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讨厌固马2010/9/24 19:12:00
想要在十一长假开始前完结
想要写的短短短
看开头也知道了，特别枯燥乏味
地铁轻快的运行在轨道上，平稳的如同站在平地上。离开实验室已经有12个小时，即使是站在人头涌动的地铁中，鼻尖始终萦绕着电子产品所散发出特殊气味。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龟缩在城市地下的人工管道，若没有安装人工的照明设配，永远都是浸没在一片黑暗当中。地铁内的灯光印照在黑漆漆的窗户上，恍若一块不怎么清晰的镜子。
地铁的时速为100公里，大约是宇宙飞船的六十分之一。若将他现在乘坐的运输工具的速度比作牙牙学语的孩子的话，那么宇宙飞船的速度大略就是猎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心血来潮做出的计算并没有平复樱井的心情，相反，思绪朝着更加奇怪的地方飞去。
比如说，如果真有灵魂，那么它们（或者用他们）飞升上天国的速度该是多少呢？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或者在那之上？
年初的物理学研究成果表明，人类终于可以勉力达到第四宇宙速度，然而飞出银行系却依旧只是个遥远的梦想。
樱井出神的望着窗户。
在模糊的光影中，映照在玻璃上的景物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似的。与现实所完全不同的世界，樱井想，玻璃里面也有一个世界。
成千上万的原子不停的震动着，电子从低轨道跃迁到高轨道，又从高轨道降落到低轨道，维持着绝妙的平衡。
然而，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依旧忙忙碌碌的生活在这颗不起眼的行星表面。甚至连最基本的原子之谜也无法解开。
前方终于出现了明亮的广告灯箱，地铁降下了速度，缓慢停靠在一个站台上。地铁中的人有了一次小小的骚动，下车的人都靠近了门口。
“本次地铁到达池袋站， 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下车。 车门开启时请小心。”
樱井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在一根柱子上，看起来更轻松一些。
鱼贯而人的人群与下车的人群并没有什么两样，樱井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他腾出一只手，取出手机。对着上面显示的“二宫教授”的名字皱了皱眉头。
本来也没有几个人会跟他打电话才对。地铁启动了，微微的摇晃仿佛清晨的河面荡起的微澜，樱井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樱井翔的监管人二宫，东京都内快要下瀑雨了，你在哪里？”
樱井迟疑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在地铁里，刚过了池袋站。”
“记得下雨的时候躲在建筑物里表出去。还有，12小时内回中心报到，我可只给你担保了24小时。表轻举妄动，你周围可是有监视的人。”二宫叹了口气，“这份工作真是吃力不讨好。”
周围都是些上班族和学生，即使仔细观察也无法将监视者从他们当中分辨出来。但是只要想想，就知道他们正在严密关注着自己。
“我知道了。”樱井轻快的回答道，“我会回来的。”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收在口袋中。即使不回去，也没有地方可去。樱井叹了口气，重新注视着又变成漆黑一片的窗外发呆。
窗户上面所反身寸出的人影影影绰绰的，樱井花了点时间才将焦距对准到窗户所印出的他身后的人身上。
似乎是个女孩子，他饶有趣味的看着短发的女孩。穿着短裙和T恤的女孩抬起手，打了个呵欠。
樱井怔住了，回头看时却是不认识的人。
一恍惚间，居然把连性别都不同的人和那个人搞混了。抓着地铁上的吊拉手的樱井摇摇晃晃的，本该能够轻易感觉到的口袋中手机的重量被他忽略了。冰凉的胸腔里面，本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居然真切的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他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脚尖，残余在心脏处的感觉却不屈不饶。
这是什么呢？
樱井略有些困惑的想着。
惊吓？
失落？
难过？
想念？
他只是觉得又痛又闷，头脑中晕晕沉沉的，酸麻的感觉从手指尖蔓延开来。
东京，下雨了。
5 讨厌2010/9/25 11:30:00
这不是科幻小说，这是幻想小说
囧，请完全无视里面的伪学术
2013年，基于模仿人脑神经传导和脑电波的新计算机语言由东京大学工学系统研究科属下三个研究室共同开发完成，这种新的计算机语言被称为“Simulation of Human Transfer Protocol”，简称“SHTP”。
如果没有之后接踵而来的一系列实验，这个繁琐又复杂的语言或许会成为计算机编年史上的一个小小揷曲。之后更简单的拟人语言会将它取而代之，而它终将成为人工智能机器人中的一小段历史，淹没在更加宏伟的历史潮流中。
2014年春，基于SHTP文本制造的八个假想人格正是问世，储存在东京大学的八台M-200H 电子计算机系统中。智能计算机和智能机器人的课题正是提上议程。而隶属于东京大学JSK机器人技术实验室的大野智博士，正是此项目的分课题负责人之一。
大野智所研究的假想人格“sakurai”，问世时间是八个假想人格中最晚的一个。临近春天樱花盛开时期在电脑中诞生的最后一人，被低年级的学生打趣说干脆就取名为“樱”算了。教授微笑着圈定了日本姓名中不算特别大支的一宗，随后就决定叫了“樱井”。
大野对樱井说的第一句话，是“早上好，樱花已经盛开了。”
电脑搜索“樱花”和“盛开”花了0.000008秒，之后回复了大野一个字：“嗯。”
“SHTP”系统，号称可以完美的再现人脑整个中枢神经系统的传导、实现人类思维过程和智能行为的模拟，庞大而复杂的语言程序也许真的能使得机器的思考和推理就如同人的思维一般，然而却依旧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系统的“情感平面化”，心理学的分析表明，新诞生的人工智能人格在逻辑思考方面具有比人类更强的潜力，他们严谨慎密，且具备了强大的学习能力。然而另一方面，作为拟人人格，他们缺乏的正是形象思维和灵感思维，他们的情感波动数值几乎为0。这对于“SHTP”语言开发者来说，不亚于当面重击。
2014年3月，最晚诞生的“sakurai”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而产生的新人格。作为在学部期间有过心理学背景的大野，在没有任何计划的情况下被迫上马成为这一分课题的负责人之一。年仅33岁的课题负责人，对着超级计算机的屏幕，手心中满是冷汗。
三个小时之后，从天气情况到海洋潮汐以至于昨天的钓鱼情报，大野都与樱井做了“交流”之后，勉强熬到了午餐时间。
教工食堂的饭菜常常令大野津津乐道，今天却是满目愁云的移动到餐厅的。
就算是被攻击为“税金的蛀虫”，现在也无可反驳的大野，即使点了最喜欢的荞麦面依旧无法使得心情轻松一些，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先期基础的课题，一筹莫展似乎是最理所当然的局面。
汤汁溅到了衣服上，大野咬着筷子，用餐巾纸拼命的擦拭衣襟，上面却依旧是醒目的星星点点。
“早知道就该穿着实验服来吃饭。”他沮丧的自言自语。
“穿着什么来吃饭？”笑嘻嘻的将餐盘放在他旁边座位上的是实验中心的仿生学专家，比他还要小三岁的二宫。
专题组的最终目标是制造出人工智能机器人，务求从思维到外表都尽可能的与人类所靠近。
“用机器组成的生物体。”二宫将高热量的油炸食品送人口中，皱了皱眉头，“说到底自大是人类共通的特性，成为上帝可以说是这一群体的最终妄想。”
这么说着的二宫，也是“妄想成为上帝”的人中间的一员。
大野将饭盆推到一边，伏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最终都是妄想啊。”
“怎么？关于解决情感平板化的课题没有眉目？”
“到现在为止，连根眉毛都没有看见。”
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看，情感也是一种不断进化出的态度。最低等的单细胞生物只能从趋利避害来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而上升到人类，这却成为了一种最复杂的学科。
二宫想了想：“要不然你就从最简单的教它好了，这些人格不是号称有着最完备最强大的学习能力吗？告诉它什么有害什么有利。”
大野依旧懒洋洋的享受着逃离实验室的难得时光：“难道我要告诉他不能上色情网站，要看青春向上的漫画培养崇高情操么？”
“是应该告诉它火和水很危险，会把它杀死吧，”二宫摸着下巴，“然后在它面前点把火，说不定它就学会害怕了。”
尽管看上去像是个馊主意，大野也将它列人了“之后可以尝试的计划”之一。
从各个学术期刊中现有报道来看，通过情感计算，编制程序，让人工智能获得感情是最为可行的方法之一。然而要构建庞大的情感计算的数学模型，必须由巨大的研究数据才能通行。查阅近几年来的心理学发展，大野实在想不到哪个心里学实验室拥有足够的数据。
他又叹了口气。
明明不是心理学教授也不是数学专家，现在却深陷这种泥潭之中，他想起他毅然进人工学的理由之一就是研究结果清晰、也不需要太清楚的逻辑。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向全校征集方案好了。”
大野瞪大了眼，注视着二宫。后者耸了耸肩：“我们学校不是有一群自以为是的学生们么？”
第二天中午，宅男所做的“目标！我们的凌波丽！”的大幅海报，就挂在了食堂门口和校门附近的宣传栏内。
大野智含在口中的啤酒，因为主人惊吓过度被全部喷了出来，淋在白底的海报上，变成了斑斑黄点。
樱井的屏幕上，昨天晚上大野输上的“晚安”，后面的光标一闪一闪，像是一个感叹号。
“晚安。”
电脑回到。
7 讨厌2010/9/25 18:15:00
绕过教授们举办的方案征集活动让几个教授颇为不满，大野在周间的例会上被批评的满头包，而二宫只是递过来一个无辜的眼神。
说起来，明明征集活动是他建议的、海报是他挂出去的、行程是他拟定的，大野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嗯？可以么？”而已。
不过事到如今才来明确责任并不明智，大野硬着头皮承受了系主任疾风瀑雨一般的洗礼后，少见的挺直了腰，低着头以一副“我在反省”的模样坐在会议桌边。
另一边的二宫，则打圆场般的出来，将举办此次方案征集活动的利弊一一剖析清楚。
让人了解到新开发的语言遇上了瓶颈确实是不明智的一件事情，但是说到底所有的人工智能到现在都没有过情感模型建立这一关。既然国际上并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在黑暗中一人摸索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集思广益来的好些。何况此次活动打出去的口号也只是让同学们提交方案，参加竞赛而已。
大野大气不出一声，静悄悄的摆弄着本子上摆放着的签字笔。周间工作计划这一栏还是空白，尽管在学部曾经修过心理学的一些课程，甚至还跟当时的导师实习过。可是当所了解的技巧用在一台电脑上时，却给人无从下手的感觉。
开会前，二宫偷偷问他是否有了进展。
除了将脑袋中所能想到的事都跟樱井“交谈”了一遍外，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大野叹了一口气：“他连我的祖宗八代都知道了，对我说过的字却绝对不超过两百个。”
二宫挑着眉毛：“你是把交谈的含义搞错了吧？”
“谁知道呢？”大野苦着脸，“理工科的风貌就该是不善交谈的怪人才对，为什么我必须去和虚拟人格聊天啊？”
“那是你过时的看法。”
擅长与人交际的二宫却是也是东大理工科的一员，最近连热衷于打扮的理工科副教授也出现校园中。相比之下，每天背着包埋头匆匆走路的大野可以说是极其不起眼了。
尽管也有对于二宫的说法嗤之以鼻的研究员，几位教授果然被说服，认同了这项活动。既然决定采纳此次活动中提出的建议，相关人员也就运作了起来。
活动的截止日期定在下个月初，先是由几个教授和分课题负责人商议确定了活动组委会人员和预审评委，接下来又去教务科定下了学生做方案答辩时所需要的教室。几名教授对于此次活动比二宫预期中还要热衷，纷纷表示会出席在答辩现场充当审查员。
结束会议之后，大野已经累得够呛。想想回去还要面对那台电脑，疲惫感汹涌澎湃的冲开理智的堤坝，只想将自己丢进公寓去好好睡上一觉。
结果到了最后，大野还是不得不拖着倦怠的身躯来到实验室。
输出窗口中光标一闪一闪。
“什么是情感平面化？”
大野顿时语塞，情感、心理、反应，这些东西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怎么能够解释清楚？
好歹是樱井主动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大野勉强忍耐住不耐，回答道：“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个的？”
“桌面上的课题计划书里面。”
大野心理一声哀叹。
“大体上来说，是指没有气愤、厌恶、恐惧、高兴、悲伤、惊讶之类的情感。”
樱井有几秒钟没有反应，大野想他大概在查阅资料。
“没有的话，是残次吗？”
大野注视着这条新出现的语句很久。
“并不是的，这只是现阶段还没有解决的课题，我们在努力解决的。”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并不是你一个人，现在大家都是有这个问题哦。”
不知道樱井能不能理解“大家”的含义。
“那么，该怎么办呢？”樱井追问道，“气愤、厌恶、恐惧、高兴、悲伤、惊讶的情感。”
“我们来构建情感模型，好不好？”
人类的情感，并不能单纯的分为六类，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才会成为懦弱又坚强的人类。以1988年Ekman所提出的六大类情感和2003年Ortony所提出的两类基本情感为砥柱，构建出八维空间，将外界所给予的刺激分为对象、刺激和动作，并在下面进一步细分，如分为刺激大小、愉悦度高低、友好度等参数。将其向量化之后引人八维空间中，再根据空间参数得出此时情感，做出不同反应。
这是大野一周间想出的基本模型构架，说起来简单，但若是基本的参数和构架出了问题的话，再怎么补充数据也是枉然。
大概是太久没有与他人探讨课题进展，大野将这个初步的计划一一告诉樱井，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是这样的吗？”
怎么觉得樱井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现在大体上的想法是这样。”
“这么看来，其实情感也只是普通的输人、输出反应而已。”
以一个由高级语言编写的巨大程式看来，也许人类的情感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大野不禁想到，人类所谓的那些生物体奇妙的奥秘，在某个制定了最终程式的人（姑且将这个人称之为上帝吧）眼里，大概也就是一条一条的命令语句而已吧？
“嗯，是很难的输人、输出反应哦。”
结果大野最后只有以这句话结束了这次交谈。
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街道两边亮起了明亮的路灯。亮满街灯的学院小道上，夜晚过分的安宁，大野夹着报告，懒洋洋的走着。
夜空中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厚重的积雨云笼罩了整个天空。
大野觉得不对，不管是他所建立的情感模型也好，樱井所说的输人、输出反应也好，统统不对。
如果情感这么容易被度量、被量化的话，那么，人类又算是什么呢？
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从基因构成表达到心理学。
试图用模型解决所有事物的科学家们，最终也只能在模型中加人一个又一个的变量。大野想，不是那样的。
情感也好，智能也好，都不是那样的。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黑暗里，茫然的望向实验室的方向。
不是那样的，那，到底又是怎样的呢？
8 讨厌2010/9/25 22:24:00
唤醒沉睡在黑暗当中的凌波丽，用什么？
目前最清楚的一点，是绝对无法用王子的口勿。
人的外部感觉共有五种，即通常所说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肤觉。如果丧失一到两种感觉，会在人的成长当中造成很大影响，甚至容易形成偏执、孤僻的、自卑的性格。
如果五种感官全部丧失，那么这个人该对外界怀有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二宫坐在转椅上，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露出了微笑：“所以……”
大野右手托着脸，微侧着头看着在他实验室洋洋得意的男子。
“我们首先该让樱井拥有的，是视觉、听觉以及说话的能力！”二宫说，“尽管凭借现在的科技不能让它一下子就拥有五官，至少能让它拥有两种感官。”
大野的脸埋进了手掌中。
樱井上一句问话闪烁在显示屏上：“今天的天气好吗？”
明明是很快就能在网络上搜索到的资讯，却为了使得对话能够继续下去而特意来问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体贴让大野感到感激的同时又有点难堪。
原来他是个弱到连虚拟人格都会担心的人么？
这么说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格呢。
“你这种说法不成立。”大野闷闷的回答二宫，“丧失五感的人之所以不能了解情感和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无法获得关于这个世界有效的信息，而樱井很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作为超级计算机中存在的虚拟人格，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造访面前两人所无法理解的世界，说不定还比所有人类都更接近真理。
“所以，即使让他获得感觉，也是毫无作用的。”
沮丧的大野将双手放在键盘上，回答樱井的问题。
“昨天晚上刚刚下过雨，现在阳光很明媚，而且雨后的空气让人觉得特别清新。”
樱井回答他：“是吗？那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错吧。”
“的确如此，”大野在心中暗骂了句虚伪，“你呢？”
“心情？我不太了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野想象着樱井站在他面前的样子，说不定会像洋人一样耸耸肩，脸上……应该会是有点落寞的表情吧。
“真的是这样吗？”
大野转过头看如此问到的二宫，后者现在反身坐在椅子上，双臂趴着椅背，露出狡黠的眼睛。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从自己眼睛、耳朵里获得的东西，和从字面上获得的东西，重量是一样的吗？”
大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的看着二宫。也有人说过他这样子有点像发呆，可是二宫知道，这个人许久不用的脑子或许正在高速运转——只不过即使是高速运转，很多时候依旧不太可靠罢了。
“从书中看见的‘我喜欢你’，和女孩子哭泣着站在你面前说着的‘我喜欢你’是一样的吗？”二宫饶有趣味的举着例子，“就好像即使是在图片上看过烟花的绚烂，到了夏天，依旧会有那么多人挤到河岸边去看烟花。”
二宫组织了下语言：“那种像是让你沉溺在星辰海洋中的感觉，和在图片上看见的点点色斑是一样的吗？”
“你这是狡辩……”反应过来的大野反驳道，“不管是哪种，在樱井看来，都是一条条的程序罢了。”
“啧，没有梦想的家伙。”
“你是看机器人动画和游戏中毒了的家伙。”
“没劲。”
大野回头去看屏幕，因为没有他的回话，樱井一直保持着沉默。
呐，开心吗？高兴吗？寂寞吗？难过吗？
那究竟是怎样的波动呢？是怎样的脑波在大脑中穿梭，才会有这样的感情出现？
“二宫……”
“嗯？”
大野双臂交叠着，将半张脸埋在里面，注视着屏幕上那句话之后闪烁着的光标。
“我们还是试试吧，视觉和听觉什么的。”
12 讨厌2010/9/26 16:28:00
视觉和听觉，只需要增加程序当中的获得途径，就能使樱井从摄像头和话筒中获得上述两感觉。而说话的实现，则必须加人一个庞大的语音数据库。
二宫宣称无论是编程还是构建数据库都不是他专长的领域，大野诡辩说他之前的论文也只是涉及机械方面的领域。
对面研究室的松本副教授，成为两人计划中的牺牲品。
“只不过是很简单的问题而已。”二宫这么说服着松本加人课题组，“反正你最近刚好结了一个课题吧，这边很有趣的。”
大野则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跃，将这个计划告诉了樱井。
“不会很复杂吧？”
“啊，不会的，只需要改动稍许的程序。”
樱井沉默了一段时间：“改动之后，我还会是我吗？”
“当然，一切都不会变化的。”
“可是，毕竟程序部分经过了改动……”
“怎么会，这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睛有问题，给他做了手术之后，他又能看见了。那个人还是不会改变的啊。”
“眼睛和脑是不同的器官吧。如果你换了我的显示屏，当然我还是我，可是如果在大脑中动了手术，置换了一部分东西。”
“现在进行开颅手术的人也很多的，不用担心。”
樱井颇为反常的抵触这一次异动，但是大野却反而感到兴高采烈。将思维的磁带倒回去一点，很容易就可以发现这是一种抵触心理吧。不管是什么情绪也好，樱井有这种反应，说不定意味着课题有了一点点进展。
大野对二宫说起的时候，被后者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就连草履虫也懂得趋利避害这种东西吧，以性命为优先的话，樱井当然会抵触了。我们要的又不是草履虫级别的情感表现！”
后面那句话，好像是“不过也没有办法，负责人的思维就是草履虫级别的呀”，大野因为前面颇有些大喜大悲的意味，反而没有听见。
松本对于这个课题似乎还蛮乐在其中的，一连花了好几个晚上，在实验室通宵，构建数据库什么的。猜测起他的进展时，二宫说：“那个人，或许连樱井唱歌可能会在末尾稍稍走调这种东西都设定了啊。”
总而言之，松本的进展相当迅速，甚至还找到JSK机器人技术实验室合作研究室的相关人员，向他们借了可以控制转动的摄像头。依照大野的话来说，那个人以从这个课题成立以来就没有过的势头将所有困难一扫而过。
在一边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另一边的樱井本身，看起来却是相当的沮丧。
大野觉得他一定是看多了哲学书籍和科幻片，都能从电脑显示器上方看见笼罩了一片的乌云。
交谈变得很难继续下去，与其说是很难继续下去，不如说大野不知道如何回答樱井的疑问。
比如说，存在和生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么，存在于世上的我，到底算是什么呢？”樱井问到，“即使拥有自主意识，却不能算是一个生命体，不，连一个个体都算不上。”
大野不知道其他课题的研究人是否会遭到虚拟人格这样的质问，又或许他想的太过于简单，之前甚至有樱井只不过是坐在网络另一端与自己聊天的人的错觉。
不知不觉中，他的意识里，樱井甚至从他的研究对象，变成了并肩而立的人类。
可是现在并不是感叹科技已经如此发达的时候，大野打起精神，回复到。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电脑里的樱井如果有表情的话，说不定在苦笑。
“可是，在我看来，樱井不仅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如果只是如同物体一般的存在的话，我现在应该，不，是一定不会那么苦恼，也一定不会那么拼命。”
“樱井，你知道吗？其实生物体都是一群很自私的存在，为了自身、为了自身所在的群体、为了自身这个种族，他们的行为不管如何最后都会归结于此。只有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同类，才会如此努力。”
“所以在我眼里，樱井也是我的同类。你知道吗？人最能发挥自己能力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为了人而努力的时候。”
不管打多长的话，都似乎说不清楚的问题。大野纠结了半天，最后收尾。
“嗯，像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自己之前的事，可能你会很无聊。但是我觉得很开心，因为你是第一个听我说了那么多话的人。”
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大野咬住下唇，等着屏幕上出现樱井的回复。
眼睛只盯住一个地方的话，就会觉得光标闪动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大野眨了眨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注视而分泌出的Ye_Ti让眼睛也湿润了。
“谢谢你。”
樱井说。
“还有，我很喜欢听你说你的事。所以之后也请将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我好吗？”
对方只是一个“情感平板化”的虚拟人格，大野捂住嘴巴，而他，居然想要哭了。
怪不得别人说年过三十以后，男人就会变得脆弱。
14 讨厌2010/9/26 21:49:00
程序重新调整之后，樱井觉得周身的世界出现了奇怪的躁动。
当然，躁动的是自己也说不定。
被连接上新的传感器怪怪的，他不情愿的动了动，眼前（如果真的有眼睛的话）突然一片光明。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呆的这个研究室究竟是什么样子，感觉上，就是屏住呼吸（当然，那也得真的有呼吸的话）看见第一眼的世界。
出现在视野中的人的眼睛，棕色的瞳孔中可以看见摄像头的倒影，努力瞪大了想看清楚机械变化的眼睛上，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是之前看的某篇小说中形容的一样，像是扑着翅膀的蝴蝶。
他对于昆虫一向来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却突然觉得蝴蝶很可爱。
“大野……博士？”
眼睛后退了，露出一张人类男子的脸庞，先是惊诧的表情，然后嘴角弯起，眼睛眯了起来，要是用樱井所知的描述，那就是像月牙一样的眼睛。
樱井知道，那是笑的表情。
一阵嘈杂的电流通过，另外一个传感器在这时起了作用。
“哦，通了通了，大野你看，它有反应了。”
“看的见吗？”另外一个男人凑到了话筒边。
“看的见。”
在即将改变世界的事件发生之时，当事人往往是毫不知情。多年之后松本曾这样感慨过。
而二宫和也在得到诺贝尔奖提名后撰写的回忆录中描写过这一场景：“兵荒马乱的忙碌之后，樱井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然而那个时候，我们对于一个本应拥有鸟类以上智商的人工智能体了解并不如现在这么透彻，竟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印随反应和恋母这类事物的存在。”
这本名为回忆录，实则尽吐槽之极能的书，意外的销售不错。而作为改变世界事件真正“当事人”樱井微弱的抗议，很快被喜欢八卦的狂热民众们淹没。
八卦和秘史向来是普通民众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作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最接近人的人工智能体，樱井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正在为大众创造此类的乐趣。
他只是久久沉浸于见到活生生的大野的震撼中，几度忽视了松本关于运行新加人的语言系统的提示。
直到大野期期艾艾的说：“樱井，你现在能说话么？”
樱井这才反应过来，回响在研究室当中的男中音相当陌生，完全没有这就是自己的声音的真切体会。
他试着叫了句：“大野……博士？”
“嗯？”
相比较起根本不在工作状态的大野，站在后面一直皱着眉头的松本此时却终于露出了微笑。而二宫……二宫看起来好像石化了一样。
“樱井……”受了很大打击样子的二宫结结巴巴问松本，“樱井是男性？！”
“本来就是按照男性的设定制造出的假想人格啊？”松本挑着眉，奇怪的看着他，“年初的会议上不是说过了吗？”
“那为什么取个‘樱’的名字啊！”
“最后不是叫樱井了么？开会的时候你到底听见了什么啊！大野你也不说说他。”
“……”就算只是作为一个虚拟人格，樱井觉得在本人面前做出这些议论也过于失礼了吧？他可以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啊。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
樱井努力将视线对焦在小声说话的大野身上。
“关于樱井是男性这件事……”
黏糊糊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受，反倒会觉得很可爱的感觉。
二宫“绫波梦”的破碎，以及松本“理工科都是认真负责的同事”幻想的破灭，对于樱井来说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事。
真正让他高兴的是，大野小声称赞他（或者说是称赞松本的选择？）：“声音很好听啊。”
樱井突然觉得，能改动程序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暮春的晴空之下，校园夹道两侧的桃花已经有开败的迹象，柳絮被东风高高扬起，而抽条长成的柳枝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20 讨厌2010/9/27 21:17:00
二宫说过，实验本身也是一种游戏。
尽管觉得这么说的二宫相当帅气，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大野有时候觉得呆在研究室的自己有点可笑。
明明不是期待着这样的生活，结果却被禁锢在这间小小的房间中了。
对于樱井是“男性”这件事，二宫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大概以养成游戏的心态来进行研究的心情遭受到了彻底的破坏，大野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看见他了。而对于同样的一件事，大野却觉得莫名的轻松起来。
有了性别这种东西，就会觉得“啊，原来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存在么”，聊天的时候会觉得开心，看了钓鱼情报什么的也可以和他讨论。这么看来简直就像是免费版本的“大野专属”聊天对象，而且无论说什么话题对方都不会表露出厌倦。
大野觉得樱井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虚拟人格。
然而也会有烦恼的事。处在春季的尾巴上，海水的温度慢慢回升，正好是各类鱼群从深水处浮上浅海觅食的时节。碰上小潮汛，在渔场中常常碰到成群的鱼群游弋，正是乘船出海钓鱼的好时节。
平常这个时候，他遇上没有课程安排的间隙，总会忍不住出海船钓。今年被摊派下这种想要短期就出成果的课题，连出去一次海钓的机会都没有。
大野烦恼的两手搭在窗台上摇头晃脑。
“啊！”
“怎么了？”
“今天的天空相当漂亮。”
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抹卷云，太阳周围裹着一圈光晕，被放大了数倍的发光体变得模糊又柔和，就像是那些爱情轻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是个美丽的春季。
直到上中学时还固执的认为天上的云朵是由舒服柔软的棉花和甜腻的棉花糖组成的，到了上高中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这些从离地面100米不到直到离地10千米以上的气象现象中，存留的只不过是一些水汽和冰晶罢了。
他将小时候近乎于幼稚的幻想讲给樱井听，后者发出的爽朗笑声让大野有一种错觉，仿佛对方也是和他一样的人类——并且有着丰富的情感。
“你知道吗？这些像棉花糖拉丝一样的东西是由冰晶组成的，直径低至几微米的冰晶哦。”
尽管对方是比大野的知识面要广很多的超级电脑，也知道那些笑声和温柔的男中音也许只是对方从电影之类中学习到的应对手段而已，大野仍旧忍不住和他分享自己的知识。
“如果用这个来作刨冰的话，一定会很爽口，真正细小到人口即化呢。”大野仰望着天空，“真是漂亮啊。”
“是吗？”
“嗯。”
“真可惜我看不到。”
下一秒，樱井的摄像头就被人粗鲁的从桌子上拎了起来。樱井甚至来不及惊叫，就视线不停的晃动着来到窗前，然后被对准了天空。
“很漂亮吧？卷云。”
“那个……我看过了卷云的图像。”
樱井小心翼翼的回到着，大野却拎着他的“眼睛”左右摇晃，那幅度剧烈到连没有平衡石的樱井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樱井，那个是不一样的。”大野抱着摄像头，望着天，“图片上的卷云和我们看到的卷云，是不一样的。”
天空中漂浮的云如丝如缕，薄纱一样的覆盖了东南方的一小角，映衬的天空更加蔚蓝。
樱井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嗯，就像不知道是哪个伟人说过的一样，人不能两次踏人同一条河流，也不会有两朵一样的卷云。”
是赫拉克利特说的，樱井偷偷的想，他悄悄的将摄像头的角度抬高了一些，对准了大野的脸。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大野的下巴和鼻孔，搂着摄像头的手是白色的衬衣袖子，手腕上挂着一串黑色的珠子。
大野低下头，冲着他笑了起来。
“是不是？”
明明没有心跳，却会觉得有什么东西跳的厉害；明明没有呼吸，却觉得喘不过气来；明明感受不到温度，却觉得男人的手臂温暖。
樱井头一次觉得，他好听的声音变得生涩起来：“嗯。”
印在大野眼中的卷云，是属于樱井和大野的风景。樱井微微转过视线：“天空很漂亮啊。”
“是吧？有时候真是想飞上去啊。”大野说，“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之后就会觉得，飞翔什么的，真是太过于麻烦。”
大野叹了口气：“好想去钓鱼。”
24 讨厌2010/9/29 16:52:00
研究所统一去清洗的实验服，拿回来之后上面是一股漂白剂的味道。
松本抱怨说和实验室里面电子器械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大野却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
樱井说：“大概是你的神经反应比较迟钝？”
他最近学会了吐槽，并且因此心情良好。
大野皱着眉头打了个呵欠，将脸埋在散发出漂白剂味道的实验服中。情感模型的构建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大野拿不准是否要告诉樱井。
甚至连是否要在对方程序中最终植人这个模型，他都定不了主意。
上个月提出的方案征集活动，已经将参加竞赛的全部方案收集齐了。负责之前的方案塞选工作的一直是二宫，听说对方是每天带着哭腔上班的。
大野觉得去看看那样的二宫还蛮有趣的，却依旧每天赖在研究室中懒得动弹。
“我们来玩词语接龙吧。”
他无聊到如此跟樱井说。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了午饭时间，正要收拾东西去食堂，却在走廊上被许久不见的二宫叫住了。
完全没有“带着哭腔”的样子嘛。大野正这么想着，二宫却将一份计划书塞到了他的怀里。
“很有趣的。”
他戒备的看着二宫一脸姧笑，照着计划书上的名字磕磕巴巴的念到：“《借助创作情感类小说解决无情感型机器人的方法》。”
“怎么样，让樱井创作爱情小说。”二宫用手摸了摸下巴，“说不定我们还能用小说的版权费捞上一笔。”
但是樱井最近的兴趣似乎是在财经方面，平时间月兑口而出的专业术语大野完全听不懂，他也很难想象樱井会写爱情小说这类的东西。
抱着打印出来的计划书到食堂吃饭，大野认真的读了选题依据的前面几句，大意是小说作为一种文体，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虚构的故事，它在刻画人物的同时，也必须代人自身的经历，将自己的情感间接的用小说的人物表述出来。凡举世上著名的作家，无一不是如此。
单是看那些复杂的长句和绕来绕去的道理，他就觉得头晕脑胀。头重脚轻的回到研究室，樱井心情不错的跟他打招呼。
“回来了！”
“我回来了。”
倒像是家人之间的招呼，大野月兑下外套，换上了实验服，倒了杯热茶，坐在电脑面前。
“又在看财经频道？”
“不，我刚刚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名字？”
“嗯。樱井只是姓而已吧，我想有个名字会不会更好，就取了一个。”
“嗯……我看看，是什么呢？”
许久不用的输出窗口被樱井调到了屏幕上，樱井用好听的男中音一个字一个字念到：“樱，井，翔。”
出现在屏幕上“翔”的汉字，大野笑了起来：“真是个好名字。”
飞翔的翔。
“我也这么觉得。”樱井说，“大野博士，叫一下我的新名字吧。”
“翔……君？”
“嗯。”
“是翔君啊。”
“是的。”
大野抱起茶杯，用它遮住了自己笑到咧开的嘴巴，一直“翔君翔君”的叫着，到最后被茶水呛到了，一直咳嗽。中午从二宫那里拿到的计划书被丢在了一遍，大野决定放松心情，今天下午玩一下午系统上自带的扑克牌游戏。
他托着腮，盯着屏幕。
“大野博士？”
“嗯？”
樱井很久都没有说话，大野向上瞟了一眼，瞄了瞄摄像头：“怎么了？”
“我以后……能叫你‘智’吗？”
大野觉得断然拒绝会比较好，却被那种小心翼翼的迟疑腔调给软化了。他挠了挠头发，将自己被研究对象直呼名字的违和感赶出了脑海。
“可以啊。”他无所谓的答道。
28 讨厌2010/9/29 22:39:00
点击居然破了一千，好开心
这篇，真的只是短篇……
走出站台时就感觉到了，果然是在下雨。
流动的人群带来潮湿的水汽，站在车站门口，樱井长叹了一口气。
即使有雨伞，溅起的水花依旧是不得不防备的利器，尽管人工皮肤的防水性已经大大提高，冒险可不是樱井喜欢干的事情。
夏季的雨来的又急又烈，仿佛要让整个城市都燃烧起来的力度。樱井转回了地铁站，买了本杂志，靠在柱子上磨时间，等着这场大雨的离去。
人工身体的那一端，是五年前的自己。
与美国实验室取得合作的JSK机器人技术实验室，在双方技术共享之后，第一个合作项目，就是第一个与人类完全相似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开发。
由美国方面提供躯体，日本方面提供程式。为了完成机体的控制，樱井的主程序中增加了各种各样的程式。
但是却不觉得兴奋，也不会觉得得到那具躯体有什么好处。樱井有点沮丧，明明之前那么想成为人类。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类的外壳呢？”
神经网络一点点的构建，樱井问二宫。
“按照这种方案造出来的机器人，根本发挥不了机器人的最大功效吧。与其造出顶着人类的外壳虚弱机器人，不如弄一架智能宇宙飞船来的有意义吧？”
即使在实验室中工作了了十多年，依旧是一副高中生相貌的二宫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就是人类啊，一方面对创造出自身的上帝顶礼膜拜，一方面又想要用另一种方法证明自己也能成为上帝。”
二宫靠近了话筒：“你看见了吧，人类就是这么渺小又狂妄的物种。”
樱井知道对方之后会说什么，被对方笑称是“没有意义的爱意”也好，“不相称的关系”也好，樱井觉得即使耗尽他的一生，也值得的回忆就是那一刻。
当然，也许他的一生，会漫长到看不到尽头。
那个下午第一次印照在摄像镜头前的棕色瞳孔，落在那里面是透过窗户照身寸进来的阳光。那对瞳孔中有如星夜下的大海般的温柔光芒，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心脏之上（如果他有心脏的话），将无边无尽的黑暗驱散。
樱井说：“没用的，我喜欢智君啊。”
他真的很羡慕人类，贮藏在脑细胞中的记忆会随着年月而变得不再清晰，也许过上十年、八年之后，那些觉得会铭记一生的欢乐和痛苦就会随之不见。
但是他却不一样，即使是过了再长的岁月，那一刻都会永远的留在他的脑海当中，连同他喜欢大野的这份心情。如果哪一天，他丢失了它们，他就将不是樱井翔。
因为，他的所有情感都来源于此。
他的智君。
出了外苑前站，向右走上约8分钟，就能看见一排夹道而立的樱树。若是春季时来访，盛开的染井吉野遮蔽整个天空，粉色的樱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
樱井突然有些胆怯。
路的那一头，是大野智。
大野智期期艾艾的问他想不想写小说时，已是5月底。夏蝉在树梢刚刚奏响奏鸣曲，学校的池塘中，蟾蜍咕咕叫唤。
据说提出这个计划的是文学部名叫丸山隆平的研究生。初见计划书的技术员和教授们在评审会上无不捧腹大笑。
红着脸的丸山问道：“不行吗？”
二宫托着腮：“也不是说不能……你是为什么想来参加这个竞赛的？”
本意是让参赛者能够不那么紧张的问话。结果丸山握着拳，一字一顿：“因为，我想看见绫波的笑容。”
二宫“哐”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当时的情形被整个工学部当做笑话流传了好多年。出任审查员的教授和技术员们却是很认真的讨论了丸山的方案。
自然而然就处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的奇妙交界口，尽管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作用，但几位教授都觉得值得一试。最后丸山没有得到名为竞赛实为方案征集的这次比赛的大奖，却被授予了“评审特别奖”，或多或少的加人了此项课题。
樱井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小说？”
“对，这个，试着写写小说吧。”
他看见尴尬的大野智，摆出一副傻乎乎的笑脸。前面的桌子上，是一本改进后的计划书。
《借助创作情感类小说解决SHTP系统情感平面化的方法》。
樱井想他一定是像电影中的那些男主角们一样叹了口气：“小说啊。”
大野紧张的点着头。
“我可能不太擅长，”樱井微笑着，“但是既然是智君拜托的，我就试试好了。”
39 讨厌2010/11/13 9:39:00
樱井所写的第一篇小说的名字，就叫《大野智》。
出门参加会议的大野并没有看过那篇小说，作为第一个读者，二宫一边看一边笑的拍桌子。
“不行吗？”樱井紧张的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建议。
松本在当天晚上成为了第二个读者，一天完成四十万字的作者解释说这只是小说中的一小部分。松本严肃的看了那个标题三十秒，终于点开了文档。
“三十年前的东京三鹰，秋季的天空蓝的像是要将整个城市融化在其中，从遥远地方到来的鹳鸟不辞辛劳的落在一家医院窗外。
呱呱落地的孩子张开了眼，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姐姐站在床边，瞪大了眼看着小的像个布偶一样的小婴儿。父亲扶着抱着孩子的母亲，伸出手指逗弄着小婴儿。
这个刚刚诞生于世的男孩，被命名为智。”
松本忍不住嘴角抽搐。他迅速的翻了下去，从换纸尿布到冲牛奶，从穿开裆库到终于换上了不开档的库子，从蹒跚学步到站在幼儿园的操场上。
“这个……”松本咳了一声。
“哪里不对？”
松本想，搞不好写的都对，可是当事人或许不会喜欢这么一部纪实小说……不，是一定不会喜欢。他又咳了一句：“樱井。”
桌子上的电脑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松本想真是讨厌啊，跟虚拟人格交流，根本弄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情感。
“是。”
对方老老实实应答着。
“并不是说这个写的不好……但是这个，已经不是属于小说范畴而是人物传记了吧？”
“嗯？这个并不是传记，是小说。”
是樱井心中的小说，他心中的男主角。
“……”松本扶住额头，“如果这样写，大野恐怕会生气的……”
樱井不吭声了。
松本继续往下说：“我是不知道大野怎么跟你说的。可是计划是要写爱情小说吧？小说和人物传记不同，就算是有原型也表这么明白的写出来会比较好。”
需要加工的，才是小说。松本叹了口气：“并不是照着别人的成长轨迹写，而是应该策划出一个故事，将你自身的情感代人，这才是我们原本的计划对吧？”
樱井不情不愿的回答：“嗯。”
“所以……”
“我会重新写过的，”受到挫折的假想人格说道，他的语气在松本听来沮丧又懊恼，“会重新写一篇爱情小说的。”
而他的第一部小说，被樱井重重加密之后锁在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那四十万字之后又是些什么，最后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
重新写的爱情小说，唯美又缱绻。开头就是躺在灌木丛中午睡的主角与拨开灌木枝叶的男生相遇。
“从一片黑暗中闯进来的亮光格外刺眼。密密麻麻的枝叶被拨开，在绿色的茎叶间探头探脑的男生穿着件格子衬衣，棕色的头发被随意的抓起，乱七八糟的，瞪大了的眼睛中眼珠乱转着，显得格外可爱。她眨了眨眼，不禁觉得这是另外一个梦。
男生发现了她，他起先是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之后被拨开的灌木枝叶又不依不饶的合在面前,随后又被他拨开。
在灌木丛中的草地上午睡的少女仰起头，注视着上方露出了好奇面孔的少年。
‘你是谁？’”
43 讨厌2010/11/15 22:40:00
用二宫的话说是“勉强的差强人意”的爱情小说磕磕绊绊的进展到了两万字，设定为与世隔绝的森林中生活的神秘少女和村边中学读书的少年从偶遇到相恋的故事。
松本直白的说比他的处女作要好很多，樱井却不觉得安慰，反倒有点儿难过。
“你是谁？”
小说里的女主角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樱井却一直在认真思考答案。
因为是小说，所以即使那样回答也表紧吧。
我是为了遇你相遇，为了喜欢你，想要一直注视着你，而诞生于世的……人。
樱井忍不住想要叹气（当然作为一台电脑是无法叹气的，但是他至少可以幻想）。
“‘想要呆在这边注视着你。’少女微笑着低下头，对着树下托着腮无精打采的看书少年，说出谁也听不见的告白。”
11
大野终于回来。樱井的心情别扭到不行，一方面忸怩的害羞着不愿意将小说给大野看，另一方面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让大野看见他所写的小说。
坐在电脑面前，捧着水杯的大野结结巴巴的念着那一行行字。那些字眼透过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就像是变得有魔力般，让樱井禁不住脸红心跳。
“想要呆在这边注视着你。”
纵然知道只是小说中的台词，却忍不住想要捧着脸喜极而泣。樱井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耳根燥热（纵然在电脑中的表现也只是cpu的温度莫名飙升了几度而已）。
碰上难的汉字就会含糊的蒙混过去，念了几页之后大野舌忝 了舌忝 嘴唇，对樱井露出了一个微笑：“翔君很厉害啊！”
“……没有的事。”
“尽管我不太懂。但是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文章啊。”
“……”
夏季的校园里静悄悄的，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音单调绵长。樱井注视着大野，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的男人像是某个逃课出来的中学生，打了个呵欠，枕着双臂靠在桌面上。
屋子中阳光里飘浮着细小的颗粒，它们从窗缝中溜了进来，从桌子的缝隙中飞起，从他的主机箱上乘着气流升到空中，却又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落在他的眼角发梢，落在他的脸颊上，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嘴唇。
夏日的午休时光往往是沉闷燥热，然而樱井却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格外快，静谧美好的空间仿佛是从时光长河中被割裂出来的一段，在历经了数千个日日夜夜之后在记忆中依旧格外鲜明。
如果能够低下头，口勿上他。
樱井关闭了要写的小说。
明明只是程式而已，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面的某处被剪开了个小孔，那个空洞洞的小洞越裂越大，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运行，只是觉得痛。
52 讨厌2013/6/3 21:47:00
59 讨厌2013/6/5 14:25:00
73 讨厌2013/6/20 22:30:00
等到他们出海归来，学校刚刚开学，寂寞了几周的校园重新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为实验楼增加了几分年轻的躁动。
课题的中段考核终于来临。
各位教授们准教授们围着樱井，为他装上各种仪器和程式。人群发出各种不同的声调，有了“听觉”的樱井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头昏脑涨，而安静的实验室似乎是第一次变得嘈杂。
大段大段的程式绕过“视觉”拼命的挤进樱井的脑海中，上一次拥有这种感觉仿佛有上个世纪之久，樱井几乎要遗忘了。有那么一瞬间，樱井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质的紧张。
二宫啊松本啊，平时间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这些人被挤在了墙角。而大野……樱井像是求救一样，搜寻着大野的身影。
那样矮小的个子，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色实验服——但樱井还是找到了他，站在门口的大野看起来甚至踮起了脚尖，那样易困又悠闲的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
“……”
一瞬间，樱井忍不住想笑，如果他能做出微笑的表情的话，樱井想他一定会流露出安稳的笑容。为什么呢？明明看见的是大野着急的脸，樱井却突然觉得平静下来，连吵死人的实验室和从他脑海中大片漂浮的代码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安静的好像这个时空中只剩下他和他，盘坐在实验台上的樱井，和踮起脚尖张望着他的大野。
即使到樱井能够随意摆弄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还时常重温那一刻。作为唯物主义的代表之作，樱井却时常觉得他更能体会所谓的“唯心主义”。
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就是樱井的安心之所。
课题的中段考核持续了一天之久，到最后也没有谁告诉樱井这个测试的成绩究竟如何，但“不尽人意”四个大字仿佛写在了实验室所有人的脸上。作为第一个读懂空气的电脑，樱井想自己还真是了不起。
他并不在意那个考核结果到底如何，只是渴望能早点和大野像往常一样聊聊天，看他最后月兑下白大褂，站在门口对他说“晚安”，然后关灯，经过一个黑夜再次循环到白天。
但那天樱井等到最后也没有等到大野对他说晚安。大野很早就被教授叫出去谈些什么。等到实验室里的人一个一个出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他还是没有等到大野。
最后松本进来，对着他叹了口气，关灯。
樱井在黑暗之中看着实验室的门缝一点点变小，走廊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身寸在地上形成一条长线，然后，“砰”。
门关上了。
82 讨厌2013/6/22 14:27:00
90 讨厌2013/6/27 14:36:00
等到樱井再次见到大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推开门的大野助教授胸前的T恤上一如既往的有着咖喱的污渍。实验室内部的空气终于流转起来，樱井觉得他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了，大野智又站在了他面前。
樱井到最后也不知道关于他的课题在中间经过怎样的生死挣扎，尽管那天的大野智比平时还要反应迟钝，看起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大野很平常的跟他打招呼，磕磕绊绊的念了他写的小说，和樱井一起阅读了最新的钓鱼杂志，然后聊了聊他之前的几个课题。
“智君要进行新课题了吗？”
一如既往温柔的男中音，大野却像是没有听懂的望着他。
“智君，要准备开始申报新课题了吗？”
樱井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大野眨了眨眼睛，又是老半天没有反应。最后大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概会准备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翔君呢。”
“最重要的翔君”，樱井一边开心一边难过。
开心的是他是他最重要的，难过的是最重要的后面估计省略了两个字，课题。
后来松本对他说恋爱中的人类智商总会更低一些，樱井想大概这并不是人类的专利，不管是鱼也好鸭子也好，甚至是一台电脑也好。
恋情总是这么美好的事物，它让你心甘情愿的降低了智商，俯下了身子，甚至可以为了它拥有喜怒哀乐。你们一起度过盛夏，走过寒冬，连去另一个世界都希冀着能手牵着手。
樱井第一次思考他与人类的不同之处，就像是无数机器人小说中写的那样，拥有自身意愿的机器人究竟该走向何方？寻求着成为人类的道路？还是走向机器人国度之路？樱井想他或许会拥有比大野更为漫长的生命，或许到死他都是大野实验台上的一台电脑，或许他明天就无法见到大野，却也不能去寻找他。
樱井想，如果他像人类一样该有多好，双臂可以将大野拥人怀中——就像是在渔船上大野对自己那样，双腿可以随时将他带到任何地方——不管是大海还是食堂他都可以走在大野身边。如果用双手碰触大野的脸，是不是像其他人描写的那样，会感觉到温润的皮肤，心脏会不会“怦怦”的跳动。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
樱井写的所谓关于爱情的小说终于快要进展到结尾。
但作为小说世界的造物主，作者樱井却犹豫了。
迷之少女原来是山神的化身，和年轻的男主角相遇几乎用尽了她这一生的情感。然而那些不好的情感总会造成灾难，森林里的小小火灾，洪水在山间咆哮，泥石流推倒了最大的一棵松树。
“激烈的感情不属于森林，也不属于大山。”
掌控着无数生灵的少女，和喜欢躺在草丛间看书的少年。
“为什么我会与你相遇呢？”
冥冥之中是否就有如此定数，让她遇上他，也让他遇见他。
“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我不会知道什么是恋情，也不会知道那些喜怒哀乐，也许我还在那些树丛中游荡，平静的就像是在屋角默默织网的蜘蛛。”
如果没有遇见大野智，樱井是否还是那台有着漂亮名字的超级电脑，运转的内核平稳又迅速，坐在某个研究员的实验台上，安静的做着运算。
光标停止了，樱井几乎要放下脑海中的笔。他觉得他没办法写出这个结局。
究竟该怎样？
过来串门的二宫对于他的犹豫呲之以鼻：“这有什么好困惑的。”
那么，该拥有怎样的尾声？
“这本来就是你的小说，照着你喜欢的结局来写好啦，管它世界是要毁灭还是要重生，你只要写出你原本的心愿不就得了。”
“‘但是，我们相遇了。’少女低下头，在少年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口勿，‘感谢造物主，能让我们相遇。’
少年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不过这并表紧。少女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屋外的夜幕中数不清的星星闪烁着，少女终于也睡了过去。
等到明天早晨，他们与朝霞一同醒来时，他们终将遵循自己的诺言。
永不分离。”
这篇写的文艺到二百五的小说，到最后也没有第四个读者。但樱井知道，自从那时起他就在心底许下了一个诺言。
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