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樱井翔并没想到他会梦见二宫和也。
往事如梦,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他惶惑地注视着梦中的二宫和也对他笑,跟他说话,像是往日的口口勿:翔桑,翔桑。
一定是喝多了,樱井翔这样安慰自己。昨晚的宿醉持续到现在还在头痛,他揉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却发现二宫略带哀愁的脸庞和湿漉漉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放弃了般,樱井翔用力敲了一下脑袋试图要把残留的影像赶走。
这个时候要是有杯浓茶就好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可是家里——如果这十平米的烂泥房可以被称之为“家”——根本连茶叶也没有。大概只有水了,樱井翔使劲鼓励自己站起来,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然后就能看到共用洗手池和自来水龙头——那里面会流出甘甜清凉的水,他继续想象着——仰头灌下满满一杯,爽口的Ye_Ti顺着喉管留下抵达胃里,他甚至能感受到空荡荡唯有酒精残留的胃袋在轻微地收缩…
樱井翔又咽了口唾沫。
糟透了,他垂头丧气的想,一切都糟透了。昨天提着塑料盆出门时撞见住在附近的大叔,对方一如既往的脏兮兮,杂乱的长发后一双无神的眼睛似有若无的躲避着樱井的注视:没水了。
怎么会?
这附近地铁施工,大叔慢_Tun_Tun的把手里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包甩进屋内,这段时间都不一定能保证供水。
要是急用水的话,过两条街的超市在做特价活动。大叔最后撂下一句话,搓着黑漆漆的手进屋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樱井翔呆坐在床上默默想着。事实上自从二宫离开以后,他便很少再说话,没有了对象很多语句都在出口前就被憋回了心里。有时候也自言自语,但他往往意识不到,只在话语月兑口而出之后没有人回应才会顿然醒悟,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遇见大叔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问二宫的事情,事实上他大概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兴趣。樱井回忆起二宫刚搬进来的时候还与大叔相聊甚欢,对方难得露出了微笑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其实为了躲大叔身上的气味他悄悄缩了一些),对他夸赞二宫是个有前途的好青年。
有前途…吗?
二宫曾经侧卧在他床上——一张硬木板单人床睡两个大男人实在并不方便——左手撑着头,从下向上认真的盯着自己:我是个有趣的人吗?
越想越远了,樱井感觉头又痛了起来。没有水自然也烧不了水,他右手捏着硬质的铁皮水壶,十分可惜的向里张望着。以前这水壶烧水会掉铁锈,二宫曾经特意花了一整个下午一点点把铁锈清理出来,等把依然显出破败却被擦得铮亮的水壶再拿到樱井面前时,他的手上沾满了红铜色的锈迹。
樱井盯着一片片斑驳的颜色看了一会,用力攥住了二宫的手。他攥得太紧,二宫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骨骼间摩擦的声音,但对方什么都没说,只垂眼不看他,手掌交错的温度像是能灼伤彼此。
樱井翔垂着头一派颓唐。
他没有向任何东西低头,没有对任何事认输,但生活早就用更简单的方式打败了他——不过一支破水壶而已。
二宫和也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樱井翔闭起眼睛想起他以一种近乎莽撞的方式闯人了自己的生活。他挎着巨大的麻布袋,里面装满了一沓又一沓白纸和满满一盒笔,一头乱发支楞着,穿着泛黄了的白色T恤和松松垮垮的牛仔库,一脸疲惫的朝他开口:能借地住几天吗?
擅自闯进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却又毫不在意地拂袖而去,樱井翔觉得头痛愈发严重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傍晚,二宫重新挎上破旧的麻布袋,在踏上另一段旅途前对他袒露心声:翔桑,我是外星人啊。