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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青溪2011/1/8 15:12:00
今天写不完了,但很快就会写完。
目前还在考虑cp中,所以攻未定。?
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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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谋败露恰在二月十八。花朝郭雾,雪夜湖镜。
众部下在城中厮杀殿后,他浑身浴血,一人一骑,踏着血路,策马飞奔。
身后是漫天厮杀呐喊,血雾连天,喧嚣地张开一面密不透风的网。
一将功成万骨枯。
功尚未成,万骨尤枯。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有人站在高处看着他仓惶落败的背影,丧服着身,却面有得色。
或许也早料到他出逃方向,此刻那人正站在身后四丈高的城墙上,不动声色地目送他远去。
他反倒放了心,一扬鞭,胯下天行嘶鸣一声,撒蹄飞奔,转瞬间便甩开追兵数里。
那个人的习性,他清楚的很,猎物到手,不立即拆骨人腹,倒先要想尽法子,把玩折磨,就好比天上的飞鹰扑杀兔子,直到对方筋疲力竭,生死不能,再毫不在意地丢弃给野狗。这既满足了他的恶劣趣味,又给旁人提了个醒,一石二鸟。
既然都是死,何不死得有些价值。那人曾笑道。
更何况今次是他,斗了十余年,一生无二的对手,旗鼓相当的死敌。
他冷笑一声,眼中炽烈,扑面的二月寒风却吹到心底。
?
出了京,他避开官道,跋山涉水,一路向西北急行。玉门关外有他这些年秘密编排的骠骑,也有北方女真私下为盟,出了关便是天高地远,鞭长莫及。到时谁王谁寇,还未可知。
他向来不低估对手,这一路也就抱了最坏的打算。果不出所料,沿路上虽有密党接应,但因功败垂成,明目叛逃大半,小心婉拒小半,剩下忠心不二者寥寥无几,他也都不能尽信。
不信,又一时不能杀,便皆数留在身边,也好过放任其告密讨赏。一时身也多了十数人,便一同伪装成出关运货的商队。
人间二月春来到,他走的,却是一条冬日绵绵无绝期的死路。
路上可谓险处环生,惊心动魄。那人虽尚未登基,却已拟召昭告天下,赏金千万,加官封爵,追拿叛党,生死不论。沿途各城镇满是他的头像,作画者竟还是他曾经的门客,如今名满天下的昭
看那眉目英挺,嘴角含情,潇洒风流,栩栩如生,虽不如真人,却也有八分肖似。
好,好手笔,竟往我脸上贴了这么多金子,涧山啊涧山,你这一番情真意切,教我以何为报?他长笑,眼中寒芒乍起,手中画纸顿时碎如蝶翼。
如此一来,官府尚未有动静,民间江湖却闻风而起,追杀甚众。
过长安,追杀十遭,亡三人;
过武威,追杀三遭,亡五人;
过张掖,不过一遭,又亡四人;
将至酒泉时,已是极西之地,春风不到,遍野荒芜。他十年前曾因边防守军到过此地,彼时此时,京城已是翻天覆地面目全非,这里却宛如冻土,凝固了时光,经年不变。
玉门关就在前面不远,再过三日,只要撑过三日,他便逃出生天,死地后生了。
可他又何尝不能料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人沉寂一路,不过是等待着这最后一刻的杀招。
?
或许老天对他的试炼未尽,人夜时,忽起大风,将露宿在外的一行人吹得七零八落。彻骨寒风中他拉紧马缰,踉跄躲进一处石窝,待呼啸风声过后,天色微明,他起身查看,却不知身在何处。
天地间他只识得一匹马。就连那明艳干净的日出,沉灰深棕的土地,都显得如斯陌生。
他在何处?何处为此处?
他是何人?何人是他?
世间皆为虚妄,只余自己清明;又或者连这自身,才是妄想,世间有他无我,彼岸是真,此际是假?
面前两条路,一宽一窄,一平一折,一处天堂,一处地狱。
他该作何选择?
难得一时踟蹰起来,可勿论生路死路,到头不过都是一死。
即是如此,何不多活个数十年,看到那人惨败容颜,欢声大笑,拊掌称好?
?
想到此处,他翻身上马,往小径上行去。
这小道斜行往上,崎岖不堪,先还能马行,到后来马也行不得了,他只好下马。这酒泉一带地形多变,山多,石多,谷也多,稍不留神便会迷失方向。他看着日头前行,想不到还是迷了路。
一路分明往北向山上行,不知怎的却慢慢走到了下坡路上。
风变得温和起来,带着腥湿的气味,令他想到江南。远看地面笼着一层浅灰,走近了才知是春草,只露了一点点嫩绿的头,像他剃度不成反遭斩首的四弟的头。
下坡路一直很平缓,干燥沉寂的地面点缀着难得的春意,马蹄声踢踏出节奏,阳光晒在背上,那裘皮衣衫也发起暖意,宛如在燃烧。可这些都没有让他松懈下来,反倒使他紧张,神经绷紧如上弦月的背弧。
他看到前方一块平地。
平地上有院子,有房。有一颗半死的枯柳。
院子四周围着枯木的低矮篱笆,院子里可看到两只鸡的身影,一角还有一口井,井边有湿痕,看上去有水。
那房子很小,顶上搭着干草,檐下挂着干货,是西北之地随处可见的简陋样式。
房子只有一个门,左右两个窗。窗上贴着纸,看上去很密实,门上挂着厚厚的棉质帘子,用来挡风遮寒,恰到好处。
帘子是青色的,没有一般民家那般热闹的花式,只在四个角绣了四朵莲。
白色的莲,花瓣变了形,显得细长,使它们看起来不像菡萏,反倒像菊花。
白色的菊花,真不吉利。
他不信这些神鬼风水,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
?
身边天行打了个响鼻,头垂了下来,背上的鬃毛很多天没有刷洗,沾满泥土虱子,看上去萎靡不堪。
他回头看看它,才知道这一路不眠不休的跟随奔波,这匹宝马已是相当的疲惫了。
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倒下。
人倒下了,或许还有爬起来的时候;可是马倒下了,却只有一个结局。
死。
他这一生,面对最多的,就是这个字眼,早该是习惯得如同饮酒吃饭。
可他还是打了个寒噤,在这弥漫着微渺春意,日照鸿野的路上。
他如今谁都不信,能信的,竟只有一匹马。想来也是挺可悲的。
不知不觉已走到近处,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歇一下。
只是一杯茶的时间,再给马喂些饲料,就即刻上路。
可进去了,也有可能就要歇一辈子。
他从不肯承认自己穷途末路,便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宦海浸淫太久,懂得太多,又会失去一些初生时才拥有的东西。
既然如此,索性杀了。
?
思量间到得院门口,他杀心已起。
腰间摄月感受到他杀意,在剑鞘中铿锵作响。
却不防院里闷不吭声地跑出一只漆黑大犬,龇牙咧嘴站在他面前,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他一时有些好笑,果然是虎落平阳,今朝竟连一只狗都能欺到面前来。
这时却听屋内传出一声低喝,微哑如春雨,道:“兰儿,退下。”
那黑犬一听,竟收回獠牙,摆摆尾巴,呜咽了几声,垂头转身回去了。
18 青溪2011/1/9 17:25:00
cp已出,名字已写,不过目前仍是个谜(殴)
大家可来猜一猜,捂脸~lz雷点低,所以不写雷文Orz
写短篇是为了方便多方挖坑╮(╯_╰)╭
他心中微微一动,好似身在江南,倚船夜听潇湘雨。
是何人居住在此?
听声音,似是名年轻男子。这样也罢,省去许多麻烦。
帘下紧闭的木板门被缓缓拉开,发出轧轧轻响;青色的布帘被一只雪白细瘦的手撩了起来。他动作是如此之轻柔优美,就好像他并不只是在掀帘子,而是在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充满着柔情蜜意。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些,心情或许可以称之为期待。
然后一名二十许的青年慢慢走了出来,走人了他的视线里。太阳照在他脸上,他却仿佛将那光芒返照了回去,如此耀眼,几乎与光同尘。
这西郊塞外,荒郊野岭之地,竟住了这么一个绝妙人物,若是身处京城,怕是早已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可到了这里却显得十分不正常,若非白日,他只怕要认定此乃遇魔撞鬼。
“你是?”那风神俊秀的年轻人穿着质地不错的暗绣白衫,只是看上去单薄,虽套着貂毛滚边的紫色马甲,双手仍是怕冷般虚笼在袖子里。他站在院内,看着院外的他,眼睛在他身上一转,那眼神里就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熟识,又故作陌生。
此人识得他!他心中示警,几乎想要抬手去摸一摸脸上人皮面具是否还在,但立刻又将这疑惧推翻了。
“在下姓石,名牧守,乃是金陵人,家中世代经商,做些杂货生意。今次跟随商队前往酒泉。只是初到此地难免生疏,不料昨夜突遇大风,将我等吹散,失了其他人行踪,如今又不慎在这荒山中迷了路,饥寒交迫,这位兄台能否行个方便,容在下在此歇个脚,等喂饱了马匹,补了粮水,便即刻上路。”
他怕对方不信,又从怀中掏出钱袋,递到对方面前,“这里有些纹银,兄台若觉得不够,还可商量。”
青年妃色的唇勾了勾,似不甚在意,不看钱袋,只盯着他的脸,片刻才张口,语气淡淡的,“若不嫌弃寒舍简陋,
他的表情与语气间充满了一种奇妙的矛盾感,使人不禁生些疑惑。
“那便多谢了。”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可嫌弃的,他在枯柳下拴了马,见院角有新刈的冬草,便抱了一捆与马吃,又在井边打算下吊桶打水。西北的井与南方不同,井壁深且窄,井轱辘绕着麻绳,因此沉重,加上此地水源本就稀缺,若非老手,很难汲水上来。他摇了老半天,也只打得小半桶,待提上来一看,里面竟还有一半是泥。
那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静静看着,却并不言语。
一人不进庙,二人莫观井。
他看着这不能作饮的浑浊泥水,转头看着青年,脸上挂着歉意,“看来这汲水之法非我这等俗人所能知,可否请兄台借水一用?”
一对上那澄澈明净的琥珀色眸子,原本虚伪的语气就带了两分真意。
“近日连旱无雨,井水确实所剩无多。”他的嗓子沙沙的,像熏人的春风,“屋里恰好存了些,
即是如此,你何不起先便说明白,如此一来,先前他所做的,在他眼里,岂不成了笑话。
他是官场中人,城府千锤百炼,自然不会直说,只是肚子里难免憋着一口气,道谢都有些敷衍。
那青年却恍若未觉,引着他往屋内走。到了门前,便抬手撩起帘子,请他进屋。
他早习惯众人身前身后服侍,只略略点了点头,错身而过时,他闻见一股幽淡香气,从那细白的脖颈Deep散发出来,好似只开一瞬的夜昙。
?
屋里摆设虽陈旧,看起来却不是那么的不堪。好比那老象牙桌面,大宛国黑檀木椅,充满西域风情的波斯绣品,左侧的牙雕单屏可转八折小屏风,微雕着市集街景,当中人物众多,神情百态,细致人微。屏风后隐约可见床榻,也是西域式样,上面胡乱堆满些精致的绣枕软垫。
屋梁不高,由上至下吊着黄铜制的烛台,中心还垂下个银质镂空熏球,滴溜溜兀自转个不休,里面的灰却不掉下来。一进屋时的沉水香想必由此而生。
若是家徒四壁他倒觉得正常了,可这么一来却令他愣在当场,直到听见身后青年的关门声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坐到那檀木椅上,却不解剑,只换了个顺手的姿势。
“人谓真人不露相,今日才知其意。”
“?”青年面露不解。
“这屋子虽小,却随处可见人间珍品,真乃别有洞天。”
“
这屋子与东所相连,中间只隔着个黄杨木雕的架子,虽小但方便,他透过架子格盯着青年斟水的背影,一袭束身衣衫衬得他腰细腿长。
“可请教兄台贵姓?”
“免贵,姓龟梨,”青年微侧过脸,笑意腼腆,“他们都直呼我名和也。”
“你不是本朝人?”龟梨这姓氏他虽觉得熟悉,但却似从未在京城各地见过。
青年犹豫了一下,将水壶架在灶台上,才道:“家父乃是月氏人。”
“他们又是何人?”
“我的朋友,他们都不住在这里,家在山那边的镇上。”
“你何不与他们一同,住于镇上?这样翻山越岭,岂不辛苦?”
青年只是摇摇头,看似不欲回答他的问题。
他四顾一番,见这屋子确是只适独居,便随口问道:“令尊令堂可健在?”
青年背影僵了僵,道:“已过身了。”
“抱歉。”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思量。本朝人民风拘谨,与别国混生之例并不多,看他肤白胜雪,眼珠色异,不似说谎,若真又父母双亡,居于镇上十之八九会遭排斥,远离镇民居于此地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除去荒凉,这里气候环境倒真适宜安居。
不知怎的,他对这青年抱有一丝好意——这不意外,任谁见了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人,都难得会起什么恶意。
正想着,灶上水已烧开。青年似想到什么,问他道:“
他本想一口回绝了,但见他眼中竟有些小期待,一时改了主意,便点点头。
若是下毒,是水是茶,有何关系?
青年转身从东南角吊着的小巧簸箕里取出个漆盒,小心打开来,放了一些在两杯中,沸水一冲,立刻就蒸腾起香气。
“这是……”
“家父称之为梨雪。”
难怪会有一股子梨花香,连沉水的味道都淡了去。
他将奉上的茶碗端在手里,闻了闻香,但不立即饮下,见青年已饮下一口,忽道:“可否再讨些水与我那马匹?”
青年露出恍然的表情,即刻点点头,起身走向东所,方才便是从那一角的水缸中取的水。
他飞快又悄无声息地将二人的杯子调了过来,等青年端着水瓢转身才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碗,起身推辞道:“这等事情怎敢劳烦主人?还是由我来吧。”
青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只是举手之劳,
他自不会强求,道谢后便看着青年走了出去。
?
未过多久见他进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严肃。
他心里顿时一跳,却还端着茶慢饮。这梨雪果真好茶,待他夺回这江山,必定
“
“正是。”
“前往酒泉?”
“不错。”
“…可否改做明日?”
他面上大奇,“这是何故?”
青年抿了抿唇,眼神凝重,“适才出去,见西方积云聚顶,今日人夜,恐还有风沙。这里偏离正道,离酒泉虽也不甚远,但山地崎岖,最快也要明日寅时方到,夜间若是遇上大风,刮起碎石改了地貌,怕是会有危险。”
他心中一冷,此人莫不是对他身份起了疑,打算拖延时间?
却露出着急万分的神情,“这可如何是好?我与其他商人相约,若是离散,必于明日巳时在酒泉会合,误了时辰,我怕他们会以为我遭遇不幸,回头告知我家里双亲知道,不知会出什么大事!”
青年扬扬眉,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急迫。
“这……若真是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他望着青年,目光切切,“和也贤弟可是有什么好方法?”
或许是这称呼太直白,目光太专注,青年红了红脸,道:“我常年在这一带行走,也算是熟悉,若是石……大哥不嫌弃,小弟可与大哥同去。”
他听那一声大哥的称呼,才觉出之前那股奇怪的感觉因何而生。
那眼神里,分明含了些情意。
?
他如何认得我?
他没道理会认得我。
我这一身除了怀中玉佩,没有一处能看出原来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
他说他叫龟梨和也,但不代表这一定就是真的。
这世间,到底有何是真?
?
此刻他牵着马走在山路上,马上负着充足的水和干粮,身旁跟着背着包袱,一身短打行装的青年。他此刻头发紧紧束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方才清雅贵气的白袍马甲不同,看上去格外神气。
这样的人,怎该出身庶民,身居乡野?
“你家中是做何事的?”
青年侧过头来看他,西斜的太阳直身寸到眼底,使那眼珠子颜色变得十分淡,一下子变得有些冷,“买卖杂货,打些短工,什么都做。”
“唱歌跳舞呢?”或许这日落一刻太过娴静,不知怎的,忽然想打趣一番。
“也不是不行。”他抬了抬下巴,看上去有些傲气,“要看,也要有银子才行。”
“你背上背着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青年抿嘴一笑,那眼波竟然使他不禁心跳。
23 青溪2011/1/9 23:13:00
崩了崩了……
扎堆吐槽的结果就是上瘾个没完= =
攻君名字已出,其实化名也就是个拆字游戏,作者无聊╮(╯_╰)╭
快结局了,泪,我这回总算写完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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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家门,上坡没多久,又冷了起来,风里似掺了冰棱子,每一次呼吸嗓子眼都是一阵刺痛。地面恢复原先的死沉荒芜,一棵春草都看不见。
果不其然,才人夜,风就大了起来,飞沙走石,在耳边呼呼作响,不用厚实的布蒙在面上,立刻就会被蹭得头破血流。
二人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狂风沙中努力控制着身形以防被吹走,每一步都似踩在云里。幸而有青年带路,一路上虽累,好歹有惊无险,等又翻过一处坡,到了背风处,风越不过山脊,境况便好了许多。
层叠的乌云可看见退潮般流走的迹象,天空里现出只有在这西北之地才能看清的繁星。
呼啸的风渐渐停了下来,只有从山后面仍还传来峭寒之声,听起来恍如异世。
他舒了一口气,在面前团成一朵氤氲的白雾。风声静了下来,反倒益发的冷。
“还有多久?”
“走过这片平野便是。”
星垂平野阔,微明的夜色里,他看见远方亮着点点灯火,映着四周屋影越发深沉。
“可是那处?”
青年眯着眼睛趋身辨认了一下,“不错。”
“那便动身吧。”
他示意青年依旧走在前面,自己牵马跟着,右手虚握着缰绳,左手捏着摄月冰冷的鞘身。
?
偷袭是在后半夜。
起先觉察出不对的反倒是青年。
那时他们正在一处巨石下稍事休息,他解了马上水袋递给和也,待他喝了两口递还给自己,正递到嘴边时,胳膊却被和也拉住了。
他并未开口问,事实上他立刻便也知道是何缘故。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风夹着杀意自身后落下。
和也手上使力,将他往身前一带,险险避开那刀锋。
他也不回头,就势将水袋往身后抛去,只听一声闷呼,偷袭之人似被击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拔剑反刺,夺了性命。
有了偷袭者其一,自然便会有其二,其三……
他甩了甩剑上的血,得闲去看那青年龟梨和也。
这回他已解开背后包袱,从里面抽出条长软物什,乍一看似蛇,细一想却是鞭子。
和也提着条鞭子,手臂轻扬,就听这鞭子抽得呼呼作响,虎虎生威,加上他目光凌厉,杀意满面,煞有介事。围在他周身的蒙面人惧于他的气势,一时都不敢近身。
此人真是深藏不露……不,该说是虚张声势。
姿态优美,动作流畅;脚步虚浮,手上无力;花拳绣腿,银样镴枪。架势摆了个十成十,光有好看不好用。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这帮被唬住之人,还真都是草包做的。
他也不等蒙面人看穿那花架子,趁其不备一剑一个,都戳了个通透。
“想不到贤弟还有这般好身手。”他假意赞道,语气里带点玩味,夜色里表情看不明晰。
青年扶住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亮晶晶的,似是激出了一头冷汗。听到他说,便赧然一笑,“都是些虚招,怎有大哥神勇……这些都是什么人?”
确也尽是些虚招。他皱了皱眉,长叹一声,“过武威时不慎遇了一伙强盗,看中我商队携带金银,一路紧逼不舍,到了这里都不曾放过。”
“大哥可要小心为上,这边民风虽淳朴,但到底是边关,来往商旅众多,自然也不乏山贼莽夫,惹是生非。”
“那可要劳烦贤弟多多照应才是。”他语气惊恐,往青年身边凑近了些。
“这……这自不在话下!”青年将鞭身紧握,眉梢轻扬,眼睛明亮,似灼灼生辉。方才起的一身汗,被风一吹,似乎都化成了香雾,扑鼻而来。
虽知道青年起不了多少用处,此刻他却有些动心,想要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这鞭子……莫非就是为这意外之需?”
“不错,刀剑我不会,小时候放牧倒是用惯了鞭子,很是顺手,也算是一技之长,于是出门便一直带在身上。”
“……”若这算是一技之长,那从小学剑的他岂不是身怀绝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沉默。
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这一路艰辛背后的真相是如何残酷,知道这天下是用无数的鲜血与尸体换来的,可还会是这一副单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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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明时,二人到了镇上。他在街角隐蔽处留下记号,便与和也进了一处酒家。
纵使是边塞,也各处贴满了他的画像。画像上的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像这贴了人皮面具的脸,蜡黄脏污,双目无神,疲惫不堪。
他坐在昏暗一角,看着日光下通缉自己的画像,一时锐气顿失,垂头丧气。
他怎该是这样?他怎会是这样?他怎能是这样?
他该坐在高堂龙座上,看着堂下众人齐呼万岁,磕头谢礼;看着江山如画,美人如云,意气风发;看着那人垂头跪于面前,面容惨淡,认败服输。
可他却坐在这荒凉边城,喝着掺水过多变得没有滋味的酒,躲避着可疑人的目光,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气息踪迹。
他本是飞天龙,无奈却成败家犬。
他,不,甘!
“大哥……”
他正想到激愤处,却听身边清越低唤。
“我可否去下城东?前些日子朋友托我带些东西给他,此番正好顺路。”
他点点头,看着和也展颜一笑,“只要一刻钟,我去去就回。”
他盯着青年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
约好的地点在城西郊外,午时三刻离散的部下纷纷寻了过来。清点一番,又少二人。如今随身侍卫还余四人,面上俱有疲色,却任谁都无一句怨言。
“我木村拓哉今日在此立誓,他日若能重整铁骑,起兵南下,夺回这江山,定不负诸位追随之恩。”
言罢割破手腕,血洒大地。
“我等誓死追随陛下。”诸侍卫纷纷效尤。
木村稍感欣慰。正欲打马上路,身后却有人急急奔来,长呼“大哥慢行。”
木村回头,却见和也气喘吁吁跑到面前,似是已跑了一路,急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暗惊,却从马上跳了下来,扶住和也的肩膀道:“你可有事?”
和也深喘了几口,抓住木村的袖子,急急道:“大哥可是要走了?”
木村点点头,表情沉重:“我本以为过了酒泉便会无事,谁料到又损失了两名同伴,我不想拖累了你,又怕告别徒增伤感,只好不辞而别。”
“怎会如此!?”和也看上去似比他还要急切,“小弟已说过要帮忙,便绝不会食言!既然如此,更是不能袖手旁观。”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木村,“这忙我是帮定了,请容我同行。”
他这般热切,使人难以相信;可他的眼神又是如此真诚,令他竟无法开口拒绝。
一切虚假在这双眼睛面前都被成光影浮沫。
木村沉喑了片刻,道:“也罢,这里没有多余的马匹,你便与我同骑。”
和也一下子笑了,笑容如花,晃乱人心。木村身后的谋士却一脸防备谨慎。
“大人,这……”
木村背手抬起一根手指,静悄悄地阻止了他。
谋士会意,于是也没再说下去。
?
?
32 青溪2011/1/11 15:58:00
行路两日,距离玉门关也就益发的近了。
暗杀变得密集起来,纵使带着人皮面具,更换身份,面目全非,但只要调查这些日子西行出关的商旅队伍,便能轻易推敲。
木村一行早已习惯杀戮,夺人性命不过转瞬间的事情,连鲜血飞溅都已看到麻木,就仿佛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只累了和也,整日马上奔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提防着不知会从哪一处阴影里,忽然跳出个黑衣蒙面的杀手,明晃晃的刀光扑面挥下来,落成一道阴暗的影。
夜间自然不能安睡,众人轮班守夜,他因与木村一处,并未分派任务,只是仍免不了睡到迷蒙处被推醒,吃到半饱时上马,又是一番逃亡。
他话本就不多,这两日下来益发的沉默,眼下生了浓重的黑晕,原先微鼓的脸颊已经平了下去,身形迅速瘦下一圈。只是一双眼睛依然亮如辰星。
木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只一念之间,便将他带上了路。
他第一眼觉得他面善,但的确从未见过;他喜爱他乖巧性子,可这对一路逃亡的他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多一个人,便多一处危险。谁知道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他此番再也跌不起,也输不起。悬崖铁索,跌下去就真是粉身碎骨。
可他还是答应了。
他不仅答应了,还与他同骑。
不仅同骑,还同饮同卧。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便于监视。他见过和也的身手,知道他不过徒有一个架势,没什么危险。
可谁知道那是不是他装的?
就算他没有武功,他也一定还有许多别的法子。
比如投毒,比如瀑露行踪。
同行一路,追杀这么多次,次次见血亡命,雪亮刀口映着冷酷目光,就算是个稚童,也该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明明只是普通商队,怎么会有如此多仇敌?就好似他们将整片江山的财富都背在了身上。
可和也一句话都没有问。不但如此,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只是在岔口处徘徊时指点方向,随后又将薄唇紧紧抿住。
那原本妃色的花瓣一般的唇已有些失了血色,几乎和他的脸色一般白。
可他是如此的倔强,使谁都开不了口。
?
最近的一次暗杀时和也受了伤。
来的杀手有二十名,各个都是亡命之徒。
木村一行人已相当的疲惫,且早已不耐烦。
玉门关就在眼前,希望近在咫尺,任谁都想活着走出去。
拼杀到双眼血红,大脑发热,血气上涌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死物,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别的什么。
和也趁机躲到隐蔽之处。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尽量使对方不注意到自己。
可暗杀者从来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又怎会找不到他的下落?
那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提着把九环大刀,叮当作响,照着和也的头便劈将下来。
和也抬鞭子去挡,那鞭子乃是老牛皮所制,相当柔韧结实,却也抵不过锐利刀锋,生生被割成了两半。
他心里一凉,攥着残鞭便跑。大汉在身后紧追不舍,不时挥舞手中大刀,那手法相当阴险,全往他腿上招呼。
这一代俱是戈壁,碎石嶙峋,躲避之间自然免不了被绊倒,和也刚一个踉跄,便觉腿上一阵剧痛,随即跌倒在地,却咬紧下唇没有叫出声。
那大汉见此人如此轻易地被撂倒,又长得这般瘦小美好,心里便腾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与施虐欲望。于是一手抓了他受伤的左脚,用力倒提了起来。
和也的挣扎在他眼里不过儿戏,便也忽略了他探人怀里的手。
他正用刀尖戳那鲜血淋漓的伤处,感受到手下身体的_chan抖时,冷不防眼前一阵白雾,眼睛一痛,当即松手捂脸,不防人腹冰冷,接着一痛,惨叫出声。
和也顺势翻滚到一边,喘着气直起身子,他手里紧紧攥着把新月般的匕首——那是他备在怀中防身用的,看着翻滚倒地的大汉从痉挛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丝毫_chan抖,只是眼神里有什么却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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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一剑解决了最后一个,用尸体的衣服将手上剑上的血擦干净,回头看见和也慢慢挪过来。他极力装作无事的样子,一身黑衣也看不出染血,可是腿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出卖了他。
木村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和也就忙道:“我不碍事,真的,只是皮禸伤。”
这时谋士凑到近边,低语几句。木村的表情益发的凝重起来。
杀手虽已死,但随行马匹已皆数遭砍杀,这附近百里之内没有城镇,买不到替换马匹,除了步行别无他法。
这样一来又不免拖延时间。在这紧要关头,多一分,便是死。
他瞥了一眼正包扎伤口的青年,看他束起的黑丝有几缕垂到额前,他的脸是这么白,还泛了点青,唇咬的这么紧,几乎逼出了一点血色。
到玉门关的路众人皆知,他早已毫无用处。
谋士暗道,此人所知甚多,腿又负伤,稍后必定多事,不过累赘,可杀不可放。
可手中之剑却是从未有过之沉重,几乎让他抬不起手。
这一刻,心中起的,竟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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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也绑好伤口,抬头仰视木村,聚起的眉头骤然舒展,对着他灿然一笑。
不过是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却默默跟随一路,未同甘先共苦,没有怨言,没有不满,只要在他的目光不经意落过来时,露出纯真的笑容。
他一早就知他情意,可却不知这情意究竟有多深。
得不到才觉得天经地义,才想去争取,太容易到手反倒不以为意,便弃如敝履。
疑心生了根便再难拔除,可他贪恋这偶得的温情,一朝沉溺,难于启齿。
木村沉喑半晌,道了声“上路”,再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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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停下休憩,为免瀑露行踪,一行人不敢生火,只在石壁背风处抱身坐下,静待天明。和也独自窝在一角,缩成一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难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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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夜无事。天将明时众人起身,那谋士见和也将水袋拿到身前,并未饮水,只是举起来又放下,不知在做什么。
他回头见谋士盯着他,不由有些慌张。他这日气色竟看似比昨日好,苍白的脸上竟还浮现出了些红晕,就连失却血色的唇都泛着胭脂般的红。
谋士并未说话,只冷冷一笑,错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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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徒步行路走了数里地,,和也始终沉默地跟在后面,他脚步略有些跛,额上冷汗涟涟,早上的红晕就像飞速退去的潮水一样消失殆尽,却从未开口要休息。
木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他明白自己的坚持,却尚未明白他人,有些事情承诺了,就是要做一辈子的。
从前日开始天就一直是灰的,云层压的很低,看样子是要起雪。
这样的天气,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见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或许要再等上一个月,或许还有半年。
或许,他连明天都无法见到。
春天会使一切变得暖和,柔软起来,包括人的心。
心一旦软了,就会不再介意许多事情,就会失去力气。就像冰化成了水,除了蒸发待死,别无他用。
所以他从来不期盼春天。他只会将心变得和这边疆的天气一样冷硬,君心如铁,寸草不生。
只有这样,才能夺回他的江山,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他水袋里的水还余半日量,他将它递与谋士,示意他拿给青年喝。
可谋士却摇摇头,说了一些话。
不过是很小的一些事情,却让疑虑在内心Deep发了芽。
他只沉默了少许,就旋开袋口,反手将里面的水全部倒了,最后手一甩,却连水袋也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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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阵竟听到马蹄脆响,转头看却是天行宝驹,之前厮杀中走散了,到头来却还一路跟随,不离不弃。木村轻抚马鬃,内心的郁卒之意稍见轻减。
43 青溪2011/1/11 22:28:00
还剩最后一段,今夜就能了结它。。。
ls聪明的gn们,lz其实就是个掩耳盗铃的小白。。。。。
至于长篇,没长性的某人会努力=v=
ps:玉门关之类的请勿考据,这文背景相当杂烩且莫名,lz写的也很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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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朝边关尚还算平安,东西贸易是以往来不绝。玉门关守军虽严,但每日卯时一刻也会开关一次,放送各国商旅朝臣。
他们等的,就是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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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关的前一日,他们劫了人数较少的一行商队,全数杀了,又换上衣饰取了出关的牌令。
谋士却犹豫了起来。
“何事?”
“虽有牌令,难保玉门关前不会设有埋伏,那人的品性……大人你素来是知道的…”
他眯起眼睛。
这一场游戏,还没开始怎能结束?之前的追杀,不过是逗弄;最后一步,才是真正的杀招。
“那你说该如何?”
“不如兵分两路,我与其他二人乔装先行,倘若出了乱子,大人便可趁机出关。”
“这……”
“便是要有人做螳螂,引出黄雀,那蝉方可逃月兑。”
“……”
“到时大人可在隐蔽处等候我等讯号,彼时商民必乱,官兵无暇顾及其他,却是出关的大好时机。”
“……我明白了。”
“随我同去之人……”谋士的眼光在众侍卫脸上滑过,不待多言,便都半跪于木村身前,争相请命。
都似忘了还有一人。
“请让我去。”
木村闻言,轻轻一震。
青年站了出来,他眼睛是如此明亮,就好似这世上任何的挫折磨难,都不能给他打上烙印。
他是一个聪明人,只可惜……谋士想。
他是一个有志之士,但为何……众侍卫想。
木村静静凝视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的,大哥想要出关,小弟想为大哥出一份力。”
“…你知我为何出关?”
“不知。”
“你知我是谁?”
“知。”青年回答得掷地有声。
“我是何人?”木村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是我大哥。”和也面不改色,“既是我大哥,大哥有难之时,我若不出力,岂不是对不起大哥一声称呼?况且我是当地人,玉门关守卫里有我的朋友,就算被拦住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和也勾了勾嘴角,像清风拂过湖面。
木村怔住,看着青年因疲惫而泛着血丝的琥珀色眸子,一瞬间脑中掠过无数念头,可到最后只化做一声叹息。
“也罢,大哥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实乃三生有幸。兄弟之情,受之有愧。明日我等若能一同顺利出关,大哥欠你的这一次结拜,他日必当加倍补偿。”
和也又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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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也坐进马车前,木村拉住他的手,轻轻道:“你做的一切,大哥都记得。”
和也垂下眼睛,看着他手背上从指缝狰狞到手腕的陈年伤口,眼眶泛些微红,那只手是这么暖,被连日来无尽的寒风吹冻结的心一下子就复苏了。
他低下了头,似想了想,新雪一般青白的脸上难得起了点红晕,这在木村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可却透着些不祥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轻轻道:“那大哥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木村点点头,却在心里皱起了眉头。
和也露出个稍微有点失望的表情,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期待的。他盯着木村的眼睛,慢慢说道:“让我亲一亲你。”
木村又愣住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和也没等他反应,便凑了过去。木村站在原地,他半跪在车里,只要稍微一抬身,就能亲到他。
还差半指的距离,木村似忽然清醒过来,稍稍偏过头来,这一来,和也原本落在他脸颊上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不过是点水般的一个口勿,没有什么温度,轻得像一片柔嫩的叶子拂过唇际,却燃烧起来,勾起心底最猛烈的情绪,像直接越过春季的夏日狂澜,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所有旧有的固执的高慢的偏颇的冷酷的强硬的没有感情的情感,都吹到了遥远的天际。
木村想伸手去抱住他,怀里全身_chan抖的青年却嗖然后退,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像落到门楣上宁静的月光,怎么也照不进他屋里。
和也最后对他摆摆手,轻声道:“拓哉大哥,保重。”
帘子落了下来,曾经同行的青年,无声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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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惊觉那声称呼时,马车已经远到连影子都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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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信号的时间是如此的难熬,就如同这无穷无尽的黎明,黑得看不见丁点儿希望。
他先听到城墙下方有一点喧闹的声响,捱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便有人大声闹将起来,间或可闻见低微的错金之声。
先是一两个人,后来变成一群人。
清晨的天光透过乌沉的云彩漏下来,隐隐看见黑压压一排城墙当中,有一个灰蒙蒙的细长缺口。虽然远远看着还只有一指宽,可出去了,就是无限的光明。
等那城门开到一臂的宽度,听见断断续续的呼哨之声时,木村心下一喜,策马便朝前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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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青溪2011/1/11 23:52:00
此章完结。
刚打完的全部报销,于是lz只好重新来一次Orz
之前说了慎人,看到最后的同学,要打人表打脸。
ls某gn,恭喜你猜中了,可惜无奖╮(╯_╰)╭
这是个关于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老套故事,但lz写了不少文,坑过不少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文郁闷到。。。
不过总算还有值得高兴的,就是打上了完结字样~
于是gn们,江湖再见。
以及,lz考虑了下,叫大哥还是叫哥哥还是叫哥,然后……你不觉得后面两个一个充满了浓重的泡菜味另一个是这般的有现代感么。。。。
to 妇女节楼层的姑娘:某非你就是前数字后汉字的那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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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镇守的将领得了令,过关之人无一遗漏,必须全盘彻查。凡佩剑者,手上带疤者,面容可疑者,皆数扣下,不得有误,抗令者,杀无赦。
京城来的加急密令,一旁又有一身戎装的特使站着,他自然严格遵照,丝毫不敢怠慢。
谁料到中途不知怎的出了乱子,有出关之人因牌令出了问题,在门前喧闹,这里各色的人都有,一见出了事都跟着哄吵起来,秩序变得无比混乱,眼见着人都簇拥到半开的城门前,却见一旁的特使抬手搭弓举箭,瞄准人群中一处,身寸了过去。
一声惨叫即刻响起,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关城门!将那闹事之人全部抓起来。”
说罢也不管被身寸中之人死活,抬脚往城下走去。
刚走到半途,却听到下方刀剑交错之声,当中有人大呼:“官府杀人了,没天理了,大家快跑。”
呆若木鸡的人群被这句话点醒,争相朝着各个方向奔去。怀着恐惧的人群带着束缚不住的野性,如万马月兑缰,守门士兵一个不防,立时被冲散开来。
城门顿时大开,有人趁机放了个呼哨。
“来了!”特使打了个手势,从旁的士兵Bachu了刀,高高的城垛子里,银亮的箭头闪烁着寒光。
三匹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关口奔来,现身的地点本就十分近,马速又相当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面前。
刚要下令,马上之人忽坠身于马腹之下,只一个犹豫,便冲人人群之中。
本朝臣民姑且不提,若死的是那些别国百姓,到时便不是那么容易交代了。
木村深明此理,一扎进人堆中便松了缰绳,轻巧翻身落地,他一身布衣装扮,又经变容,饶是曾经再熟悉之人也难认出,便随着人流朝那关门涌去。
眼见已到大门前,那守门士兵正与乔装的侍卫缠斗,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自由近在咫尺,他不禁有些激动。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他在那里!”
木村一回头,见城墙的台阶上,谋士躬腰站在特使身边,脸上挂着卑谦的笑意,手指往这边指来。和也与另一个侍卫却不知所踪。
火光映照下,那特使脸上挂着熟悉的嘲讽的笑意,抬手打了个手势,一旁便有弓箭手架起弩箭。
此刻,被部下背叛的感觉却远没有那么深切,比起这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才更令他怒火中烧。
特使抬起右手,将手里金黄色的卷帛给他看。
我赢了。他的嘴型如是说。
但听弦响,箭出,木村暗自咬牙,Bachu长剑,甩开剑鞘,一剑将身寸来的箭矢斩成两段。
两旁已有士兵围了上来,他正待上前拼杀,却被人扯住袖子,往一边拉去。
“大哥这边走。”
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那人挽了他的手,紧紧攥住,飞快的朝前方人数众多之处跑去。
“那边是月氏人,他们不敢贸然放箭。”
他的手心热得发烫,有着黏糊糊的湿意。
“你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青年急促chuan_Xi着说道,“我已跟他们说清楚了,关内虽然没有办法,可一会若是能出关,他们便可以护着你,一直到你该去的地方。”
与其孤身独闯不如寻求庇护,这道理谁都懂得。
“那你呢?”
和也定定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我……大哥觉得呢?”
木村心中一暖,反握住他的手,和也的手意外的瘦小,几乎被他包在掌心中。一旁包抄过来的士兵已然袭来,手中摄月铮铮作响,他用力挥下,在空中绽开无数血花。
“和也,”手中剑势如虹,他表情却淡然,“你长大了。”
手中一_chan。
“拓哉大哥……你想起来了?”
木村对他微微一笑,手背上的刀疤,几乎热了起来。
?
相见不相识,相遇独不知。
那时怀里的倔强少年,已长得这般大了。
那时的伤口,正如留给他的记忆,经年之久,仍旧那么清晰。
那时教给他的诗句,他早已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是首关于送别的诗,有日暮,有春草。
只是太过感伤惆怅,此刻已不适宜再被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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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么多年,也总有一两件事物,一直在那里,从不曾变过。
“既与我共苦,又如何不能同甘呢?我已说过,与你相遇,三生有幸。”木村背过身,挡住当面一剑,同时和也亦以背向,手中匕首虽短,却也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第一次不过是谁都能说的话,第二次却真的只对他一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和也的眼睛益发亮了起来,那简直如同在烧。
面对潮水一般的士兵,木村心中长叹,便是葬身于此,也死而无憾。
只是这局尚未结束,他既然早已置身其中,便必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
站在高处之人眯起眼睛,从弓壶里抽出一支铩羽箭,缓缓拉弓搭箭,瞄准那人。
木村正酣战之时,却觉听弓弦震_chan之音,一回头,便见箭矢带着杀意迎面而至。
他只来得及沉下左肩,箭头便险险身寸进他锁骨下两寸处。
箭头无毒,却有麻药,一人伤口,便使那痛感扩大数倍,只叫人疼到目眦尽裂,生不如死。
瞬间他已无法举起手中长剑,脑中嗡响,剧痛之下,连拗断箭尾都没了感触。他只能勉强以剑支地,维持身形不倒。
便是死,也不能跪下。
却立刻又觉身体被人用力撑起,向更前方走去。
“撑住。”
耳边是谁的低语?他意识有些迷蒙,麻药在发挥作用。
“和也……”
他呐呐低语,眼中映着青年坚韧的脸,是那么的美。
他感觉到自己被扶到马身上,这匹马比一般的马身要高,除了天行,谁都没有这般的高大神气。
随后青年坐到他身后,抓住马缰,轻叱了一声,不用挥鞭,天行便奔跑了起来。
和也的身量比他小,这样抱起来有些吃力,却让他觉得何等安心。
穿过重重官兵和人群,穿过无数林立的长戟刀剑,耳边是金铁交鸣之声,他感到有温热的Ye_Ti溅到脸上。手里抓着一把虚空,宝剑被和也抓在手里。
很快的,面前灰白的缝隙越来越大,终于,他觉得自己像一阵风一样,从那当中呼啸一般的穿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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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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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的身体被和也压低,一声闷哼之后又被立刻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行了一阵之后,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
他摇摇头,方才只是压迫到了伤口。
和也轻呼了一口气。
“五里外有片戈壁如林,我与月氏人约好在那边会合。”
这里已经看不到玉门关的城门了。他拉住马缰,待马停下之后,从马上跳了下来,许是行了太久的路,他竟然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你做什么?”木村在马上有些昏沉,但撑到五里之外应该没有问题。
和也在马下仰头看他。他的眼神那样深邃,使他想起了那小小院子里的那口井。
西北的井他一点也不习惯,那样的深且弯,一眼都看不到底。
“天行虽是宝马,驼两人难免吃力。后面必有追兵,不如你骑马先走,我随后便去寻你。”
“不行……”木村挣扎道。在这里分离,只关生死。更何况天高海阔,他到哪里去寻?
和也的眼神里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听我说,我毕竟出过关,知道该往哪里走,况且我本就是半个月氏人,”他眼里有些自豪,也有些小得意,“到了那里便是我照应你了。”
木村不说话,只是垂头看着他。
和也微笑着,“拓哉大哥,你走了之后,我学了很多东西,你要求我做到的,我全部都做到了,你没有说过的,我相信自己…也都能做到。我总是想,这样的我,一定会有一天,可以与你比肩而立,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回来看我。”
他这样深的凝视着他,好像要把他一直映到心里去。
“结果你就真来了。”
他淘气又满足的笑笑,嘴还没全咧开,却被木村用力一把搂在怀里。血腥味混着一股甜香扑鼻而来,身上剩不了多少力气,他却觉得这样竭尽全力的感觉很好。
胯下天行善解人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就这样一个站在地面上,一个坐在马背上,落差太大,一个便费力的弓着腰,一个努力地踮起脚,似乎用尽了他们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这样一个庄严又圆满的仪式。
和也又恢复成原有的纯真模样,在木村怀里有些羞涩地红了脸。木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口勿。
“还有一个,等你来了,再好好补偿。”木村勾起一边嘴角,坏笑着看着怀里青年的耳朵,由冬梅变成了春桃般的颜色。
他放开了手。怀里一空,心也竟似跟着缺了一块。
他看着和也将摄月递还给他,对他挥手,便拉过缰绳,驱马前行。不用太用力,天行就知道如何走,可这一刻,他却希望身下的马儿,能再跑得慢一些。
走得远远的回头,仍能看见原地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和十年前送别他时一模一样。
随后那人影一闪,便从眼帘中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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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再不相见。
到了戈壁,遇到月氏人,等他下马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前襟,不知何时被血浸湿了一片。
伤在肩膀,自然不是他的血。
他努力告诉自己那不会是和也的血,可他记得那天和也穿的是黑衣。
多么好的颜色,受了再多的伤,流了再多的血,也看不出来。
他想回去找,一寸一寸土地的找,可是身后有太多的麻烦,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他无法抽身。
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成为皇帝时,一切的一切告诉他,他错了,这一切不属于他;
可当他将要认为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时,那些不属于他的一切,却重又回到他的怀抱。
人生不尽如人意之事,十有八九。纵使再为强悍坚韧,也有不得不向命运屈从的一天。
?
当他领兵,协同女真,由北方压境,一路朝京城逼近之时;
当他屡战告捷,大获全胜之时;
当他与那人临江对峙,决战一刻之时;
当他拿回玉玺,一身龙袍,站于高处,而面前站满了居心叵测的众朝臣之时;
当他血洗江山,经年平定天下之时;
他总有种被命运引领的错觉。
他争的是一口气,他也的确赢回来了。
可是那意气风发的假象背后,为何总觉得空虚无力?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可以听到风吹过心中空隙的声音。
那恰似西北之地的古老陨声,呜呜咽咽,吹起满怀的离愁别绪,又使这一切如风卷层云般的散去。
从此海阔天空,杳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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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第二年他亲临玉门关,犒赏诸位镇关将士。
仍是初春,过了长安便冷的彻骨。将近酒泉时,他特地避开了官道,按着记忆,独自策马回到当初小径。天行已经老了,征战中又伤了腿,只得换了一匹白睛。摄月宝剑也折了,他现在用的是帝王之剑定光。
这地方到处不生寸草,却只有那一带的地面上,这时节也生了一层薄雾般的春草。
梦里来过无数回,他觉得自己闭着眼都能找到。
结果却还是花费了半日功夫,才看到当年那间小屋。
他远远望见炊烟,心跳霎时漏了半拍,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可是和也回来了?
刚要进门,却又在那门前止了步。
一名命妇装扮的女子抱着簸箕走了出来。
柳树仍是半死,那口井还在,院子里仍养着两只鸡,门上挂着的绣莲的青帐已经相当陈旧了,边边角角有了修补的痕迹。
只是狗不在了,人却也已不是那个人。
又有位光头汉子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边走边道:“婆娘,今日天光好,可好把鸡宰了吃。”
那命妇看着篱笆外的他,羞涩地点点头,忙收回眼光,只管将手中杂粮喂鸡。
他心里空落一片,一时茫然。
?
驻关后第三日清晨,他乔装出了城门。
上次出去是千辛万苦,此次却是千恩万谢。
人生如流沙,时间便是无止境的风。风过后,过往种种,皆已是别种模样。
他到了当日分别之地,却下随从,回想着当日记忆,独自在那周边游走。走得半日也未有何线索,他便找了处低矮石壁,靠着休息。
这一代尽是荒漠戈壁,乱石嶙峋,只这一块大约是地下有活水,地面竟不是沙,是土。
虽然依旧寒冬天气,这土却未曾冻着,反倒有些温潮。盖因为此,那上面薄薄的,竟生着一片春草。
细长的草叶在黑沉的泥土中羞怯怯冒出半个头,看上去比起嫩绿,更偏向于乳白。
他觉得有趣,便弯下腰去看。却见那稀疏一片草丛中,闪过一道光。
他伸手便去挖,未多久就挖出个新月形的匕首。
一旁翻出的泥土里,还有半截灰白色的东西。
再一看,却是半截小指,如今只剩下白骨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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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许久,才将那白骨捧在手心里,看着周围春草茫茫,忽然就想起当年教他的那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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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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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那截小指,泣不成声。
?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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