无法逃月兑。
“看来是灯管坏了……”他勉力做出镇静的模样,摸索着墙壁上的电闸,并没有跳闸,而开关也开着,“现在怎么办?”
“睡觉。”大野说,“反正明天一早他们自个就会走了。”
“……万一他们去袭击其他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打算拿着钢笔尖去刺他们?”一直坐在地上的大野仰起头。
樱井站在黑暗里呆了呆,讪讪的说:“至少我还有凳子。”
大野笑了起来,把头埋在胳膊里一直_chan抖着。樱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笑什么。”
“没……只是刚才你还一副吓的半死的样子。放心吧,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只能锁定一个目标,不会袭击其他人的。”大野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掀开被子,月兑了鞋,连外衣也不月兑就滚上了床:“我先睡觉了。”
樱井无奈的想那是我的床好不好,可是现在睡在上面的那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无奈的在椅子上靠了会,想要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刚刚受完惊吓之后的脑子比身体更加疲惫,不一会睡意就袭了上来。他尝试着在桌子上趴了十多分钟,枕着的手臂就麻的难受。
以往也不是没有和男人挤过一床,原先读医学院时朋友过来玩,公寓里的单人床上能挤三个人,一早起来能看见满地都是躺倒的朋友们。樱井站在床边犹豫了会,终于小心将大野往里推了推,也不盖被子,就这么和衣躺了上去。
身边的人转了个身,背对着樱井。
樱井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谁着了吗?”
“嗯。”对着墙壁的人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你刚刚是在跟踪我?”
“没有。”
“跟踪是非法的。”
“……”
樱井用力抓住被角:“谢谢你,刚才……我真的很害怕。”
说出口时脸上热辣辣的,被子里半天没有动静,樱井又低声说了句“谢谢”。
大野转过了身,平躺着,衣服和被子磨蹭着发出细琐的声音。樱井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人拖进了被子里。
很暖和,樱井回过头去看大野,不想却正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鼻尖和鼻尖的距离不超过三厘米,连睫毛根都能看到一清二楚。
“对不起。”大野说,“把你拖了进来。”
樱井以为他会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大野只是将他的手拖到了胸前,用两只手包裹起来,闭上眼,含糊的又说了句:“对不起。”便没有了下文。
窗外的风声和门外的挠墙声都变得遥远起来,樱井迷迷糊糊的想那些吸血鬼难道不累么,被握在别人掌心的手抽不出来,他干脆转过了身,面对着大野。后者大概真的睡着了,有规则的呼吸声在夜色里一起一伏。
如果明天起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樱井闭上了眼,快要沉沉睡去的时候突然有个想法从心里冒出了头。
如果是梦的话,大概就不会认识他了,樱井想。
弱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